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楞來到跟前,勒定了馬,也不顧煙塵飛揚,摸出一塊熟牛肉張口大嚼,轉頭四下張望尋找鳳如山和慕容雪菲,黑狼族騎兵見只有德楞一人,只略加一瞥,便不再理會,繼續射殺黑犀牛。
黑犀牛雖然以防御力超常聞名沁科草原,但肇嵐乃是有備而來,小半個時辰之后,只剩下最后一頭體形最大的黑犀牛還在苦苦支撐,黑袍大漢策馬越眾而出,從左右護衛手中接過三支標槍,嗖的一聲向犀牛擲去,那標槍激射如風,正正插入犀牛的左眼,在犀牛的慘吼聲中,第二第三只標槍也插入了犀牛的頭顱,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龐大的犀牛終于支持不住,轟然倒地。
沒有人注意到,犀牛王倒下之時,一個極淡的血色影子出現在空中,倏忽向南飛走。
眾人紛紛下馬歇息,十幾名士兵取角剝皮,又有人生火烤肉,其余人喝酒飲水,大聲的討論著剛剛的廝殺。
“師叔,不好!還真來!”
鳳如山也松了一口氣,正想過去招呼德楞,南面遠處塵頭大起,揚起十余丈高,宛似黃云鋪地而來,話猶未畢,只聽得東、西、北三面同時響起了號角,鳳如山縱馬登上山頂,極目遙望,見四面各有一支人馬奔馳而來,看樣子是想把他們圍在中間,聚而殲之。
“準備迎敵!圖布,去那座小山結陣立寨!”
黑袍大漢正是肇嵐,他聽見號角聲,臉上變色,略一四顧,向一座小山一指,對一名紫甲將軍命令道。
那座小山并不高,所幸旁邊都是平地,此時手下和犀牛群纏斗了大半天,傷亡是沒有,但眾人又餓又累,人困倒也罷了,馬乏卻非常致命,大草原上無處隱蔽,跑是跑不掉的,也只能在小山上搭營結陣,居高臨下,暫作守御之計。
“在下木炎,乃是軍務參贊敏荊先生的朋友,偶經此處,略作小憩,別無他意。”
紫甲將軍率眾策馬而來,鳳如山苦笑一聲,心中戒備,第一時間拿出了敏荊的憑牌。
“敏先生的朋友!好,我是征討大將軍,二阿哥肇嵐,木壯士助我殺敵,回去定有封賞!”
肇嵐滿腮虬髯,神情威武,此時情勢危急,他甚有決斷,看了一眼鳳如山的玉牌,整容說道。
“呵呵,愿助將軍一臂之力。這是我的仆人。”
“黑狼族近百年來威震沁科草原,此刻雖然事起倉促,卻忙而不亂,可見肇嵐治軍有方。”
鳳如山當然沒意見。他招呼德楞上來,靜靜的看著黑狼族騎兵各就各位。
說話之間,一眾軍士將一根根木柱用大鐵錘釘入地下,木柱間拉起皮筋,砍樹削枝,制成一個個粗糙的鹿角,圖布指揮士兵挖坑疊石,片刻間便結成了一個簡陋的營寨,雖然甚是草草,卻也聊勝于無,眾人紛紛下馬,或持盾牌,或挺長槍,或舉大刀,更多的是手持弓箭,各找隱身之所,將弓弦都絞緊了,只待敵來發箭。
山上的營寨尚未完全結好,敵軍前鋒已到,卻不立刻上前挑戰,遙遙站在強弓硬弩射不到之處,但聽得呼喝之聲不絕,四隊敵軍圍了上來,四面八方的結成了陣勢。
“大將軍,可能聯系上中軍大帳。”
鳳如山一眼望將出去,但見遍野敵軍,足足不下兩千人,更有不下十名的三階武士,更有一小隊的弓騎士,肇嵐卻只有三百名左右的護衛,雖然個個都是精銳,但寡不敵眾,兵勢遠所不及,只怕非輸不可。
“桑鼎的援軍,明天中午之前是指望不上的,否則的話,敵人也不會如此的不慌不忙,嗯,是淖河部落之人,嘿嘿,下的本錢不小啊,……。”
肇嵐也知道鳳如山再問什么。
可惜,他的中軍大帳離此近七十里,而且副將桑鼎沒接到他的報警信息,天黑之前,不會主動聯系他,等夜半之后,桑鼎還沒有接到他的消息,按規定,應該會派人探,不過,不出意外的話,桑鼎發現異常,增派援軍到達此處,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時分了。
這些東西,只要稍有軍事常識的人,不難猜測,肇嵐也無意瞞著鳳如山。
“……,白天突圍不易,先想辦法支持到天黑,大家向南突圍,圖布,統計一下箭支、標槍、盾牌,注意節約使用。”
只聽得呀呀數聲,一隊大雁列隊飛過天空,肇嵐昂首凝視半晌,苦笑道。
營寨木柱短短的影子應在地上,烈日當空,正是過午不久,以目前兩軍的實力相差之大,他們想要支撐到天黑再突圍,談何容易。
居高臨下的防守,弓箭最為緊要,可惜,他們攜帶的箭支,本就不多,剛才射殺犀牛群,又消耗了不少,估計平均下來,每人還不足五十支箭。
他出來打獵犀牛,只帶了少量基本的行軍所需之物,一件大威力的攻防器械皆無,敵軍為了隱蔽之便,雖然也是輕裝騎兵,但顯然是有所準備,至少,比他們充足的多。
“是!向南突圍!”
