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章動心
“楊道友請坐。”
對楊紫燁突然一個人到訪，鳳如山很是奇怪，這師叔、師侄倆幾乎從不分開，楊紫燁單獨來找鳳如山，這是第一次。
“鳳如山，你是不是怨恨雪兒？”
楊紫燁開口就讓鳳如山大吃一驚。
“楊道友何出此言？我怎么會恨師叔？”
“鳳道友，實不相瞞，我是雪兒的母親，當然，我是她師傅，也就是雪兒的父親的師妹，說是她師叔也不算錯，瞞著鳳道友也沒什么惡意，只不過是一點女兒家的小心思罷了。以鳳道友的玲瓏剔透，想來也不至于怪罪。”
“啊！楊，那個，道友，這個，那個，怪罪什么的，萬萬不敢當的，只是這個，那個……”
鳳如山一時沒反應過來。
“鳳道友，雪兒雖然修煉資質不錯，但從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性格也只是一味的高傲，很少有談得來的朋友。承蒙鳳道友照顧了她三十多年，也沒受什么苦。她心思單純，不善作偽，想瞞過別人本就極難，想瞞住我這親娘，就更不可能，因此，還請鳳道友不要怪罪雪兒暴漏了你們的秘密。”
“這個，沒什么的。師叔，師叔，師叔對我挺好的。前輩對我也多有照顧，我，晚輩感激不盡。”
“雪兒對朋友一向不錯，可惜，她朋友太少。要不是雪兒當年強迫你去火絕之地，你就不會和你師姐分開，也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你因此怨恨雪兒，也很正常，作為雪兒的母親，我希望鳳道友說實話，你現在是不是還怨恨雪兒。”
楊紫燁直視著鳳如山的雙眼。
“前輩，當年我被扔在碧水湖底，昏迷了兩年才醒過來，后來又在湖底呆了十年，早就想明白了。沒有師叔，事情當然又會是另外一種樣子，但也絕不會是一帆風順。說到底，我們鳳家，前輩也看到了，就是這個樣子，和頂級宗門的差距太大，在大宗門的眼中，我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死了連個埋尸之處都沒有。”
鳳如山看著楊紫燁疑問的眼光，搖搖頭。
“他們并不想殺我，也沒有殺我，是我自己功法反噬，他們只是隨手把我丟進湖里而已。他們和我并沒有任何仇恨，說起來，我還幫了他們一點小忙。既然如此，他們如此對我，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不僅僅是我，除了同樣的大宗門，他們誰都不在乎。不在乎我生我死，更不會在乎我愛我恨。”
鳳如山不由拿出酒杯，滿滿的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咧嘴一笑。
“既然別人不在乎，我恨不恨的根本沒有意義。大家，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連碧水門都恨不起來，又怎么會怨恨師叔。前輩多慮了。”
鳳如山對楊紫燁，決定實話實說。
“雪兒金丹快80年了，雖然中間多經波折，修煉之人，本就如此，也不奇怪。以她的資質，應該就要突破金丹中期了，雪兒想去游歷一番，找些機緣，鳳道友知道嗎？”
“知道，師叔對我說了。”
“鳳道友有什么建議嗎？”
“師叔天縱之才，天元派實力超群，哪里輪到我插嘴！”
“鳳道友，你怎么一直喊雪兒師叔？”
“師叔讓喊就喊唄，喊什么不一樣，師叔還是師叔。”
“鳳道友，我和真正的散修打交道不多，不知道你剛才說得大宗門和散修的關系是對是錯，但是我知道，就是在大宗門里，人和人也不一樣，人的性格不同，人的地位不同，人的追求不同，也許大宗作為一個符號，鳳道友所言不差，但具體到每個人，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抽象的符號，鳳道友所言，恐怕失之偏頗。”
“前輩言之有理。”
鳳如山自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和楊紫燁爭論，也沒有探討一番的欲望。
