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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擔憂俞清瑤年紀小不知輕重,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生氣,至少不能當著國公夫人的面表露出不滿。沒想到,俞清瑤面色一點變化也沒有,接過紫檀木匣子,好像里面擺放的是比麗君、麗姿的禮物貴重百倍似地,福了福,
“多謝舅婆關愛,您的話清瑤都記在心理了,不敢忘。”
說話吐字,是有講究的。同樣的一句話,配上不同的語氣,可能是諷刺,也可能是敷衍。但此時聽到鄧氏的耳中,完完全全的是――你的苦心教導,我心中明白,也愿意接受,以后不再犯了。
跟在鄧氏身邊的秦嬤嬤,詫異的望了一眼俞清瑤,心下電轉,笑著說,“老夫人的心意,小姐知道就好。對了,老夫人,您說了一大通話,怎么忘了正經事?”
“哦,你不說差點忘了。來,上來吧!”鄧氏深深的看了一眼俞清瑤,隨即招了招手,上來兩位穿富貴吉祥褙子的嬤嬤,一人雪青,一人蓮青,雪青的年紀大些,約莫四五十歲了,蓮青的年紀稍微小些,也有三十了,都模樣端莊,發髻梳得一絲不亂。對杜氏及清瑤、麗君、麗姿姿態優美的福了福。
“這兩位金嬤嬤是姑侄,曾在先皇后的‘重華殿’侍奉過。兩年內庭放人,我便讓人接了兩人出來,放在家里教導女孩們規矩。眉啊,你膝下雖沒個女兒,但清瑤幾個住在你府里,就跟女兒一樣,少不得分些心照看著。知你事多,我帶來兩個嬤嬤幫襯著。”
“還是舅母想得周到。”
杜氏笑著奉承了句。她知道,這兩個空降過來金嬤嬤,除了教導規矩外。也是鄧氏的眼線,怕時不時要回國公府稟告的。但她樂得讓人“幫襯”,清瑤、麗君、麗姿都是侯爺的外甥女。她管得太嚴招了罵名,管得太松人家又說不盡心。何苦來著!
鄧氏想了想,又指了秦嬤嬤身邊下手的一位。(WWW.mhtxs.cc好看的小說)
“吳登家的,你以后就跟著瑤丫頭吧!她初到京城。身邊也沒什么可靠人手。你留在她身邊凡事多看顧著,直到出閣。”
估計這是臨時想到的,吳登家的非常吃驚,看了一眼俞清瑤,似有不情愿之意。但鄧氏話已經說出口了,萬沒有改變之理,只能躬身應了。“是,老夫人。”
杜氏瞥了一眼,裝作不知道,淡淡的吩咐著李春家的,
“帶嬤嬤們下去休息,好生安排著!”
“是,夫人。”
麗君、麗姿拜見過了脾氣大的驚人的國公夫人,受了一番教育,又得了價值不菲的見面禮,杜氏便發話讓她們回臨水軒。瞅左右沒有人。麗姿發脾氣,“這是什么事嘛!又來兩個眼線!以后沒個自由了!”
“嚼什么舌頭!”麗君戳了下妹妹的額頭,恨她不爭氣的說,“我們住在舅舅家。吃穿都是舅舅家的,連一草一紙都是舅母置辦的。別說放兩個丫鬟在我們身邊,就是放十個八個,你我只有感謝的理!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了,生出是非來!”
她年紀大些,知道明面上的錯不能讓人逮住了。春芽、柳芽用著不順心,其實她也別扭,總覺得自己干了什么,說了什么,不出片刻就傳到杜氏的耳朵里。
“別急,等過幾日聽風、掃雪身子好了,再求求舅母,讓她們回來伺候便是。”
“嗯,也只有這樣了!”
麗姿撅著嘴,跟姐姐一起見母親。奇怪的是沐天怡聽說鄧氏送了兩個嬤嬤來,精神大震,病都好了幾分,
“傻女兒啊!那是先皇后身邊的人!你們還不當一回事!想當初,姐姐跟為娘都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可姐姐是嫡出,樣樣占先,學規矩的時候,嫡母特特求了皇后身邊的嬤嬤來教導。而為娘呢……不知哪里來的湊數的!一個庶字,累我半生。”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她喘息著,姐妹兩連忙幫她順氣。
“可君兒、姿兒,你們不是庶出!以后、好好跟那兩位嬤嬤身后學習,她們越嚴厲,你們便越要態度恭謹、虛心學習才是。尤其是君兒,你明年就及笄,可以說婆家了。那金嬤嬤是舅母身邊的人,連嫂子也管不到的。學好了,舅母高興,說不定幫你們相看個好人家。那為娘再沒什么煩惱了。”
麗姿沉不住氣,蹙著眉,“可是姐姐跟表哥……”
麗君立即變色,“多嘴!”