圖布答應一聲,四處小聲的詢問各人剩下的武器情況。
肇嵐的中軍護帳,在東面,向南突圍,也許會出乎敵人的預料,但是,他們有機會突圍嗎?
敵陣中鼓聲響起,數百人齊聲叫喊,慢慢逼將上來,最前面是步兵弓箭手,以盾牌護身,搶上前來,向山上放箭,肇嵐初時頗為驚懼,一旦接戰,登時勇氣倍增,站在高處,手持長刀,發令指揮,黑袍金甲,手中令旗一揮,護軍上百支羽箭同時射了出去,敵軍前鋒紛紛倒地,但來敵甚為悍勇,前仆后繼,蜂擁而上,不多時兩軍短兵相接,霎時間羽箭長矛在空中飛舞來去,殺聲震天,血肉橫飛。
“大將軍,淖河部落也叛亂了嗎?”
鳳如山自然不受圖布的指揮,和德楞在肇嵐不遠處,一箭接一箭射個不停,至于戰果,還算不錯。
鳳如山箭法長進不大,但德楞弓強箭利,他又不吝嗇體力,殺傷力著實不小。
“嘿嘿,木先生,注意節省箭支,淖河部落騎兵不立刻強攻,就是想消耗我們。”
淖河部落當然沒有明著叛亂,事實上,淖河部落對征討大軍態度頗為友善,否則的話,肇嵐也不會來此處圍獵。此次被伏,其中必然發生了變故,不過,肇嵐自己也不清楚,而且,他和鳳如山說不著這個。
“大將軍,這樣不行!我帶五十名弟兄沖殺一下,挫挫敵人的銳氣!”
圖布見自己一方雖稍有地勢之利,但如此消耗,畢竟人少,終究不可持久,眼看攻勢最急的正南方向敵人調度稍見遲滯,遂奮然請戰。
“好!你沖一下,馬上回來。”
肇嵐忍不住心中一酸。
圖布是他從小的家仆,兩人年紀一樣,名雖主仆,實則幾無半日分離,這個沖一下容易,想要回來,恐怕就只是祝福的吉祥話了。
“弟兄們!殺。”
圖布結束停當,令五十名敢死隊員把弓箭都留下,清一色大刀、手弩,大喝一聲,一馬當先直沖而入,五十名部卒緊緊貼身尾隨,人人都像瘋了似的,大叫著只情往人多的地方劈刺剁砍,遠弩近刀,淖河兵想不到肇嵐如此行險,一時不防,被這一彪兇悍無比的鐵騎殺進來,一時間號令不行,霎時亂成一團,刀劍從中各自為戰,被圖布透圍而出。
那圖布也真是勇悍,沖出包圍后并不趁機遠遁,調轉馬頭,又旋風般殺將回來,從后面夾擊被阻斷的淖河步兵,肇嵐更是趁機下令出擊、放箭,不多時將被阻斷的近五十名淖河步兵全殲。
淖河軍雖多,但一部分留在外圍準備截擊、追殺肇嵐,真正在小山四下圍困,南邊也不過三百余人,一頓飯不過的功夫死傷過半,士氣大降,陣中鑼聲響起,鳴金收兵,騎兵射住陣腳,緩緩退了回去。
本來,突圍并不難,難得是如何擺脫隨后的追殺。
“大家抓緊時間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圖布,好樣的。回去我給你請功,你記住名字,每位弟兄軍功再加三級,陣亡的弟兄進英烈祠……”
跟隨圖布的五十名勇士,只回來了二十七個,而且個個帶傷,圖布自己,掉了一條胳膊,后背上中了兩箭,渾身是血,成了一個血人,肇嵐急忙走過去,輕輕拍拍圖布的肩頭,把自己的酒葫蘆遞給圖布。
“大將軍,淖河兵其實不經打,……。”
圖布張嘴想說點什么,看了看四周一張張疲憊的臉,終于忍住了沒說,舉起酒葫蘆慢慢的喝酒。
“淖河部落雖小,但為何只來了這么點人?就算他們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阻擊桑鼎可能的援軍上,也應該盡快殲滅肇嵐這股孤軍,難道其中還有別的說法?”
兩千對三百,如果是擺開陣勢野戰,當然是壓倒性的優勢,不過,肇嵐自然不會如此愚鈍,關鍵是,淖河之兵也沒攜帶任何的攻堅器具,顯得甚是草草,其中詭異之處,鳳如山略加思考,但他畢竟于內情一無所知,也只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