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從良在通州成立了大將軍行轅一般,蘇燦在彬州亦成立了大將軍行轅,統一指揮整個南部與征北軍的戰爭,實則上,蘇燦是將南部三州的軍政民政大權一手獨攬了,以前軍隊的后勤受制于南部三州的地方官府以及各大世家,蘇燦等人算是吃夠了苦頭,眼下,南部世家凋零,為首的三家滅了兩家,僅存的衛家一時之是也成了哈巴狗,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頤指氣使,而何懷金,萬長風等人因為參與了消滅秦家的陰謀,秦柔娘翻身掌權之后,雖然還沒有拿他們如何,但本來就心懷鬼胎的三人,心思已全不在政務之上,一門心思地想著如何能逃脫對方的秋后算帳,要知道,他們可是有大把的把柄在秦柔娘的手中,想要收拾他們,完全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眼下時局艱難,秦柔娘不愿意南方再亂,隱忍不言,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會不記得,閔家的下場可就擺在哪里呢.
如此大好時機,蘇燦豈有一利用之理大將軍府借著這個東風一舉將南部三州的民政大權也攬入懷中,而這一次的南部三州權力架構之中,得利最大的便是權昌斌.
權昌斌原本就是泰州知州,在李逍大舉撤退之時,他忠心耿耿地率領當時的組建的八萬泰州鎮軍一路追隨,一直從帝國的北部打到南部,與蘇燦,從良在結下深厚友誼的同時,利益也糾葛在一起,很難再分彼此.蘇燦是軍人,對于政務并不諳熟,權昌斌隨即便以大將軍行轅副使臣的位置統攬了南部三州的民政,對于這個,他卻是駕輕就熟,當年在泰州的時候,他的地位便類似于為李逍的數十萬大軍打理后勤,現在的狀況比那時候要好多了,因為南部三州比起北地來,實在是顯得太富裕了.
權昌斌在南部三州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每日過手的錢餉糧物數以千萬計,三州地方官員的起落由他一言而決,當然,得到這些他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那就是所轄軍隊的完全指揮權.
蘇燦將原泰州鎮軍的部隊分散,打亂,布署在各地,由行轅統一指揮.對于此,權昌斌也渾不在意,一來,蘇燦并沒有動其麾下任何一名將軍,亦沒有安插自己的人手,自己麾下的將領們仍然有獨立的戰場指揮權,二來,雙方利益交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什么可分彼此的了.
而蘇燦在請權昌斌擔任了后勤大部管之后,的確也省心太多,效率亦大大提高,在北地歷練了多年的權昌斌對于軍事后勤的熟紉程度和辦事手腕,顯然不是原來南部那些官員所能比的.雙方各得其所,也算是配合無間,對于他們二人來說,倒似又回到了十數年前的泰州抗擊蒙人的戰場.只不過那時的蘇燦只是一個方向上的將領,而現在,卻是獨擋一方的統帥了.
土門是萍鄉和天門之間一個樞紐要道,一邊連著蘇燦的虎衛,另一邊連著章玉亭對抗鹽池蘇定方軍隊的驍衛,位置稍稍拖后,實則上是這兩個最前沿陣地之上的后援補充,可以隨時對這兩個方向進行有效的支援,三地形成了一個倒品字形.而駐扎在這里的便是來自泰州鎮軍的一支老軍隊伍,韋新是這支兩萬人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土門雖然位居要沖,但韋新現在卻很清閑,征北軍不管是那個指揮官,都不會腦袋一熱派一到隊伍來打自己的,人來得少了,毫無作用,自己這里兩萬人呢,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對手,人來得多了,他就純粹是找死,無論是萍鄉的蘇燦還是天門的章玉亭,都可以派出一支軍隊來封住對手的后路,來一個翁中捉鱉,想要拿下土門,那就必須將萍鄉或者天門任意打下一個來,但有這么容易嗎
自己駐扎天門,卻可以隨時對以上兩支部隊提供支持,隨時援救他們,這讓韋新很是得意,因為這是對他部隊的一種肯定,他這兩萬人,可是泰州鎮軍的老底子,跟蒙人實實在在打過仗的,不像權大人麾下其它三支部隊,老底子已經不多了,其中百余之七八十都是后期新招的人,無論在凝聚力和戰斗力上,都無法與自己相比較.
自己這兩萬人之中,百分之七八十可都是泰州人,大伙抱團,關系緊密著呢.在這個南人占據絕對多數的地方,如果軍中這些北人不團結,那可真只有挨欺負的份.
