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領導放心,那只猴子已經被抓捕歸案!”仲修偉壓低聲音道,“按照領導的指示,我和老胡商量了一下,將他秘密拘押在刑警大隊的培訓基地里,派人嚴守。”
“抓猴子的事先保密,除了我們三個之外,暫時也不要對外公開了。參加抓捕的同志,你們也要做做工作。”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彭縣長放心,那幾個同志絕對靠得住!”胡悅立即表態道。看押候念昆的幾個刑警,都是胡悅的心腹,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彭遠征掃了胡悅一眼,“好,老胡,這一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張大虎那邊,還是不能放松,要盯住、盯緊,千萬不要失了控!”
“你先去忙吧。”
“是!”胡悅打了個敬禮,轉身離去。
等胡悅走出病房,仲修偉的臉色嚴肅起來,他走過去將病房門關緊,從自己隨身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草綠色的賬本來,凝聲道,“領導,這是我在猴子的車里發現的,我臨時抽出來,沒有歸檔,您看看!”
彭遠征眉梢一挑,一只手接過賬本,放在自己膝蓋上,慢慢翻開。他只掃了一眼,臉色就變了。他馬上將賬本合上,抬頭凝視著仲修偉沉聲道,“老仲,這個賬本還有誰知道?”
“沒有別人,就我自己。”仲修偉輕輕回答。
“好。”彭遠征眸光中一絲亮光一閃而逝,他點了點頭鄭重道,“老仲,這個賬本先放我這里,這個事,誰也別說。過兩天,等我身體好些了,我再跟你研究這個!”
“暫時先不要提審候念昆!一切,都等我的命令!”
“我明白,請領導放心!”仲修偉腰桿挺得筆直。
“你先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夜了,先回去睡覺!”彭遠征笑了笑。揮揮手。
彭遠征輸液的過程中,仔細翻看著這本賬本。這是一份極其重要的、看樣子是候念昆本人親自記錄的并不專業規范的記賬本,大抵是這些年由候念昆本人操作經手的張大虎與方方面面實權派人物往來行賄的真實記錄。
彭遠征從頭看到尾,臉色越來越凝重。
賬本上一共涉及56個人。行賄的數額、方式不一而同。其中。鄰縣有32人,市里有12人,新安區居然也有12人。既有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也有關鍵部門關鍵崗位的普通科員。
被彭遠征拿下的藺大庸、孫大乘等人赫然在列,縣局上了榜的起碼有20人。除了目前已經被法辦的藺大庸、孫大乘等以及主動向局黨委坦白從寬交代問題被留崗查看的一部分人之外,目前“逍遙法外”的還有縣局機關治保大隊兩個干警,兩名派出所所長。
而其他人員,無非都是縣、市兩級權力職能部門的干部。
彭遠征在上面并沒有看到計超、尤濤和黃子涵三人的名字,但卻在上面看到了他猜測中的一個“大人物”的名字。這是讓他最為震驚和感覺非常沉重的關鍵因素所在。
計超三人沖鋒在前,給自己造成了一種錯覺啊!從一開始。自己的思維就陷入了一種誤區之中!
現在可以動手了,有了這個賬本。彭遠征心頭閃過這個念頭。但是又微微猶豫了一下。
他并不是擔心扛不住壓力、拿不下這些人,而是現在正處在鄰縣爭取市城市供氣工程項目落地的關鍵時刻,如果這個時候鄰縣官場大面積動蕩,顯然會影響市里領導的決策。
他沉吟再三,權衡利弊,還是決定暫時再壓一壓。晚幾天“大決戰”,并不會影響結果。畢竟,對于鄰縣這個落后的窮縣來說,發展經濟在某種意義上說要比打黑除惡更重要一些。
田鳴捏著幾份報紙。提著兩個小西瓜走了進來,輕輕笑道。“領導,您好點了沒有?怎么縣局沒有安排人跟在醫院啊,早知道縣府辦就安排人了。”
其實田鳴進來之前,年華一直在病房門外,中間去了一趟衛生間。
“我沒事,就是感冒發燒,不是什么大病。”彭遠征將賬本收起來塞在自己枕頭底下,這是無比關鍵和重要的物證,縱然是心腹若田鳴,彭遠征也自有幾分謹慎。
“領導,您看看今天的報紙,都出來了,基本上是按照領導的意圖寫的。”田鳴笑著將手里的報紙遞了過去。
彭遠征掃了一眼,笑笑,“嗯,還不錯。田鳴啊,不要小看這兩篇報道,輿論的聲音一旦引起民意的共鳴,就算是市里領導,也不能不重視!”