楊紫燁站起身來，自己動手，燒水沏茶，鳳如山知道她有話要說，只是一時拿不定主意，靜靜的坐著，小口的喝酒。
忙了半天，楊紫燁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鳳道友，你的仙府，最多能同時容納多少人？”
“我不知道。只有師叔一個人進去過，也只有師叔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哦，現在還有前輩。”
“哦，你師姐也不知道嗎？”
鳳如山搖搖頭。
“鳳道友，你知道，一個仙府，對大宗門意味著什么嗎？”
“不知道。”
“據我所知，仙府如果在元嬰真君手里，以元嬰真君的神念，大概可以支持把200個金丹修士收進仙府，你想想，如果在戰場上，關鍵的時刻，關鍵的地點，突然冒出來200個金丹修士，那會有什么后果？”
“前輩，你這算是威脅我嗎？”
“當然不是。我想要你的仙府，早就動手了，你不會相信我們天元派在岐山境就我和雪兒兩個人吧？”
“那戰爭的事，和我無關，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散修而已。”
“也未必沒有關系。鳳道友知道我們天元派是怎么強大起來的嗎？”
“聽師叔簡單的講過。”
“雪兒怎么說？”
“師叔說我們天元派大批金丹真人參加了上一次的人妖之戰，回來后很多人突破了元嬰，天元派也一躍成為岐嶺境的頂級宗門。”
“那鳳道友以為呢？”
“前輩說笑了，我哪懂這些？不過相信師叔不會騙我。”
“雪兒當然不會騙你。典籍上也是這么寫的，這也確實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以我的分析，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晚輩愿聞其詳。”
“呵呵，雪兒沒說錯你，你果然對未知的東西很好奇。”
“讓前輩見笑了。”
“鳳道友對軍隊了解多嗎？”
“很少。相比之下，晚輩對妖族的軍隊還熟悉些。”
“呵呵，人類的軍隊也差不多。戰爭，打到最后，其實拼的是雙方的物資，戰艦，靈晶、靈彈，盔甲，法寶，符篆，丹藥，各種陣法器具等等。這些都是消耗品，在戰爭中都要海量的消耗。妖族的軍隊，戰斗力并不比人類差，但在生產修者方面，明顯不如人類，因此，歷次大戰，總是人類占優勢。”
楊紫燁抿了一口茶。
“軍中都是精英，也就是說，以大宗門的弟子居多，大宗門出人，再要他們出物資，鳳道友，你說會有這樣的事嗎？”
“那物資誰來出？”
楊紫燁笑而不語。
“不是說人妖之戰和我們岐嶺境無關嗎？”
“無關？也可以說無關。因為沒人逼你上前線。也可以說關系重大，因為，物資，最終還是我們出。”
“怎么個出法？”
“哈哈，鳳道友聰明絕頂，不會想不到吧。只要有了合適的借口，方法多的是。比如戰爭物資，由軍方統一收購，價格嗎，戰時價格，當然和平時有所不同。靈石也不一定當時付清，甚至最后付不付，怎么付，付什么，這中間的門道，不用我說了吧。”
鳳如山搖搖頭。
“一場大戰，往往持續數百年，最后雙方都筋疲力盡了，才坐下來講和，沒有人躲得過去，鳳家也不例外。”
“前輩為什么要突然對晚輩說起這個，晚輩愚鈍，請前輩明言。”
“我沒什么意思。天元派能強勢崛起，以我的估計，是因為從戰爭中獲得了大量的獎勵，軍功獎勵之豐厚，是你無法想象的。比如，你要是殺了一定數量的妖族，軍功積累到一定程度，整個鳳鳴山，甚至新葉城的物質采購就由鳳家辦理。我想，果真如此，不出10年，王、羅、張家就再也翻不過身來了吧。”
“哈哈，可惜，晚輩修為低劣，殺妖族什么，想都不用想，送死還差不多。”
“鳳道友，你修為很是一般，但你有幾個優勢，是任何人都不具備的？”
“前輩說笑了。”
“你身具火鳳血脈，可以冒充妖族，又有仙府，鳳如山，在小團隊的戰斗中這意味著什么，不要說你想不到。”
“前輩要我加入一個團隊？那不可能!”
