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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兒一如往常的清麗明艷,站在俞清瑤的面前。她的眼眸里閃爍著淡淡的歡喜,似乎為老朋友能夠再相見而感到真心的真誠的感動。相反,俞清瑤的一臉淡漠和疏與回應,顯得很薄情。
“我去了很多地方,一直找著你的下落。沒有想到,你會隱于鄉野。”元清兒“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怎么樣?你還好么?”
她在喜怒無常的廣平身邊呆了那么多年,隨后又經歷了端宸、建元兩帝,城府很深,仿佛看不到俞清瑤面上的不情愿和隱隱的排斥,“我去看過淑妃娘娘,她……過得不好。可她一直念叨著你,說不知道你怎么樣了,千叮萬囑一定要找到你。”
俞清瑤仍舊很冷淡,提及阮星盈也沒有多少動容。反而更直接地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元侍中有什么話請只說吧,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元清兒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想到皇帝景昕和杜貴妃的吩咐,依舊假情假意的表現出“閨蜜知己”,微微露出傷心模樣,“看你說的,即便我們不是多年好友,也是表姐妹啊!雖然沒有朝夕相處如以前親密了,可我跟姍姍她們還是掛念你!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姍姍進宮了。皇上封她為才人,位分是低點,可國公府沒了祖父在,大不如從前。我們現在只求著,姐妹們平平安安。如此,便心滿意足了。”
俞清瑤想起元姍姍當年的嬌憨任性,她自己是在宮廷里呆了不少時間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宮廷生活的難處?很快想到元清兒是打算借用元姍姍的近況侵入她的內心,試圖打開一個口子。怎么以前沒發現元清兒好口才和靈活的心思?
對了,以前就算發現,她也會站在“好姐妹”的立場感到高興和自豪,絕對不會心生不快。可現在,她真是十分厭惡這群不要臉的家伙。
心想。我知道你以前做過什么,你也知道我知道。你還知道我猜到你的來意,而我不樂意,可你還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你現在一副“姐妹情深”。到底是來勸我還是來惡心我的?
俞清瑤從來不擅長演戲——或者說,她是個絕對順從內心聲音的人,絕對不會扭曲自己的性格以適應外界的壓迫。她若覺得對,八匹馬都拉不回;她若覺得錯了,不用別人勸告自己也會去道歉。
問題是,她有需要表示歉意的地方嗎?從頭到尾,她有一丁點嗎?
她什么都不要了。身份、地位、財富,甚至俞清瑤這個名字,她都能拋下!還要怎樣?
還想她怎樣?
想到這里,俞清瑤的面色又冷了下來,“元侍中的妹妹在宮里怎樣,何必跟我這個外姓人來說?不好意思,麻煩你白跑了一趟。本來貴客遠道而來,我得一盡地主之誼。奈何這兒只有粗茶淡飯的。恐怕元侍中吃慣珍饈佳肴腸胃吃不慣。因此,請恕我招待不周了!”
說罷,她轉身。留下一個挺直孤傲的背影,也氣得元清兒直咬牙!在宮中除了皇后誰還敢這么對待她,好呀俞清瑤你真當自己很了不起?看吧,我不讓你吃盡苦頭我就不姓元!
傍晚彩霞滿天,俞清瑤乘著鄰居家老牛車回來,就看見自家的茅草屋已經被搗成一片,還剩下塌了的半邊也住不了人。旁邊站著幾個指指點點的婦人,有些難過的對俞清瑤說,“大妹子,你……你還是回你哪個逼你改嫁的娘家吧!我看他們三天兩頭過來看你。不把你勸回去是不罷休。你是寧愿吃苦也要守節,可他們不讓,有什么法子!”
俞清瑤面無表情,也不費心這手段到底出自景暄還是元清兒,總之……當她離開宮廷,離開屬于“俞清瑤”的一切。就已經斬斷過往的情緣。她緩緩的走上去,彎著腰翻了翻還留下的東西——因為這屋子里的東西本來就是破舊的,從鄰里湊合拿過來用的,使壞的人壓根沒費心壞得徹底些。
所以俞清瑤離開時,是抱著兩副完好的碗筷、針線,還有一床保暖的被子。去別人家暫住?不,還是不要連累別人了。她一邊把被子用麻繩捆好,背在背上,一邊默默的想,以為這樣就能打敗她嗎?休想!
想當初,她最凄慘的時候只能在破廟棲身,忍受風雨的欺凌,身上沒有半個銅板不說,連充饑的窩窩頭都無!饑餓的恨不能把自己的胃割掉!那么深的痛苦都經過了,現在算什么?