“領導高瞻遠矚,讓人佩服。”田鳴嘿嘿笑著,“我就知道領導自有妙招!”
今天的新安日報和新安晚報上,都刊登了關于城市供氣工程項目答辯會的報道,不過,報道很有“藝術性”,一邊強調這是一個民生工程和環保工程,肯定其重要性和重大價值,但另一方面又著重突出了這個項目本身存在的污染性。
新安日報的報道上還附了一張省城煤焦化總公司氣源廠的廠區圖特寫,兩個大焦爐橫亙而起,一根百米多高的大煙囪呼呼冒著黑煙,畫面上煙塵繚繞,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
當然,這是彭遠征事先安排人去省城煤焦化總公司考察時拍攝的圖片,本想作為資料使用,不成想臨時派上了用場。
而在今天晚上的新聞欄目中,新安市電視臺還將播出類似有所側重點的新聞短片。
輿論的這種“狂轟濫炸”肯定會引發一定的民意導向,而作為市委市政府,就不能不考慮這種民意導向。
“領導,看來這一回這個項目沒跑了。”田鳴笑著又將報紙收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扭頭看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穿著警服的豐腴少婦提著一壺熱水走進來,不由掃了她一眼。
年華也沒有理會田鳴,徑自將熱水倒在臉盤里,然后將毛巾打濕端了臉盤過來,笑道,“彭縣長,我幫您擦擦臉!”
上午,張大虎在辦公室里前前后后給候念昆打了七八個電話,家里都沒有人接。打候念昆的大哥大,卻是關機。
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狀況。一般而言,候念昆早上會很早就趕到大華商貿公司,處理老虎幫的日常事務,這是候念昆雷打不動的習慣。
張大虎突然預感到情況不妙,候念昆掌握著他太多的機密,無論候念昆是自己逃了還是被公安局抓了,對他來說都將是災難性的后果。
張大虎在辦公室里轉來轉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猶豫再三,張大虎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通了很久,那邊才接起電話來,第一句話就是怒斥:“張大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打我的電話!我有事會主動聯系你,你馬上掛了,出去用公用電話打過來!”
說完,那邊就扣了電話。
張大虎羞惱地猛然一甩電話聽筒,發出砰地聲響。他大聲咒罵道:“拽什么拽?麻痹的,老子要是完蛋,你也沒什么好果子吃!”
但咒罵歸咒罵,張大虎還是罵咧咧地走出辦公室,出了大華商貿公司,去馬路對面找了個IC卡公用電話亭又將電話打了過去。
“說吧,找我啥事?別廢話,說正題!”電話那頭一個陰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大虎嘴角一抽,聲音也冷了下來:“那我就實話實說。我遇到麻煩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需要你幫我抗住!”
“你怪誰?是你自己太囂張,不長眼,非要往人家的槍口上撞!我跟你說張大虎,你最好是給我收斂收斂,再不收斂,后悔也是來不及了!”
“已經這樣了,你就直說吧,扛還是不扛?不扛的話,我就自己想辦法!”張大虎也有些不耐煩了,冷冷笑著。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張大虎,你別亂來!我想法幫你收拾殘局,但是現在你被盯上了,事情很難辦。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吧。”
“哈哈,你讓我跑?我不走!老子憑什么要走!老子走了,你們正好心安理得了!哼,我告訴你,老子就是不走,老子就是死也會拖著你們下水!不信,咱家走著瞧!”
“既然你們不讓老子舒坦,那么,我們就你死我活魚死網破吧!”張大虎囂張地低吼著,“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你還不能解決問題,那么,我就采取我的辦法!”
說完,張大虎砰地一聲將電話聽筒甩掉,揚長而去。
縣局。
謝輝匆匆找上副局長兼刑警大隊長胡悅,將胡悅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謝局,啥事?這么神神秘秘的?”胡悅有些疑惑地掃了謝輝一眼。謝輝壓低聲音道,“老胡,現在是特殊時期,我考慮了一個上午,還是覺得安排幾個人去醫院保護彭縣長為好。”
胡悅臉色一變,沉聲道,“他們膽子不至于這么大吧?”
“狗急了都跳墻,何況是這種窮兇極惡的黑社會。”謝輝皺了皺眉道,“你抓緊安排幾個人去醫院,我這兩天總覺得心神不寧,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胡悅長出了一口氣,點點頭道,“行,我這就安排人去醫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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