“呵呵，沒什么不可能的。”
鳳如山堅決的搖搖頭。
“如果這個團隊只有兩個人呢？”
“兩個人？前輩是說師叔和我？”
“現在血色通道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雙方都在抽調精英，組成獵殺小隊，最多再過20年，軍功系統就會啟動，在前期規模不大的時候，正是小規模的精英團隊建功立業的最好時機，到得后來，機會就沒有了。”
“晚輩又哪里算得上精英。”
鳳如山搖頭苦笑。
“在他們眼中，你自然算不上精英，但雪兒的父親是岐嶺境金丹之下煉器第一人，雪兒的煉器水平你也看到了，要兩個精英名額，并非太難的事。”
“可晚輩是岐山境的。”
“精英就是精英，人妖之戰的精英軍功牌是軍方發放的，岐山境的精英軍功牌，難不住雪兒他爹。”
“還有很多種精英軍功牌？”
鳳如山被勾起了興趣。
“呵呵。怨不得雪兒總說你亂七八糟的，除了修煉，什么都喜歡。”
“晚輩，這個，也喜歡修煉的。”
“沒關系，這一點，雪兒像他爹，你倒是和我有點像，這是天性，不是缺點，更不是壞事。精英軍功牌其實就是一個特制的法器，可以記錄你戰斗的成果，根據結果給予相應的獎勵。不僅僅是人妖大戰之中啟用，在規模稍大的爭斗中，無論是是人妖之間、妖族之間，還是人類之間，都有類似的系統，不過不叫這個名字罷了。”
“那人妖之戰的精英軍功牌，前輩要花很大的代價吧？”
“不。精英軍功牌，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搶手。”
楊紫燁搖搖頭。
“是因為精英軍功牌太危險？。”
“算是吧。表面上，精英軍功牌的擁有者，隕落的并不多。但實際上，雖然精英軍功牌名義上是發給個人的，但所有的勢力都會為每個精英軍功牌配備一個團隊，整個團隊的戰績支持一個精英軍功牌，算上團隊成員犧牲的話，每個精英軍功牌的后面，都遠不止一個生命的消失。要不是你的脾氣性格和仙府，我也不會給你這個精英軍功牌。”
“哦，這樣啊。前輩，我用師叔的精英軍功牌好了。”
“呵呵，鳳如山，你不用擔心，你再特殊，也比不上一個團隊，在整個系統中，不會引人注意的。而且即使有人知道，你在人妖戰場和天元派合作，也不會對鳳家有什么不利影響，道理，不用我多說了吧。”
“我幫師叔的精英軍功牌還不是一樣？”
“有一點不一樣。你有自己的精英軍功牌，那就是鳳家和天元派合作，否則，就是鳳家投靠天元派，這中間的差別，你不明白？”
“前輩，鳳家和天元派合作，你信嗎？”
鳳如山自嘲的一笑。
“鳳如山，別人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要有這個名義。名不正則言不順，有很多事，大家即使知道是假的，但有和沒有，是截然不一樣的。你沒接觸過大勢力之間的博弈，那和修士之間的爭斗完全不是一回事。有時候，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借口，付出的代價之大，你根本無法想象，其實大家都明白，那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這個，晚輩就真的不明白了。”
“到了人妖戰場，單個人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計，你和雪兒的事，根本瞞不住人，你沒有自己的精英軍功牌，要是岐山境的某個勢力要你加入，你怎么辦？別很快回答我，任何人都有他無法拒絕的條件。而且有些條件，你一旦拒絕，不可避免的會引起高度的關注，一旦有心人注意你，又愿意付出足夠的代價，這世上，就沒有秘密可言。”
鳳如山只能苦笑，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證，雖然有些特殊，也是例證。
“而且只要你表現稍微出色一點，對一個精英軍功牌的擁有者，人妖大戰期間，所有的勢力都會有所顧忌，至少行事不會那么明目張膽，軍方，可是很要面子的。”
“等人妖大戰結束之后呢？”
“那至少是100多年之后的事情了，人妖大戰，持續幾百年也說不定，中間會發生什么事，誰又說的清。”
楊紫燁輕輕嘆了一口氣，也許是感慨紅顏易老吧。
鳳如山沉吟良久，仍然拿不定主意。
沒辦法，這一塊，他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連權衡的參照物也沒有。
“前輩為什么要幫我？”
“很簡單，因為我只有雪兒一個女兒。”
“晚輩明白前輩的意思，師叔貌美如花，風華絕代，晚輩這個，這個，只是晚輩現在，那個，那個，……”
“行了，你和雪兒他爹一樣，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有些話，你對我說沒用。”
“茲事體大，請前輩容晚輩考慮一下。”
“呵呵，那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