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關乎我族存亡的大事,我怎么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孟高滿臉苦色,“這支軍隊不是人,他們是魔鬼,是地獄來的使者,孟大王最為強大的象兵,在他們面前也不堪一擊,短短的時間內,孟大王的象兵便倒下了一半。而他們的步兵此時還沒有投入戰場,如果不是孟大王跑得快,只怕這一仗過后,西部五縣的高山族便只剩下我們這一支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蒼老的強老此時的身體佝僂得更厲害,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縮成了一團,眼中顯露出的卻是絕望之色,猶如抽風箱一般的喘氣聲一陣緊過一陣,先前叫嚷得最兇的要出兵的孟剛此時也是呆呆立于墻角,臉色蒼白如紙。
眾人的臉上有慶幸,也有絕望,本來以為的大好機會卻是萬丈懸崖,他們雖然還沒有踏出最后這一步,但同屬高山一族,如果孟非等完蛋了,他們又如何能夠幸免?
“族長,我們怎么辦?”半晌,屋子里響起一個絕望的聲音,“出戰,不是對手會死,但是不出戰,縮在躍馬山上,這些大越人就會放過我們嗎?當年我們對簡述唯唯喏喏,他們對我們一樣還是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孟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一功給他的信息他本來也是半信半疑,但對于大越人實力的恐懼以及謹慎的天性讓他決定小心為上。本來以為如果真有馬一功所說的那支軍隊在,孟非可能會失敗,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敗得這樣慘,一萬多人啊。居然被五百騎兵打垮,正如孟記所言,這些人還是人嗎?
“孟高。打聽清楚了沒有,這支軍隊是從哪里來的?”他苦澀地問道。
“兒子打聽清楚了。那支軍隊來自安慶,統帥叫云昭,騎一匹大黑馬,這支騎兵就是由他領頭的。”
孟祥倒抽了一口涼氣,云昭他是知道的,當年馬一功與他還是生意上的朋友的時候,他從馬一功的嘴里聽到過這個大越最年輕的四品將軍的事跡,聽到是與蒙軍對壘多年。絲毫不落下風的安慶邊軍,孟祥徹底絕望,那是一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軍隊啊!
“各位!”孟祥站了起來,看著眾人,“所幸的是,我們還沒有動手,這為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與大越人還有一些交情。會竭盡所能地保全我們赤馬這一族,為我高山一族留下一些種子,哪怕因此而付出我的生命。”
“族長,那些大越人會放過我們嗎?畢竟那個馬一功只是一個商人,您也只與他有交情。在大越人那里,商人并沒有多少發言權!”有人低聲道。
“如今之計,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孟祥道。“寨子里亦要備戰,加高堡壘,多備滾石,擂木,全族動員,如果大越人堅持不放過我們,那就只能據寨死守,依仗我們寨子的險峻,與他們決一死戰。”
“是,族長!”想到有可能到來的慘烈的戰事,所有人都是神色慘然,這是他們最害怕的一幕,整個赤馬縣的高山一族約有兩萬余人,大部聚集在躍馬山周圍,但寨子里卻最多只能容納數千人,一旦大越人殺來,大部分的高山族人將面臨著殺戮,“青壯,兒童,健壯的婦女集中到寨子里來,凡是年過五十的老人,全都離開寨子,騰出地方來。”孟祥黯然道,“希望這些布置永遠也用不上。”
眾人皆是神色慘然,想到家里的老父老母亦都年過五十,必須要離開寨子,引頸待戮,都是臉露不忍之色。
強老抖抖索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阿祥說得對,五十以上的人都得離開,我回去之后,馬上便收拾東西,離開寨子。”
“強老,您老德高望重,我還指著您在寨子里替我鎮住場面呢!”孟祥道:“您必須得留下!”
強老搖搖頭,“我老了,不中用了,見識已遠遠不及你,要不是你,我們此時已經滅亡,你再也不須仰仗我了,我已決定,馬上下山去,有我帶頭,其它人必不會讓你為難。”
屋子里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孟祥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族長,族長!”一名高山族士兵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大越人,大越人!”
屋子里所有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越人,這么快他們就來了?”
士兵有些奇怪屋子里的氣氛,大人們的反應太大了,楞了一下,才道:“族長,寨子外來了一隊大越人,領頭的是馬家的一個管家,以前也來過寨子里,收過我們的山貨,他說有要事求見族長。”
孟祥心里頭一激凌,同時又升騰起一陣希望,這個時候,來得是馬一功的管家,而不是大越軍隊,是不是代表著事情還有轉機呢?