熟練的挖了幾個樹薯,以當作晚餐,俞清瑤就背著家當開始往老山深處走。同時暗暗的自嘲,當初選在此處定居,怕是猜到會有“無家可歸”的一天吧?老山里有一個洞穴,不大,但遮風避雨總能夠。先去哪里歇腳吧!
兩天后,景暄過來看望妻子,走到茅草屋的“遺址”,還以為走錯了地方——這兩日和風日麗的,怎會如同狂風掃過?一問才知道,他的妻子無端端被人逼得無處可走!
這就是元清兒的計策?要逼得俞清瑤不得不回家,可……有用嗎?景暄原地愣了半響,忽然想起妻子跟當朝學士街頭對峙、寸步不讓的剛烈來,回過神來,大呼不好,急忙去命人分散開來尋找。其實找什么呢,鄰里誰不知道俞清瑤的歇腳處啊?純樸的鄉民還勸告景暄不要逼人家改嫁了,死了丈夫才兩三個月,人家還念著夫妻情分不肯呢,怎么地也得過了兩三年再提。
說得景暄發作不得,不得不忍氣吞聲。好不容易才說服當地人,領著他去了俞清瑤的臨時歇腳處——山洞。一進去,只見低矮的洞穴里光線不好,驟然進去眼黑了一半。等適應了,看清了陳設,鼻頭禁不住一酸。里面有什么東西呢,簡單的被褥和破舊的黑陶碗,恐怕府中最卑賤的下人都比這里過得好。
這是何苦呢?
難道做他的妻子這么難熬,寧愿當一個乞丐嗎?
現在,景暄便是想自我欺騙,當一個路過的游人上門討水都不能了。他畢竟臉皮厚到城墻一般,只能躲在暗處偷偷看著妻子。看她每日清早起來,去林間挖了些花花草草。那些顏色鮮艷的花呢,有的送給鄰里女孩,有的進城去賣;而草都是中草藥,送到藥鋪了。
成親多年,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妻子懂得分辨藥材!妻子在娘家時學的是書法,是繪畫,是舞蹈,哪里有空學藥呢?對了,自己一病,可不都是她在旁邊照顧的?尤其是那次瘟疫……恐怕拖累她的半年,每天熬藥喂藥被藥材熏陶著,自然歷練出來。
原來,她付出的比想象的還要多!
跟蹤了三天,只見俞清瑤絲毫沒有茅屋被損后的頹廢,依舊井井有條的安排生活,采藥不足以讓一個大家閨秀生存,但對一個生存要求極低——只要一天兩頓糊口的女子來說,還是夠了。她一點也沒有屈膝求饒的意思。
景暄心酸、心痛的同時,愛戀也越發深刻了。他愛的人就應該如此,不但有出類拔萃的外表,更要有堅貞不移的品格。貧窮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說起來容易,真正能做到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
景暄知道,他若是聰明的話,就該早早離開,從此不聽不看有關俞清瑤的任何事情,如此便可以不痛心、不難過,可他做不到。在隱秘的樹梢隱藏身形之后,他貪戀的看著妻子的身影,總是默默的想,有生之年能看見你,是我的福也是我的劫!
連玄冥道長都說,世間再無如你一般干凈的靈魂,為什么我以前沒有發覺!
有一次路邊突然竄出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蛇,景暄駭得幾欲昏倒——俞清瑤距離毒蛇只有幾步距離,他就是想援手也來不及了!腦中頓時一空,所以等俞清瑤暴起,一柴刀把蛇頭砍掉,他還是懵的。
俞清瑤抓著蛇身子走,步伐如常。就是滴了一路的蛇血,比較可怕。
景暄呆呆的看著原地留下的三角蛇頭,蛇信子還保持張開的樣子,惘然的看著妻子消失的方向,腦中還嗡嗡的響,她變了,真的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其實這是錯覺,俞清瑤砍蛇的本領是前世就會的,因為蛇膽很貴,逮到一條毒蛇可以輕松三四天,常在林間走,無論是為錢還是為了性命,怎么也把抓蛇的本領學會了!
絕不是誠心讓景暄誤會。
如此不過八天,景暄再也承受不住了,看妻子吃野菜喝豆糊糊粥,比他自己吃還難過!堅決婉拒了景昕關于要元清兒外援的要求。他準備親自上陣,跟俞清瑤好好談一談,以他最大的誠意。
若俞清瑤給他這個機會,他發誓,今生今世一定善待妻子,始終如一。若不能呢……他也以并肩王的身份發誓,再也不許任何人打擾她過平靜安穩的生活。
就是不知,俞清瑤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