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灰蒙蒙的,東方隱約一線曙光,朦朦的把天地之間妁地平線線清晰的分割。//78無彈窗更新快//文武百官已經肅容整衣,按部就班的排著序列,通過左、右掖門,前往金鑾殿。疆域廣闊的大周朝,這里便是權利中心,每天下達的指令,關系數以萬計的民生、福祉。
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后,聲音洪亮的太監輕擺拂塵,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僮有本……”
“臣有本……”
兩個迫不及待跳出來的,都是御史臺的官員。御使有風聞奏事的權利風聞、風聞,即使說錯了,也不能因為人家聽風就是雨責罰。所以,別看御使官職不大,實打實的一桿槍啊!
一個參奏辛酉科探花俞錦熙,“無詔不得返京”,居然自私回京了!昨日有不少百姓證實了這一點,俞錦熙無視圣諭,罪大惡極!另一個奏本差不多,罵得是俞錦熙既然回京,怎么不向當差的衙門復命,反而在青樓妓館過夜,有辱讀書人的體面,也違背了朝廷的律法!
這兩人的奏本一宣揚,頓時引起百官議論紛紛。近一年來,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詩仙”啊!要是沒讀過俞錦熙一二首詩,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懂詩詞了!也有資歷深、權位重的,不太買“詩仙”的帳,尤其是武將為主。
“陛下,俞錦熙不尊圣諭,請陛下圣裁!”
著龍袍、坐龍位,威嚴無比的廣平皇帝目視一圈文武百官,“眾卿家,既然俞探花回來了,宣他上殿吧!”
“圣上有旨,宣酉科探花俞錦熙覲見~~~”
“圣上有旨,宣酉科探花俞錦熙覲見~~~”
金鑾殿內一聲喊,殿外又是一聲·宣旨的聲音拖長了,在人人緘默,鄭重、嚴肅的氣氛下,須知皇權威嚴,誰也不敢掉以輕心。穿著素淡青色直綴的俞錦熙,頭戴士方巾,以“白身”的身份,雄赳赳、氣昂昂,目不斜視的穿過盔甲槍戟士兵·直接進入金鑾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待皇帝命“平身”,他便卸下背著的長柱形狀的物件,當眾打開,武將駭了一跳,文臣勉強支撐——所有人都知道·俞錦熙不可能在金鑾殿上行大逆不道之事,可在金鑾殿把隨身攜帶的東西打開,一般人誰會干這種瓜田李下、說不清楚的事情?
“微臣幸不辱命,歷時十載,終于完成‘北域大漠圖,!”
“哈哈哈·朕就知道,愛卿不會讓朕失望!快快平身、快快平身!”說罷,萬萬人之上的皇帝竟親離了金鑾寶座,下了丹陛,扶起俞錦熙,并伸出“龍手”,按住了地圖的軸頭。而俞錦熙會意·卷著軸尾慢慢后退。隨著君臣距離的拉開,地圖也漸漸顯露在百官面前。
北域大漠圖·全長三丈五尺,高九尺,以北疆最結實、牢固的白棉布做底,上面河流、高山、溝谷、以及沙漠·標注的清清楚楚。它的存在,自然不會是俞錦熙出了北疆·到了更遙遠的北方旅游了一圈,而是大周朝對北疆以北、以西的蠻族·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蠻夷,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舉朝上下,誰不痛恨游牧蠻夷每到糧草饑荒時,便來“打草谷”,動輒屠城、殺害婦孺的滅絕人性的戰爭?最慈善的老婦人,也會痛罵蠻夷的血腥,最熱愛和平的僧道,也會怒指蠻夷的罪惡。
后代史書上評說廣平帝,晚期玩弄權術、殺戮過多,連親也不放過的壞的一面,也有初登基時的“勵精圖治”,也有虛心納諫、勸農桑、使百姓休養生息的一面,而且其征服東夷,安撫南疆,秣兵歷馬對北疆用兵,文治上編撰,當得起“雄才偉略”“文治武功”四個字。
當然,野史上也有道廣平帝不愧是天,上天鐘愛啊!不曲星萬里迢迢,繪了北域大漠圖?前朝好幾個皇帝不是沒有興兵的意思,可派出了幾萬人馬,全部折戟。論到他做皇帝,繪制就成功了,不是老天偏愛,是什么?
