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俞清瑤雙目緊閉的倒在血泊里,俞皓驚得頭皮都炸了!心口砰砰直跳,耳中嗡嗡的響,身邊來來去去很多人,叫嚷著“請大夫”“抓兇手”,他仿若未覺,恍恍惚惚似身在幻境——這怎么可能?剛剛他們姐弟還鬧得不大愉快,怎么轉眼姐姐就倒下了?
可畢竟骨里流的是皇家的血,很快回過神來,思考對策:他沒有害姐姐,但至少有七八雙眼睛證明他跟俞清瑤單獨相處的一段時間,且他才出來,俞清瑤就遇害了!
渾身長滿了嘴,又能說得清嗎?
他必須立刻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否則大禍臨頭!俞錦熙不會放過他,咬也要咬死他;母親沐天華就算相信自己的無辜,背著謀害親姐的罪名,他這輩也完了!難不成以后都要夾著尾巴做人?
只是證據,到哪里去找證據?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胡嬤嬤看見俞清瑤被刺倒在地,沒當場昏厥過去是她神經強悍。強忍著擔憂,立馬吩咐下去,請大夫過來,同時讓安樂候府的侍衛派出一人回去報信,剩余的侍衛把在場的人控制住,誰也不準離開!若有不聽從的,直接當兇手處置了!
兇手應該還來不及走!若是因亂放跑了兇手,胡嬤嬤可以自戳雙目了——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俞皓原本惴惴,擔心自己的冤屈洗刷不清,怕是要浪費一番唇舌了,可胡嬤嬤腦筋十分清醒,不肯把多余的懷疑給他。
“嬤嬤,你信我?我沒有害姐姐。不是我……”
“五少爺何出此言,您可是夫人的親弟弟啊!”被信任著的俞皓哽咽難言,望著蒼白如紙、呼吸微弱的姐姐,垂下頭。第一次感覺異樣——在他早已習慣等價交換、利用謀劃的心中,難得遇到一次希望別人真心信任的。可是,胡嬤嬤似乎話中有話,親弟弟?
親弟弟在親姐姐受到傷害時,會竭力的辯解,不是我做的?應該會怒氣沖沖,失去理智的要為姐姐報仇吧?怎么會憂心別人懷疑到自己身上呢?
所以。俞皓知道自己的身份對胡嬤嬤,沒有任何秘密可言。這樣也好,省卻無數唇舌——他的身份擺著,皇家的私生也是皇室,傷害俞清瑤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沒有任何解釋得過去的理由!胡嬤嬤也算看著他長大的,知以他的聰明,決不會做任何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放下心頭大石。不由得怨忿起那幕后的兇手,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剛剛與俞清瑤見面之后!難道是想一箭雙雕?害了姐姐再來害他?可惡!這個人一定要找出來。處死!不弄死的話,他夜里都睡不著覺!
正在想著,偽裝成香客的馮紹年藏在人群中,神態怡然,俞皓陰冷的丟過去一記眼刀,默默的轉過頭去。
馮紹年無奈的嘆一口氣——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俞清瑤被刺,真的跟他沒關系。應該說,他有動機,也策劃好了,準備實施。但沒打算立刻動手啊!剛剛偷聽壁角,聽俞皓處處受制,心理悶笑,正高興著呢,打算回頭以此奚落兩句情人。所以,俞皓一走。他也跟著走了,沒想到才幾個呼吸功夫,就聽見侍女的尖叫聲。
兇手是誰,他沒看見,只能提供兩條信息。一是那兇手沒有任何內功修為,否則他當初距離那么近,一定能感覺到;其次,那人應該很受俞清瑤信任,否則不可能有近身的機會——應該是突發的,俞清瑤自己也沒想到。
同時滿足這兩條,估計廟宇內的多數人都可以排除在外了。
齊國公府的侍衛穿著護甲,重兵層層封鎖上山下山的要道。只準大夫進,不準任何人出。景暄來了,妻出了事他能不來么。不過齊世景昕的到來就耐人尋味了。
“哥,你別擔心,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兇手找出來!”