土門雖然位居要沖,但也只是從軍事意上來說,實則上這里比較荒涼,韋新中軍所在的地方,也就只有幾百戶人家組成的一個小鎮子,也就平素逢年過節的時候,四鄉八里的人才趕到這里,那時才顯得熱鬧起來.
不過自從自己來這里駐扎之后,這里倒是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大多數倒是來做軍隊生意的,特別是他媽的青樓,開了一家又一家,生意興隆得緊.對于自己的軍隊經常去逛青樓,韋新并不如何在意,他娘的都是男人,總不能老是自己解決,這不僅傷身,而且傷心,只要他們規規紀紀的,也沒什么不好,普通的士兵可比不得自己這樣的高級將領,除了能去青樓泄泄火,還能怎么著
想到這里,韋新便不免有些黯然.渡江南來一晃便已經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自己雖然重新娶妻生子,但總是也忘不了在泰州的親人.那里的爹娘,妻子兒子,在部隊撤退,蒙人襲來之后,生存的可能性只怕太小了,這兩年,自己身居高位之后,也多次派人去泰州打聽,但卻都是無功而返,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亂世之中,他們生存的希望太小了.
坐在火邊,韋新心中充滿了遺憾,雖然新娶的妻子溫柔賢惠,是鄂州一個小地主家的女兒,典型的南方小家碧玉,也給自己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但自己卻總也放不下北地那個粗手大腳的女人和虎頭虎腦的兒子.
都不在了,韋新仰起頭,將酒壇中的酒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了一個干凈,今天是自己兒子的生日呢!
喝醉了,且在夢中去見他們吧!
韋新當真喝醉了,伏在火邊的小桌之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推門而入,俯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將軍,將軍,醒醒,醒醒!”
韋新揮揮手,”不要煩我,滾出去!”
“將軍,外面來了個老頭,說是你的叔叔,要見你!”
“屁的叔叔,老子的叔叔早就見了閻王爺了.”韋新晃了晃腦袋,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立在面前的親兵,”那里來的王八蛋亂攀親戚,亂棍給我打出去.”
“是,將軍!”親兵一挺胸脯,轉身走到門邊,卻又回過頭來,”將軍,這個老頭說你的小名叫三剩子.小人好像以前聽你說夢話也叫過這個名字.”
“三剩子!”韋新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怎么知道老子的小名叫三剩子”一聽這個名字,他的睡意,酒意全都消得一干二凈,這是他的乳名,除了嫡親的親人,根本沒有人知道,即便是現在娶的老婆,也是不知道的,親兵許是聽見自己說了夢話知道,但也斷然是不敢對外人講的.
“讓他進來!讓他進來!”韋新激動的連連道,看著親兵出門,終是也按捺不住,幾步搶到門邊,倚門而望.
親兵陪著一個裹著大棉襖的老漢走了進來,站在門邊的韋新卻是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愈來愈近的老漢,在他的映象之中,即便來的真是自己的叔叔,那也一定是衣裳襤褸,瘦骨伶仃,慘不堪言的一副狼狽像.但眼前這個老漢那里有一點落難的樣子.倒像是逢年過節走親戚的模樣.
瞪大了眼睛,看著老漢.老漢也抬起了頭,看著門邊的韋新.
“三剩子,你果然還活著!”老漢伸出手,一根指頭指頭韋新,不停地顫抖著,兩眼之中淚水長流.聽到熟悉的聲音,韋新兩眼一下子模糊了,那身板,那走路說話的神態,的確是自家老叔.只是怎么看也不像多難的樣子.
“叔!”韋新大叫一聲,搶前一步,兩手抓住老頭,”您老怎么來了,您老是怎么來的爹娘他們還好嗎淑賢還活著嗎虎子還活著嗎我派人去找你們啦,但沒有找到你們啊!”
兩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韋新一連痛哭,一邊一迭聲地問道.
“將軍,外面天冷,還是請老太爺屋里去說吧!”親兵在一邊低聲道.
“對,對,老叔,走,去屋里說,去屋里說!”韋新連連點頭:”快去置幾樣好菜,溫幾壺好酒,給我老叔接風!”
手拉著進了屋里,韋新抹開了眼淚,上上下下打量著老漢,”老叔,看樣子您過得不錯啊,這些年,一直在哪里過的”
“三剩子,我還能在哪里過,當然是在北地啊!”
“但我派人去過泰州老家,村子都沒有了,一個人也沒有找見啊!”
“那里是在泰州,你們當年一走了之,蒙人就來了,我們一大家子只好去逃難,最后逃到了益州,才算安定了下來.”老漢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三剩子,我們運氣好,逃到了益州,可是你的爹卻在逃難的時候,為了給你娘和你的媳婦兒子找口吃食,被蒙人碰上,可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