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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嬤嬤忸怩的張了張口,“五少爺、三小姐,我可沒說謊糊弄人啊,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我當家的在鋪子上當二掌柜,什么進出貨物都是我把關的啊!不信你考我,我算賬可快了!二五一十、三五十五,比算盤還快呢。(www.mhtxs.cc棉花糖)就是看賬本……誰曉得京城這邊寫得彎彎繞繞,跟天書似地。”
俞子皓接過那張似乎是賬本上隨意撕下的,見上面不僅有自己不認得的生僻字,還有格式、特殊符號,終于想到一句俗話“隔行如隔山”。算賬真這么容易,那誰都能當帳房了!
再看張嬤嬤沒有羞愧之色,還一副怪京城的帳房,不把字寫的簡單容易的樣子,他臉漲的通紅,“嬤嬤,別說了!”
“五少爺,嬤嬤真沒撒謊騙人。嬤嬤奶你這么大,什么時候撒謊騙過人?”聲音高亢得嚇人——這時也顯出侯府家生子與外來奴婢的區別,哪一個家生子敢當著主人的面高聲吆喝?
“好了!”
短短幾句話,俞清瑤已經知道眼前這位是個拎不清的,多說也是浪費時間。本來依她的性子,這種得隴望蜀、貪婪不足的人,就該早早攆走!可……畢竟是皓兒的奶嬤嬤。不看僧面,也須看佛面。為了這種人傷害跟弟弟的感情就不好了。于是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不快,
“九九表背得不錯,只是母親留給我們姐弟的嫁妝中,不少鋪子都是在京城。而京城的帳房都是這么記賬的,嬤嬤你識字不多,怎么去鋪子里幫忙?倒是農莊田地,不需要認字的。嬤嬤你愿不愿意去呢?”
張嬤嬤看了一眼俞子皓——田莊也是肥差,但是離了五少爺。三年五載的,被別人取代了自己位置,怎么辦?當下堅決的拒絕了。
俞清瑤早就猜到了,心底嘲諷不已。
俞子皓丟了個大臉,讓張嬤嬤先走,自己到姐姐面前道歉,“姐姐……我不知道……”
“罷了!你還小呢,有什么姐姐不教你,誰教你?話說到這里。你也曉得姐姐的房里,胡嬤嬤跟姐姐感情最好,為什么姐姐不讓她管著清風苑的大小丫鬟,反而讓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吳嬤嬤管呢?”
“為、為什么?”
“唉。因為胡嬤嬤雖好。出身低了。”
“姐姐,英雄不問出身,你、你怎么能嫌棄自己的奶嬤嬤呢。”俞子皓眨著清澈的大眼睛。明明只不贊同的質問,表情卻是怯怯的,一副生怕姐姐生氣的樣子。
輕輕捏了下弟弟的小臉,俞清瑤笑道,“說什么呢,姐姐是那種人嗎?”
隨即。她嘆口氣,“你哪里知道其中的關竅?胡嬤嬤是姐姐最信任、最了解的人。正因為此,姐姐才知道她不合適做院子里的管事嬤嬤。她半輩子都在亳城那種小地方,沒見過世面。京城是什么地方,規矩大了去了!尤其我是女兒家,日后少不得要跟舅母去各家勛貴府里拜見長輩,嬤嬤知道什么會客見禮的規矩?知道怎么在眾多丫鬟婆婦中打探消息?知道什么人該打賞,什么人不該打賞?知道怎么察言觀色,聽得懂別人家話中的譏諷?”
“嬤嬤年紀大了,現在學也來不及。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讓她省省心?橫豎我的院子,我敬著她,誰又敢欺負到她頭上?那位吳嬤嬤,是舅婆送來的,對京城各家了如指掌。你別看她貌不驚人,其實學問比你我加起來還要多呢!”
“什么?”俞子皓一臉不相信。
“她家祖上也是書香世家,祖父做過一縣父母!若不是遭了難,也是顯赫門第的當家主母。你細想想,一個不是家生子的外面買來的奴婢,怎么可能得到舅婆的看中?肯定是有非常的本事。”
俞子皓聽了,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一來,姐姐都倚重得把院子里的大小內務都教到她手里了。她真有這么好?姐姐,那你讓她也來我院子里管管丫鬟吧!”
被小家伙哀求的拉著袖口,俞清瑤露出一個淡淡微笑。
其實便是弟弟不說,她經歷了張姓嬤嬤一事,也要想辦法清理弟弟身邊人,至少也要敲打一番,讓那起子人趁早收了不該有的心思。
原本,俞清瑤是不愛用心機的,尤其是對身邊至親至近的人,奈何有的時候,你明明一片真心,未必能為他人接受——比如此刻,她大可以不多說一句,直接說想把吳嬤嬤送到弟弟身邊。但弟弟一向人小鬼大,主意比大人還正,會不會覺得她這個當姐姐的管得太寬,起了逆反心理?