景暄不在乎什么兇手,一路上騎馬都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直到到了俞清瑤養傷的廂房,親口聽胡嬤嬤說“沒刺到心口要害,失血過多昏迷著”,才渾身酸軟的倒下了,被人攙扶到俞清瑤的病榻前,輕輕握著妻的手,無力的垂下頭。
冰冷的指尖觸摸到景暄的臉頰,他的心冷不丁一顫,無法看見妻的面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失去她的恐慌在心底慢慢放大。
“瑤兒,你一點要醒過來,早點醒過來,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景暄說的不是什么“山無陵、天地合”的海誓山盟,只是幾個最尋常不過的字眼,卻感動得胡嬤嬤直掉眼淚。剛剛目睹俞清瑤倒在血泊里,她都強撐著忍住了,這會淚水肆虐,控制不住。
景昕站在門檻后,影影綽綽看到了,深深擰著眉,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指甲在門柱上劃了兩道明顯的劃痕。
“搜,給我搜個底朝天!”
俞清瑤好歹是齊國公府的媳婦,敢對她動手,可見是對齊國公府的藐視!敵人都示威了,身為未來國公府的主人,景昕能沒有表示?除非是皇親國戚,后臺背景太硬,否則誰也逃不過!
楞嚴寺在京城周邊并不是最出名的寺廟,俞清瑤自忖水月清修多年,未必希望在權貴扎堆的名山大寺中舉行法會,就選到了距離京城二十里外的楞嚴寺。今日來上香的香客不多,包括所有僧人在內,約有三百多人。
這三百人,都被列入懷疑對象。
聯同胡嬤嬤、默兒在內貼身伺候的,也逃不了三番五次的問詢。問到后來,竟跟逼供差不多。比如“你為什么沒在夫人身邊伺候”“夫人讓你走,你就走了?明知道她身邊沒人,你還放心走得那么遠,你心理真有的夫人么”“為什么要調開你,她見的是俞皓,她的親弟弟,有什么話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一些能相互作證,案發之時不在現場的,解除了嫌疑。景昕拿著供詞,對兄長無奈的道,
“不是做弟弟的有心冒犯,而是嫂嫂身邊的人都很奇怪啊!”
景暄是知道俞清瑤跟俞皓這對姐弟之間的隔閡尷尬,撇開眾人能暢快說話也是有的,沒什么值得懷疑的。但景昕不這么覺得,摸著下巴,“不如把俞皓叫來問問?”
俞皓知道姐姐轉危為安,心理松了一口氣,知道景暄景昕在查兇手,翻來覆去想了許久。馮紹年的話猶在耳邊,“俞軒看面相就是外強中干的,少年得志,不知疾苦,以后有得苦頭吃。俞家還有什么人了,你何必為他們跟詩仙過不去?嘿嘿,詩仙有個‘仙’字,彼時還不覺得什么,翰林院一文官而已,等詩仙真的羽化登仙看看!足夠保你下半生了!”
無論情況多么危急,俞皓總能找到最妥當的方式度過。比如親姐姐遇害,他在姐夫景暄面前表現——
“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想私下跟姐姐說句話,根本不會讓兇人有可乘之機!我也不該跟姐姐一言不合,甩手就走,我太任性了,都是我的錯!”
“不關你的事,你也不知道有人藏身暗處……”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明知道姐姐不想管本家的事情,還強求她幫忙。若我不聽大堂哥的話,不抱著救人的想法,今天就不會來。我不來,姐姐也不會讓身邊人走開,就不會出事了!”
毫不猶豫的,把俞軒出賣了。
景昕二話沒說,去查俞軒了。前些日俞軒上門見俞清瑤,被拒后在大門外恨恨的唾棄,也被有心人翻了出來。以動機而言,兩人的關系的確不太友好。
可,真的是俞軒下的手嗎?
胡嬤嬤是不信的。別說俞軒沒辦法在姐弟倆個私下會面時偷偷藏起,即便藏了,俞皓走了,俞軒突然出現,夫人又不傻,至少有半盞茶的功夫讓她逃開。逃不了,也能叫喊啊!為什么守門的一點聲音也沒聽到?可見那人不僅深得俞清瑤信任,同時……是女眷。只有女眷,才有近身的機會。
不過,有時候真相很淺很薄,沒有人真正在意——只要結果按照自己想要的,就夠了!俞錦熙在女兒傷情穩定,沒有性命之憂后,上了一道折,參俞軒謀財害命!
在奏折中,俞錦熙非常詳細的說明動機——老爺留下一大筆財產給了他的女兒,俞軒原先不知道有這筆錢,后來知道了,便怨恨在心,想要除掉俞清瑤,自己繼承這筆橫財。
有人會把財產不留給嫡出的長房長孫,而給嫁人的重孫女嗎?正常人都想象不通吧!
但俞錦熙附上一件有力的證物——財物單。林林種種的鋪田產就不說了,那上面有先孝慈王皇后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