“請,快請,不,我去迎接,大伙跟著我,一起去迎接他們。”孟祥大聲道。
馬有財是馬一功的大管家,以前也多次跟著馬一功到過躍馬山的這一個高山族的寨子,算是熟門熟路,以前是以一個商人的身份,但今天身份卻是大不相同了,主人如今已是安慶邊軍的參軍,在宣威將軍云昭跟著參贊軍機,大受重用,連帶著他的地位亦是水漲船高,現在站在寨子外頭,感覺到身份的變化,一股驕傲更是油然而生,主人就是厲害啊,這些年來帶著馬家一帆風順,步步登高啊。
偷眼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一個身穿布衣的漢子,心里不由一陣艷羨,眼前這人年紀輕輕,在宣威將軍面前可已經是獨擋一面,手握大權了,可以說,現在赤馬這個寨子的命運就掌握在眼前這個年輕人手中了。
寨子里突然響起了一陣高昂的號角聲,馬有財不由嚇了一跳,在牛角號和鼓聲之中,緊閉的寨門大開,以孟祥為首的大批高山族人魚貫而出,一看之下,馬有財不由嚇了一跳,躍馬山這一族的高山族有身份的人竟然全都來了,以前來做生意的時候,偶爾也能見上一兩個,但像現在這樣集中在一起,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馬管家,一向可好,一功先生可還好?”孟祥笑容滿面,抱拳一迭聲地問道,“上一次馬先生面授機益,我躍馬山受益非淺,正要向一功先生當面感謝呢!”
馬有財立即明白,高陽一戰的結果,已經傳到了躍馬山,當下挺起了胸膛,驕傲地道:“有勞孟族長掛心了,我家主人一切安好,如今我家主人已是宣威將軍帳下參軍,參贊軍機,甚得宣威將軍重用。”
“當真么?”孟祥又驚又喜,馬一功竟然成了安慶邊軍的參軍,地位甚高卻頗得重用,而自己與他又甚有交情,他派管家親來,看來此事大有可為。“不知我能不能前去拜見一功先生?”
馬有財笑道:“孟族長是因為高陽之事么?高山族叛亂,云將軍可甚是惱火呢!”
孟祥身上立刻滲出一層冷汗,“馬管家,孟非不識大勢,不知厲害,發動叛亂,我躍馬山一部可是對大越忠心耿耿,并未參與,這一切還得請一功先生替我等陳言啊!”
馬有財嘿嘿笑道:“正因為如此,才有我來躍馬山這一行啊,否則今天來的可就不是我,而是云將軍的鐵騎了。”
孟祥額頭上滿是密密的汗珠。“那是,那是,我躍馬山一部絕不會參與這等殺頭的大事。”
馬有財笑道:“孟族長,我只是一個下人,這些軍國大事我是不懂得,來來來,我為您引見一個人,這些事情,還是您與商量便好。”轉身看向身后那人,笑對孟祥道:“孟族長,這位是云將軍麾下大將,全益鳳大人!”
孟祥身子一震,看向那個一身布衣,不動聲色一直站在馬有財身后的年輕人,深深地彎下腰去,“高山族赤馬山部孟祥,見過全大人。”
全益鳳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孟大人不必多禮,這一次西部五縣高山族叛亂,云將軍深為震怒,如今孟非已在高陽被我軍擊潰,余部倉惶逃往成化,固安等地,我家將軍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將其一舉殲滅。孟族長在此事之上,深明大義,沒有參與此次作戰,我家將軍甚為欣賞,因此才有我躍馬山一行,與孟族長商議善后事宜,西部五縣高山族同氣連枝,躍馬山一部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恐也難脫干系,孟族長當明白這個道理?”
孟祥呼得心驚肉跳,“在下明白,在下明白,云將軍有何吩咐,在下無不依從,只懇請云將軍網開一面,使我躍馬目不受孟非等人牽連。”
“是否受牽連,便得看這一次我與孟族長商談的結果了,機會掌握在族長自己手中,怎么做就看族長得了!”全益鳳笑道。
“是,全大人,請到寨子里,孟某已略備水酒,我們里面詳談。”
“請!”全益鳳點點頭,也不謙讓,邁開步子,打頭便往寨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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