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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建年笑笑,“說起來,遠征同志跟咱們云水鎮還真是有緣。之前呢,幫助鎮里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上一次的央視報道,可以說是居功甚偉啊。有這樣的宣傳高手在鎮里,咱們云水鎮以后的知名度就不用問了,肯定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臺下又起掌聲,伴隨著輕輕的笑聲。
“我想,以后遠征同志在鎮上工作,就應該充分利用自己的新聞資源和在市宣傳系統的人脈優勢,繼續幫助咱們鎮走出新安,走向全省和全國!以后的宣傳報道工作,肯定要由遠征同志挑大梁······這一點毫無疑問。”
郝建年在臺上洋洋灑灑侃侃而談,臺下則認真傾聽,但有幾個敏感的人都聽出了話里似乎有些異樣的味道。
李雪燕在臺下也皺了皺眉,心道人家彭遠征是主持鎮政府全面工作的鎮長,又不是專職的黨務副書記,你郝書記怎么滿口宣傳,可勁地往宣傳上靠······這話聽起來讓人不舒服!
鎮人大主席韋明喜是個老油條,在云水鎮工作快20年了,升遷無望,即將退休。他坐在那里嘴角上挑,嘲諷地一笑,心里明鏡兒似地:郝建年這是在給新來的鎮長上眼藥了,同時也是在敲打鎮里的其他領導和普通干部,這鎮上的事情——不管是鎮委還是鎮政府,都是他郝建年說了算,哪怕是鎮長·也都是他的助手·協助他工作的!
郝建年是一個很專權的人,之前他很隱蔽也很低調,因為有嚴康與他唱對臺戲。但嚴康被調走,郝建年在鎮里的威權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被樹立起來,而被任命為區委常委之后,他的權力更是膨脹到了一個頂點。
他雖然是鎮委書記,但鎮政府的工作也是插手的。原先·他通過李雪燕·實現對鎮政府工作的掌控,如今新鎮長到任,他當然要做點文章。
韋明喜抬頭望著臺上的彭遠征,又暗暗搖了搖頭,彭遠征雖然名氣大·有新安市第一才子的美稱,但這么一個年輕人怎么可能是郝建年的對手……同時,郝建年還是區委常委,官大一級壓死人,彭遠征又怎么敢、怎么會與郝建年爭?
遲早,要成為郝建年操縱的傀儡。韋明喜暗暗嘆息道·又疲倦地低下了頭,繼續打他的瞌睡。他是老同志了,又面臨退休,根本就不理郝建年這茬,當然他也犯不上得罪郝建年,多數時間都在保持沉默。
與鎮里領導和干部的心態不同,郝建年潛意識里對彭遠征還是充滿著一絲警惕的。因為市委那邊傳出消息說·彭遠征有些后臺,甚至有人說他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宋炳南的人,是宋炳南大力薦拔的關系戶。而彭遠征這一次下來,又是市委書記的點名。
郝建年擔心彭遠征會成為第二個不同形式的嚴康。因此在講話中,他有意無意地摻加了一點個人情緒色彩·也算是一種警示和試探。如果彭遠征識相,那是最好不過皆大歡喜了。如果不識相·……那就另當別論。
彭遠征是何許人·他可不是官場的愣頭青。
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郝建年的排斥和某種潛在的敵意。而現在這番話,則就更像是下馬威了。
一念及此,彭遠征心念電閃,立即厘清了其中的“關節”。他暗暗冷笑一聲,卻保持著穩坐釣魚臺的平靜和從容不迫的風度。
他想做事,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他會怕事。
他自有他的本分,但更有他的原則和堅持。如果郝建年真的要當一塊絆腳石,他也不介意費上一番功夫,把這塊絆腳石踢掉!
“好了,下面請遠征同志講話。”郝建年在臺上耽誤的時間很長,從歡迎彭遠征的“主題話”,擴展到全鎮工作的大局和未來發展前景,以至于很多干部都在懷疑,他還準備不準備讓新鎮長發表上任感言了。
就連路容都有些奇怪,郝建年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以這種方式來展示自己的權威,來形成對新搭檔的震懾,是不是有些太明顯了?也很沒有必要啊!
其實,從程序上說,現在彭遠征還不是云水鎮的鎮長,只是組織部任命的鎮委副書記。下午人大主席團進行選舉之后,他才會成為法律意義上的鎮長。
彭遠征從郝建年手里接過話筒,淡然一笑道,“感謝郝書記。郝書記的講話高瞻遠矚,高屋建瓴,讓我感觸頗深。在來鎮里工作之前,我曾經因為工作的關系,幾次到鎮上來,自以為對云水鎮比較了解了,但從郝書記的講話中我卻發現,原來我對鎮里的情況還真是一知半解。而郝書記對于云水鎮的規劃和展壁,更是讓我眼前一亮,讓我感覺在鎮上工作大有可為!”