說實話,幾萬人馬看著多,放在大漠里,連個泡都不冒的。
北疆之北,地域寒冷,個人的武勇無用;軍隊總體的強大,也無用。能頂著漫天風沙,熬過冰雪結凍的冰川,踏遍北域大漠圖里所有繪制過的地方,那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堅強,又是何等的······幸運啊!差一點的,不是被風沙所埋,就是缺水渴死,抑或死在部落之爭,埋骨他鄉。
文武百官這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當年探花郎那么受寵愛,忽然一紙調令出了京城,還好端端的不能回來,多少人暗地里猜疑不定啊?卻原來,是領了“繪制地圖”的重要任務!
當年離京的探花郎,出了名的風度翩翩、俊美非凡。可今兒在金鑾殿上的男,一身的才高八斗、激昂指點江山的棱角全然不見,有的,只是一個滿臉絡腮胡,滄桑得讓所有熟識的人大為吃驚、心酸的俞錦熙。
仔細一回想,怕是當初接這個任務時,就知道九死一生。便是繪制完成了,那個回來論功行賞的人,也不一定是他啊!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掂量了下,換了自己,愿不愿意?
答案,當然是否了。大好前途,在京中享福不干,跑到北疆吃苦受累,還隱姓埋名,做著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事情。誰傻啊?
理是這個理,可再看一點文人氣質都不剩下的俞錦熙,不管位多高、權多大,都莫名升起了一股敬意。不是為京城老百姓盡人皆知的“詩仙”,念兩句酸詩有個屁用!可繪制地圖,不說興國安邦,但他解決了北疆蠻族年年對大周動武,而大周是戰是和的麻煩——和,遭天下人罵;戰,每次糧草好容易集合夠了,那起蠻夷都縮回大漠草原·天地茫茫,想找也找不到。
多好,有了地圖,地利再也不是蠻族獨有,大周從來不缺乏糧草,也不缺乏精兵強將,更不缺乏眾志成城的斗志!有了地圖,來年秋天,隨時可以來一場大的反擊●爭!一定要把蠻族打殘了打怕了,再也不敢視中原肥沃啞地為“糧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兩個小御使趁人不注意,急忙把奏本收到袖里并決定回到家就趕快燒了!老天,他們怎么昏了頭,以為皇帝總也不下旨召回俞探花,肯定遭皇帝厭棄,拿“詩仙”做筏?這下天下人的口水都要罵死他們了!
很顯然“公車上書”沒起到效果,不是皇帝故意,而是無所不知的皇帝也不知道俞錦熙在什么地方。而去青樓妓院······十年沒碰過女人了,北疆那種地方,興許母豬都沒有?人家忠心耿耿,為大周出生入死,無關緊要的小節也要參奏太可恨了。
天大的功勞面前,個人私德方面真的不值一提,又不是壞人清名、私奔之類的丑聞。換句話說,提了也沒用。
皇帝高呼三聲,“天佑我大周!天佑我大周!”興奮之時問丞相,“以愛卿看封俞探花何官職好呢?他十年前離京,曾以為性命難保辭去了所有差使。”
丞相暗暗叫苦,功勞太大,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官職啊!高了,怕遠離京城斗爭多年的俞錦熙,承擔不起;低了又不適合。虛職?皇帝明顯要重用,可實缺……京城上下哪里還找得出什么實缺!
正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解救了他。
“這是什么啊!”
珍貴無比的北域大漠圖,邊角處似有多個腳印。隱約可見弧度彎曲,好像是個女孩的足印?
更要命的是,足印不單單是混著沙土,撲撲打打就沒了。當時俞清瑤可能一時不幸,踩到了鄉野間常見的狗屎,又把狗屎轉移到“價值萬金”的地圖上。黑黑的蓋住了不小地方。
損毀談不上,但要知道,地圖指甲大小,都可能是綿延望不到邊際的廣闊地方,何況是個足印呢!
俞錦熙瞪大眼睛,直接無語。
而廣平帝不知是醞釀怒氣,還是怎么,當場拂袖,“退朝!”