沐天怡哪里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她無奈的搖搖頭,“若是俞清瑤不在,君兒還有兩分機會。可她來了,憑兄長跟姐姐之間的感情……這未來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有她了!”
麗姿不由得流出兩行淚,為姐姐不平,
“娘,難道我們姐妹就不如人?處處得讓著?姐姐明明比俞清瑤生得好一百倍,憑什么要把表哥讓給她?她是什么東西啊?青天白日的跑到外院,丫頭都比她規矩!舅舅竟然也不罰她!”
“沒辦法,這就是命!”
“我不認命!”
麗君忽然銀牙一咬。
“君兒你……”沐天怡吃了一驚,柔美秀雅的面孔上掠過一絲擔憂,“你、你可別犯傻啊……”
“娘,你放心,女兒才不會做讓舅舅不高興的事情。哼,俞清瑤!她自己立身不正,今兒舅婆就是特意來罵她的,還連累我跟姿兒受了一頓責罵。舅舅疼愛她,我看舅母不一定呢!嫁給表哥……我沒這個福氣,也未必有這個命!”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恐怕需要很久,鉆牛角尖的麗君姐妹才會知道,她們當成寶貝的沐薄言,從來不是俞清瑤的目標。
凝暉堂里,鄧氏又單獨問了俞清瑤一些飲食起居,諸如幾時早起,幾時安歇,喜歡吃什么,不愛什么,以及身邊的丫鬟嬤嬤是否得用。仿佛故意避開了那位出身特殊的祖母,關于俞家,只問了些帝師老人家身體可安好。另外,由于來京城的路上,牽扯到“稅銀丟失”一案,這個話題也沒被提起。
尋常長輩問晚輩瑣事,是表達關懷、關愛之意,奈何鄧氏……正一品誥命夫人做得久了,實在氣勢十足,兩道法令紋深得叫人不敢抬頭看上一眼。虧得俞清瑤什么大場面都經歷過了,否則在那種嚴厲如刀的目光下,不得顫巍巍,嚇得話都說不清了?
比問案還煎熬的談話,好容易結束了。杜氏親自送客到外門,看著秦嬤嬤攙扶著鄧氏上了翠蓋垂纓朱輪車,才松了口氣轉回。
車輪轱轆轱轆的旋轉滾動著,坐在車里的秦嬤嬤小心的看了一眼主子,堆起滿面的笑容,
“老話說‘外甥肖舅’,奴婢可真算見識了!怎么侯爺酷似老公爺還不夠,這清瑤姑娘肖像侯爺更是十足十?不怕老夫人笑話,今兒猛的一見,奴婢還以為是老公爺的嫡親孫女!”
鄧氏沉郁的面容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老話說得不差。我跟老爺生了四子三女,沒一個承了他的樣貌。倒是天恩跟清瑤……唉,終究是骨肉至親,生得相似也是常理。”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句話,可常伴左右的秦嬤嬤,知道鄧氏已經有些喜愛俞清瑤了,忍不住心生佩服。本是抱著惱怒的心情而來,打算好好教訓一頓,責令俞清瑤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別再做出狂三詐四的丑事來,丟了國公府、安慶侯府的臉面。沒想到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印象徹底扭轉了。
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俞清瑤第一次磕頭跪拜的時候。
她的身子嬌小,氣息不穩,目光柔和隱約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沉靜。對了,就是這份沉靜!有這樣目光的人,必然是沉穩的,遇事不說顧慮周全,怎么可能不想一想,就做出到外院直接跟外官對話的事?她不蠢,更不傻!
她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會有什么影響。但還堅持――為了讓侯府盡快擺跟稅銀丟失一案,撇清干系!
如此一想,惱怒的心情徹底消散了十之八九。
就連秦嬤嬤自己也承認,對這樣敢于擔待的主子容易生出好感。
何況后來問起家常,女孩的回話認真、簡潔、大方,絲毫沒有小家子氣的怯懦畏縮,沒給她貴重的見面禮也不見羞惱哀怨,是個心思剔透的好閨女。
只是――
“唉,奴婢知道老夫人對后輩十分關愛。可將吳登家的指給清瑤姑娘,是否倉促了些?九姑娘那邊早說好了,讓她一家老小陪嫁過去。”
鄧氏想到吵著鬧著嫁給文郡王的孫女元菲兒,擰著眉,“再挑幾個好的給她使吧!”
“那吳登家的……”
“哼,她若轉不過這道彎來,回頭求你讓她回來。這等敢挑主子的人也要不得,打發走吧!”
秦嬤嬤一驚,再不敢多說。
心理卻在暗罵自己多事,老夫人出門前,吳登家的本來不打算跟著,是她多一句嘴――“你以后跟九姑娘嫁到郡王府,不得跟各王府、侯府的人打交道?安慶侯是親戚,此去你多看看,若有機會,跟杜夫人身邊的管事娘子混個臉熟。”
就這么一句,把九姑娘未來的郡王府管事,給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