那不是傷害了姐弟感情?
因此才變著法子,稱贊吳嬤嬤的本事。小家伙好奇,肯定想近距離觀察驗證一番。憑著弟弟的聰明,見過了吳嬤嬤的行事做派,就知道張嬤嬤之流是多么上不得臺面。
“皓兒,還有一件事……你是不是覺得姐姐把娘的嫁妝都交給舅父,不放心?”
“啊我、我……”
“有什么不能跟姐姐直接說的嗎?”俞清瑤態度非常溫和,“這里沒有外人,今天說的話,只有你我知曉。我們約定,都不告訴外人,好不好?”
俞子皓扁著嘴,“嬤嬤說,娘的嫁妝好多好多,是人都會動心……”
果然!
俞清瑤再次吸一口氣,言語更加柔和,
“子皓,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不必瞞著你。你知道母親生姐姐時就是難產,好容易生下了我。后來有了你,大夫都說母親身子沒養好,不適合懷胎。可母親聽相士說肯定是男胎——就是你了,不顧其他人的勸阻,說什么也要把你生下來。”
“結果……母親身子越來越虛弱,生產時差不多是拼了性命!然后,血崩了。”
提到幾乎沒怎么見過面的母親,俞清瑤一臉悲傷,小家伙俞子皓也是認認真真的傾聽,他想母親,做夢都想……
“那時候,父親已經被發配北疆,母親日夜憂思,再加上本就虧損的身子……你知道嗎?母親接連三日掙扎在生死邊緣上,全靠舅父拿出侯府珍藏的一株五百年人參吊著性命。”
“后來,舅父還想盡辦法,在各府、州、縣張榜,廣邀天下名醫,只為了救母親的命!”
“皓兒啊,你來侯府幾個月了,舅父跟你算這筆帳了嗎?你覺得在全天下張榜邀請名醫,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俞子皓羞赧的低下頭,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哇哇的大哭,“舅舅……救了娘親。皓兒錯了,皓兒真的錯了……”
金銀財物,能比得了母親的性命嗎?舅舅為母親盡心盡責,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還要遭他的懷疑……小家伙的心中充滿了內疚和悔恨。千不該、萬不該,聽了身邊人幾句挑唆,以為舅父會覬覦她娘親的嫁妝。
“姐姐,皓兒真的知道錯了。皓兒這就跟舅舅道歉去……”
“不!”說到舊事,俞清瑤也是一臉哀傷,但她沒有失去理智,急忙拉住弟弟。“舅舅又不知道,你這一去,豈不是令他疑惑,繼而傷心?不如悄悄的,當沒有這一回事。”
“嗯。”小家伙抽抽噎噎。
俞清瑤低頭,給弟弟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小家伙睜著朦朧的眼睛,也用自己的小手給姐姐擦。
姐弟兩相對哭了一場,先頭一丁點的不愉快,消失得干干凈凈。
“所以皓兒,姐姐把嫁妝交到舅舅手里,沒錯吧?金銀都是身外之物,母親留給我們的,足夠一輩子花用了。便是讓舅母中間插手,使用了一部分,又怎樣?何況我估計舅父的為人,必是不肯收的。那時候,你我怎么表示?”
“等我長大了,好好報答舅舅的恩情!”
“又說傻話,舅舅是堂堂安慶侯,朝廷三品大員,名聲地位子嗣富貴全有,你有什么能報答他的?”
俞子皓怔了怔,“那怎么辦啊?”
“平時多孝順舅舅啊!還有,日后表哥娶妻、生子,你跟我多出些隨禮錢,也是應當的,對不?”
“嗯!”
俞子皓點點頭,但隨即想到了什么,“可是麗君、麗姿表姐她們呢?”
“這個……我們孝順舅舅、舅母,連帶對表哥好,很應該。麗君她們,就算了吧!”
就算有百萬家私,誰愿意把錢給自己討厭的人呢?
京城的第一場小雪過后,轉眼就到了冬至。冬至是一年之中,僅次于除夕正旦的熱鬧節日。前一晚,安慶侯府中就忙碌的準備著,杜氏親眼看著人用糯米粉捏成雞、鴨、龜、豬、牛、羊等象征吉祥如意福祿壽的動物,然后蒸籠分籠蒸熟,預備祭祖。
同樣,齊國公府也上下忙碌著。
祭祖是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唯獨齊國公續弦的徐氏,臉陰沉沉的,不大高興。
任誰從結發嫡妻,變成續弦的地位,大約都不會高興。明明她徐氏才是齊國公的原配,可為什么,她居然要朝丈夫續娶的女人執妾禮?心不甘、不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