本來盛大的論功行賞,戛然而止。
沐天恩作為禮部侍郎,自然也參加了朝會。他把自己看見的,聽見的,如實告訴了外甥女,同時還嘆息,“你父親當真是世上豪杰,有勇有謀,德才兼備。論才華、論膽識、論······我都不如他。”
俞清瑤憤憤的想那個賊頭欺騙自己,綁架自己的“惡劣”行徑,對比舅父一直一來的溫文爾雅,自然是后者更得她的欣賞、親近。
“舅父,你怎么這么想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個人都個人的優,也有不足啊!將自己的短處,比別人的長處,豈不是越比越差?”
一番安慰,沐天恩的心情好了很多,摸了摸俞清瑤的頭發,眼中的安慰顯而易見,
“你父回來了,唉!舅舅也放了心。你與皓這些年相依為命,一路怎么過來舅父都看在眼里。也好了,他回來了。”
恐怕沐天恩自己都沒發現,他對自己親妹妹感情雖然深厚,卻從來沒有“放心”,或者將重要事情交付給她的意思。反而是一直不對頭的妹婿,心理藏著莫名的信任。
就如金鑾殿上,俞錦熙對足印一番裝聾作傻,死活不招供足印的主人。問急了,就以北疆路途遙遠,車馬難行,性命尚且難保,地圖偶爾也會遇到危險嘛……云云,糊弄過去。
過了午時,姍姍來遲的俞錦熙,造訪安慶侯府。
沐天恩命開正大門迎接,全府的男仆都排列行禮。沐薄言親自把姑父迎接入內,內院里,杜氏帶著俞清瑤款款行禮,在春波湖的上小亭擺上。人不多,幾樣精致的點心、果品,隔著水,歌姬曼舞,歌聲
俞錦熙一看點心,呵呵笑道,“來時匆忙,還沒用過飯。”
杜氏聽了,一點也沒有“客人魯莽”的生氣,眼底甚至有絲絲笑意透露出來,忙命春芽趕快去廚房,不拘什么,先做了出來。
吃上熱氣騰騰的青菜白飯,還有紅燒肉,家常小菜而已,俞錦熙卻滿足的笑了聲,“嫂還是當年性情,痛快人。”
杜氏笑了下,微微側首。
飯后,說起了俞清瑤姐弟這些年的生活。
將怎么來的京城,在侯府這些日吃的什么,用的什么,身邊嬤嬤、丫鬟是誰,各自性情如何。雖然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小事,才是親身父母所關注的啊!至于讀書、女紅什么,日后可以看到。
說道翡翠的時候,杜氏有些尷尬,畢竟在她監護下出了這檔事,差點害得俞清瑤閨譽受損,也有一份責任的。不過,俞錦熙到此非常通情達理,
“這與嫂嫂何干?”
言語之中,似乎對自家女兒的遭遇,早就心知肚明。
越是如此,俞清瑤越是難過。她聽了舅父的話,心中勾勒出父親在大漠黃沙孤獨行走的畫面,多少動了些感情,可這會看到父親眉目淡然,似乎無所謂的樣,又生氣了!
“對了,三月間把瑤兒安排在靜書齋······”
“哦,好地方啊!岳父在時,我常去,環境清幽,藏書豐厚!哈哈,哥哥嫂嫂一定是厚愛清瑤,才舍得把那處給清瑤居住。唔,地方偏了點,就是怕晨昏定省遇到雨雪天氣。
跟明白人說話,就是好啊!杜氏還怕俞錦熙聽了,會以為自己不在乎他女兒,才安排住在靜書齋呢!現在聽了,放下心,“清瑤的確孝順,我怕路遠,讓她不用一日一來,隔三差五來一趟就行了。她還不答應呢!”
言談之中,并不避諱對俞清瑤的喜愛。
俞清瑤乖巧的低下頭。
看起來,多么嫻靜溫柔啊!
可這是假象。
俞錦熙頗有意趣的看著她,看了一眼、兩眼,第三眼,俞清瑤抬起頭,避開舅父舅母,給了他一個兇狠狠的眼神!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