掃雪把打探到的消息,急匆匆的告訴自家小姐。麗君、麗姿兩人正對著一匹顏色鮮艷的料子,商量做什么裙子好,聽到后齊齊一愣,“李嬤嬤要走?”
麗姿拍下桌子,哼哼的,“這下可怎么好!李嬤嬤素日對我們不錯,又是舅舅身邊的得力人,有她在一旁提點著,我們才能討舅舅的喜歡。都怪俞清瑤!要不是她死皮白賴的非要來,舅舅也不會遷怒到李嬤嬤頭上!”
麗君卻皺眉深思了下,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天助我也!”
“姐姐?”
迎著妹妹迷惑不解的目光,麗君笑容擴大,大有實力不弱的對手,忽然發現不堪一擊的愉快。“妹妹你想,李嬤嬤辦事精明干練,又不是老得走不動路了,為何要走?還不是受了俞清瑤姐弟的連累!李嬤嬤是府里的老人了,連她的臉面都沒了,日后……誰不要仔細掂量掂量,跟著俞清瑤能討到什么好?”
麗姿想通了,也跟著拍手笑,“果然!才來三天,就害得府里德高望重的老嬤嬤不得不回鄉養老,她要怎么在府里過日子啊?呵呵……”
就在這對姐妹暢想俞清瑤未來苦巴巴的,在府里寸步難行時,清風苑里,翡翠、瑪瑙兩人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擠擠碰碰,一起到自家姑娘面前求情。
“姑娘!李嬤嬤……她真不是壞人。雖說嚴厲了點,可這一路上全靠她打點操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翡翠更是跪下了,忠厚誠懇的流下兩行熱淚,“求姑娘發發慈悲吧,只有姑娘去求,侯爺才會網開一面了。李嬤嬤再怎么,也是為了姑娘,為了我們,否則她是侯爺的奶嬤嬤,在府里養老也使得。哪會落得今天啊!”
俞清瑤怔怔望著“忠仆”翡翠,腦海中忽然想到若干年前,翡翠也是這樣“忠厚誠懇”的跪下來,哭訴“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花箋怎么落到世子手里……”
恍恍惚惚中,明白了自己犯了個大錯!
是啊,她有前世的記憶,對人的品性判斷出不了什么差錯。比如婷瑤、翡翠、烹茶,看穿了面甜心狠的本質。只是她忘了,人的感情是靠時間慢慢相處的。
前世,舅父無比疼愛她,當她是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她做什么,一句解釋也不用,舅父完全站在身后支持。今生,她相信也不會變。但沒有一二年的光陰,舅父怎么了解她是個什么樣女孩?血緣關系再近,也抹不去初見面的隔膜。
舅父一定是起了疑心。
她在俞家用的手段太過激烈,甚至為了李嬤嬤不得不帶她離開,使了些計謀,令錢氏當場下不來臺。舅父那樣光風霽月的人,是不會喜歡這種手腕的女子……
本來,若她一見面,就哭訴自己的不得已,舅父會諒解的。可擺脫俞家人的喜悅令她忘形了,竟輕飄飄濾過麗姿那句“俞家怎么沒派人來接”羞辱的話。自以為是的認為,舅父一定會信任她,就像過去。
信任,有了感情當然會信任。可現在,感情只有她單方面啊!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解決!
不能讓舅父對她繼續誤會下去了……
……
凝暉堂里,杜氏嘆息的對沐天恩道,“老爺,李嬤嬤在府里這么多年了,為何不能等到年后呢?終究是您的奶嬤嬤,須得給她這個臉面。何況,她前腳帶了外甥女、外甥進府,后腳就走了,底下人不知怎么猜測啊!”
沐天恩也有些懊惱,只是他生平最忌諱的就是奴仆犯上、自作主張,擺擺手,“罷了,早走晚走,有什么不同!你且……讓底下人擺上一席,為李嬤嬤踐行,也算全了這么多年的主仆情誼。”
杜氏見勸服不了,也就丟開手。沒得為個老嬤嬤,傷害夫妻感情的道理。心中暗暗盤算,怎么給李嬤嬤踐行的時候,堂外有人回稟:“三表小姐來了。”
沐天恩一愣,才反應過來。表小姐已經是外人,加上“三”,更是遠到不知哪里去了,皺眉道,“這是什么稱呼,累贅拖沓!妹妹雖不在,可她的女兒跟我的女兒沒什么區別,去傳我的話,以后直呼小姐就是。”
穿青衣比甲的丫鬟呆了下,急急應“是”,退出去請俞清瑤的時候,恭敬的頭都不敢抬了。
“給舅父、舅母請安。”
俞清瑤盈盈下拜,福了個全禮。她手里握著一個鯉魚戲水的荷包,捧著送上,“聽說李嬤嬤要走了,清瑤一路上多虧她照顧,這個荷包,請舅父、舅母轉交吧,是清瑤的一點心意。”
沐天恩有些詫異,接過荷包,見荷包并沒收緊,里面裝著一枚系著如意結的玉蟬。玉質雖通透,但小小巧巧,算起來價值有限。蟬,又稱“知了”,偏系著“如意結”。這分明是在傳達——我都“知了”,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帶著玉蟬來,必讓你“如意”。
捏著這枚玉蟬,沐天恩心中有些感慨,索性直接道明了,
“清瑤啊,你跟你娘一樣冰雪聰明。既是這樣,你告訴舅舅,為何……迫不及待離開俞家?”
俞清瑤心中一嘆,果然!只是舅父本不知道內里,起了疑心也是人之常情。只得緩緩的解釋——
“因為清瑤忽然發現,祖母并不是清瑤的親祖母!”
回想到數日之前,這個對她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的消息,俞清瑤的聲音自然而然帶了些悲戚羞憤,“也是胡嬤嬤提醒了,說四叔略有個頭疼腦熱,祖母便擔憂不已。父親去了邊疆八年,為何祖母一句也不過問?清瑤奇怪,就請了楊嬤嬤去查。”
大家族,這等事也不少見。沐天恩的臉色不變,卻在下一句話后驚得站起來。
“不想楊嬤嬤查到,祖母不僅不是清瑤父親的親生母親,甚至不是當今皇上的救命恩人,是假冒頂替的!清瑤的親祖母,很可能遭了毒手,不在人世了……”
“這……怎么會?欺君之罪罪不容赦!你,你沒有告訴老爺子?”
“曾祖早不見人了,跟弟弟離開拜別,曾祖也不肯見。清瑤心理藏著這件事,心理跟熬油似地,誰也不敢告訴。委實是沒了法子……尤其大堂哥日漸大了,馬上要參加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