彭遠征這話一出口,多數人都開始鼓掌,但也只有韋明喜等少數鎮領導聽出了其中的某種機鋒——彭遠征這正是在說,本來覺得對云水鎮很了解了,但沒想到云水鎮的水這么深這么混!
這年輕人不簡單吶,立即對郝建年的“下馬威”進行隱隱的還擊,由此可見,也是一個比較強勢的干部。韋明喜深深打量著彭遠征,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真不愧是搞宣傳抓意識形態的高手,理論水平很高,這話里雖然夾槍帶棒,但卻滴水不漏,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在來云水鎮工作之前,市委組織部的領導,區委組織部的領導都曾經找我談過話。云水鎮是省市知名的經濟強鎮、明星鄉鎮······說實話,同志們,我感覺壓力很大、擔子很重。改革開放以來,云水鎮在歷屆黨政班子的努力下,在以郝書記為班長的本屆黨政領導班子的辛勤工作下,全鎮面貌煥然一新,經濟實力越來越強——我來鎮里工作,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我愿意撲下身子,向郝書記學習、向鎮上的同志們學習,爭取早日融入這個班子,為云水鎮的發展貢獻自己應盡的力量。”
彭遠征的話讓很多鎮上領導聽了都心里咯噔一聲,而李雪燕更是神色復雜地望著彭遠征,心道你觸碰了郝建年的忌諱!
郝建年在鎮里,無論什么場合,無論是對上還是對下,無論是講話還是匯報材料以及各種宣傳,都突出本屆班子的成績而竭力淡化“歷屆班子的努力”。所以,鎮上干部說話,一般都只提本屆黨政領導班子的辛勤工作。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氛圍和習慣。
郝建年認為云水鎮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己的功勞。當然,他主政云水鎮的幾年里,是云水鎮高速發展的時期,也做出了大量的工作。像云水鎮對教育的投入和傾斜,對老百姓福利的提高和供給,都是郝建年個人的推動。
但,如果沒有過去十幾年打下的堅實基礎,云水鎮也不會有今天。完全否定歷屆班子的努力,這種心態真的是很狂悖。
其實彭遠征也不是故意要”找茬”,他并不知道郝建年居然還有這個“嗜好”。這句話的提出,不過是一句套話,沒有任何實際內涵。
可郝建年卻因此皺緊了眉頭,不過,旋即舒展了開去。
“多余的話就不說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多學習、多做事、做實事,廉潔勤政、恪盡職守,這是我的原則和承諾,請郝書記和同志們監督。謝謝大家。”彭遠征的語速很快,他旋即結束了自己的發言。當掌聲響起時,他又起身向臺下鞠了一躬。
與郝建年的長篇大論相比,他的講話更實在更簡單,也沒有說太多的官話套話,簡明扼要,給人的第一感覺很務實。
任命大會結束,完了,郝建年又主持召開了彭遠征到任后的第一次鎮黨委會。這也是黨內慣例,新領導到任,開個碰頭會熟悉一下,并沒有實際的會議議題。
下午就是鎮人大的選舉,選舉結果當然不會有任何懸念,當天下午出來后就會上報區委區政府和區委組織部,然后第二天一早,彭遠征就成了名正言順的鎮長,任期從1992年6月24日開始。
開完黨委會,郝建年就返回區里,說是還有個會。
這看上去無可非議,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上看,這卻是有意回避了中午鎮黨政班子給彭遠征的接風歡迎宴會,他是區委常委兼鎮黨委一把手,他不在家,這個宴會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他領導都看出了一點苗頭。李雪燕則多少有些不忿,覺得郝建年太過了。
按說她跟郝建年之前的工作配合還是蠻“和諧”的,在很多問題上,他們意見一致,而郝建年也通過她,慢慢架空當時的鎮長嚴康,將手伸進了鎮政府。但此一時彼一時,郝建年如此冷落和“打壓”彭遠征,讓李雪燕很不滿,沒想到郝建年是這種人。
事實上,李雪燕還覺得郝建年有些忘恩負義了。他能有區委常委的今天,可以說是彭遠征起到了無形的推動作用。要是沒有央視的宣傳,云水鎮就出不了名,進入不了省市領導的視線,那么,他也就不可能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