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江南文壇盟主劉巖勝是個卑鄙小人,俞清瑤徹底對南的文人騷客們懷了成見,總覺得大冷天的拿著折扇,搖頭晃腦自謂風流的……都是面上衣冠楚楚,內里一肚男盜女娼的禽獸所以,父親俞錦熙忽然心血來潮,要帶她去拜訪名士,據說是江南最負盛名的書法家、教育家,她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心理頗為不屑。//78無彈窗更新快//
馬車出了俞宅,在銀杏胡同里繞了一圈,直接繞到街尾。總共時間不到兩炷香,到了
這么近
俞清瑤滿心疑惑。當初許氏幫忙找宅院的時候提過一句,這里環境清幽、風景迷人,沒有閑雜人等打擾,是金陵城一等一富戶聚居的地方。不過一般清貴人家,寧愿住貧困之地,也不會被這里的銅臭熏到。到底是誰,得父親敬重,還不顧人言住在此處
下了車,看到斑駁古舊的“溫宅”兩字,她恍壇頗負盛名的,是溫如晦的長輩問過后,果然那位令人尊敬的長者,是溫如晦的大伯祖父。
同時,俞清瑤也明白了一件她一直猜不透的事情——為何京城七君,籍貫不是京城的溫如晦能上榜,還名列第一性格張揚的齊景昕怎么服他大理國太段曉天怎么肯屈居人下就是表哥沐薄言,和威遠候世林昶,也不是好說話的……
原來,溫如晦憑的不僅僅是自己才學,更因為他出身千年世家—太史府第。
說千年,可能夸張了,但溫氏流傳的家譜至少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八百年啊,朝廷上的皇帝都換了幾家了,唯獨溫家還存在。這份底氣,是現今任何世家都無法比拼的。
溫家累世為官,做的是史官。史官不需要多少才氣·也不需要權勢榮耀,只要肯在歷史面前一字一句,將全部的真實記錄下來,無愧于天地良心·無愧于史家道德,就算是一個好官為了如此樸素的理念,每次改朝換代,溫家都用鮮血證明著這一點。
前朝的事情不提,現大周朝的開國皇帝曾是前朝官宦,起了不臣之心,登基后·因溫家先祖不肯把他“亂臣”改掉,一連殺了七個溫家男丁。從爺爺到孫,一個也沒放過,最后輪到十八歲的溫家獨苗,還是不肯妥協。總算皇帝沒昏庸到底,放了一條生路。至于當今廣平帝,繼位的時候也沒少殺戮手足兄弟,溫家仍舊如實記錄——可想而知·好容易綿延嗣,又被皇帝屠戮了大半。
溫家為了“公正、客官”的史家道德心,數次家族血脈將斷。所以·算是最讓人敬佩,同時,也是最讓人同情的世家了。這一片,包括十幾富戶的家宅,原本是溫家族人居住的,后來人脈凋零,家族不興,只守著五進的院落過日,難怪正門方向與其他富戶相反。
能證明溫家底蘊的,只有浩瀚如煙海的的藏書吧五進的院落·除了主院兩位老人,倒座是幾個下人居住,其他東廂西廂,從前到后,全部擺放著整齊的書籍,據粗步估量·不下十萬冊。與之相比,俞清瑤從曾祖那而繼承來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人家是千年傳承,能一樣嗎寧可販賣祖宅,把偌大的宅院一塊塊分割賣掉,也不能丟下一本書
讓老人為編撰也把最后一樣象征溫家底蘊的藏書,獻給朝廷。
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俞錦熙也不說明其他,只是客客氣氣上門做客,與溫家老爺談論市井民情、古人詩詞,末了才道明來意——請老人家教導女兒書法。溫家老爺臉上長滿了老人斑,說話語氣緩慢,眼珠都渾濁了,可一旦站在書案前,顫巍巍的手一拿起筆,渾身的氣度全不一樣了——史官下筆,每一個字,都關系一人一生的榮辱啊長久養成的慎重,以及對落筆后對每一個字負責的態度,讓這位年過八十的老者,顯得非常睿智,令人敬服。
俞清瑤拜師,先取溫家“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家風,再看溫老爺半生嚴謹,拜師的時候自然心悅誠服,認認真真的磕了頭,行了拜師禮。
“對不起啊,我以前一直懷疑你。”
溫宅后院里種了六棵高大的銀杏樹,最小的也有兩百年了,樹干合抱粗,高高的聳立著。就是小扇一般的落盡,光禿禿的不大好看。可滿地的金黃,踩在上面別有一番情趣。俞清瑤因是女眷,無須避諱。溫老爺的養孫女溫馨,對她一見如故,邀請她到后院里休息。
溫馨還有家事處理,抱歉的讓俞清瑤自己漫步,等會便過來。不想就這么一會兒,遇到了不常在家的溫如晦。
溫如晦也有些驚訝,能在自家后院看到俞清瑤,細說起來,好像從莫愁湖“落水”后,就再也沒見到了。
如何也沒想到,見面第一句不是道謝,而是道歉。
“懷疑我什么”
“你是七君之首啊我覺得你面相親和,內里心狠手辣之類……不然怎么鎮得住齊二、林昶、段曉天那些人呢”
溫如晦聽了,不得不失聲笑笑。他長相中等,可笑起來臉頰居然有兩個小酒窩,憑添了幾分孩氣。俞清瑤眼尖,瞧見了,非常意外,眨了眨眼一時失了神。
“呃······”溫如晦連忙垂下頭,收了笑容,可惜收不了紅彤彤的耳朵。
俞清瑤反應過來,自己的目光……過分了,連忙退后一步,“清瑤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驚訝。謙謙君的溫狀元,如何制服放蕩不羈的齊二、任性恣意的林昶,還有眼睛長到頭頂上的段曉天······”
“哈哈,原來我們這些人,在你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吶”
齊景昕一步一搖白玉為骨的折扇,啪了一合再一開,站在銀杏樹后冷笑著,“哥,你聽聽她這話,似乎對我們七君十分了解似地”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