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遠征眉梢一挑,“孟市長的親戚?老霍,你確定?”
彭遠征哦了一聲,倒也不是很意外。孟家是新安本地的坐地戶,老家在郊區鄉下,這種一個村子的親戚應該不少。但既然如此,這個孟建西就應該給自己一點面子吧……彭遠征眉頭一皺,他跟孟強的關系前不久已經“暴露”,在市里不該是什么秘密了,可孟建西的態度卻似乎……
其實彭遠征并不知道,孟建西跟孟強只是一個村子、都姓孟,算是鄉里鄉親,但委實沒有親屬關系。不過,這種同鄉同族的關系也算是比較近的關系了,所以在孟建西的工作方面,孟強還是出了點力的。
比如這一次孟建西能當上新建的這個煤氣公司總經理,解決正縣級,就有孟強的影響力在內。這個企業歸口市建委管理,市建委在任命干部的時候,多少給了孟強這個常務副市長一點面子,讓孟建西上了。
因為并不是真正的親戚關系,所以平時孟建西與孟家的往來多浮于表層,次數也不多,對于孟家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更不知道孟強有一個外甥。而他之前在其他的國企分管業務,一年到頭跑在外地,對彭遠征也不熟悉。
他是企業干部,不在政府機關序列,不熟悉這些其實也屬于正常。
彭遠征沉默了下去,不再說什么,霍光明見他如此,也就不敢再開口。反正。作為領導身邊的工作人員,他該做的都做了,至于如何行事,還是要看領導個人。
彭遠征瞥了霍光明一眼,心里暗暗點頭。這個霍光明明顯比田鳴更穩重和大氣,同時素質全面,因為三十出頭的年紀,做起事來更穩妥。
經過了這么久的觀察和考驗。彭遠征有心提攜霍光明。不過,秘書還是讓田鳴來干,但有些東西,田鳴這個層次解決不了、出面也不合適,就可以放手讓霍光明來做。
想到這里,彭遠征就主動開口笑道。“老霍,你今年31還是30?”
“領導,我剛滿30周歲。”霍光明恭謹地說著。微微有些落寞。30歲的年紀在縣一級的官場上,已經算是大齡人士了,但至今他還是普通科員。根子就在于他沒有靠山——雖然能力有口皆碑,但奈何總是沒有人提拔。
而在縣一級的機關里,提拔科級的難度也是相當大的。畢竟,科級在縣里就意味著鄉鎮長、各局局長。其難度就相當于市一級官場的縣處級。
“30歲,呵呵。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你在縣府辦也干了七八年了吧,最近我考慮著跟龔縣長商量一下,王浩工作量太大,再提拔個同志協助他工作……”彭遠征隨口說了句,當然不乏暗示之意。
霍光明心里一突,旋即大喜,知道自己熬了這么久,終于還是迎來了被提拔的曙光——他心里激動,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恭謹平靜的姿態和笑容。
彭遠征笑了笑,不再說什么。
王浩扶正,讓霍光明干個副主任,給這種有能力但無背景的老同志一個上升的空間,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彭遠征很愿意做這樣的事情。
況且,他要用霍光明,霍光明現在的科員身份,做事畢竟不方便。
轎車飛馳,就進了新安市煤氣總公司的大院。霍光明下了車,飛快地上樓去幫彭遠征安排協調,而彭遠征本人則不疾不徐地緩步上樓。
霍光明敲門走進煤氣公司的辦公室,笑道:“同志,打擾一下,你們孟總在不在?我是鄰縣縣府辦的,我們彭縣長親自過來了,想要跟你們孟總見一面。”
聽說是鄰縣的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來,煤氣公司辦公室的人也不敢怠慢,立即去通報孟建西和耿大年。
耿大年迎出來的時候,正好彭遠征上了樓。
“彭縣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耿大年哈哈笑著迎過去跟彭遠征握手寒暄。
“我來的倉促,打擾你們了——孟總在不在?”彭遠征笑著問了一句。
耿大年點點頭,“孟總在——彭縣長,請這邊!”
耿大年帶著彭遠征往孟建西的辦公室走去,但心里卻有些別扭,因為他發現孟建西的房門緊閉,他竟然沒有出門迎一迎的姿態。
雖然孟建西是正縣級,但不要忘了,這個正縣級是企業高管,雖然也是市委組織部管理的干部,但跟彭遠征這種地方政府主要領導還是沒得比的。
無論如何,孟建西都該出門迎一迎,哪怕是虛偽地表表態。
耿大年帶著彭遠征走到跟前,無奈地敲了敲門,里面傳出孟建西高高在上的男中音:“來!”
耿大年打開門,難堪地笑了笑,“彭縣長,請進。“
彭遠征不以為意地走了進去,他來辦事,不求過程只重結果,這個孟建西傲慢一點無所謂,但只要把事情辦妥了,他也不會計較這些小節。
“孟總,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鄰縣的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彭縣長!“
耿大年笑著介紹道。
孟建西緩緩起身來走出辦公桌后面,笑吟吟地跟彭遠征握手,“原來是彭縣長,久仰彭縣長大名啊,今日一見果然是青年才俊!嘖嘖,這么年輕就到了副縣的領導崗位上,真是年輕有為啊!“
彭遠征笑笑,“孟總客氣了。“
分賓主坐下,談了談征地補償的事兒。彭遠征懷著十萬分的耐心來,但孟建西的軟硬不吃和傲慢驕矜還是漸漸讓他有些不耐煩了。
他代表的是鄰縣縣政府,一級地方政權。孟建西作為一個國企老板,這么不給面子,這么強硬和不配合,彭遠征慢慢也失去了耐心。
“孟總,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希望貴公司能夠認真考慮一下,農民提的要求其實并不是太高。這樣,我回去再讓縣里的同志做做工作,你們公司和農民雙方都各退一步,咱們以盡快保證工程施工為原則,成不成?“彭遠征耐著性子輕輕道。
“彭縣長,不是我不給你們縣里面子,而是這些農民的要求太離譜!我們按照政策規定辦事,這一點,也希望縣里能諒解。“孟建西不咸不淡地揮了揮手。
彭遠征眉梢一挑,冷冷道,“孟總,當初我就跟市里領導和市建委領導說過這事兒,政策規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政策規定不一定適合所有的實際情況,在這件事上,教條地按照規定來辦事,太不公平,農民吃虧太多,他們當然不會同意。”
孟建西毫不讓步,淡淡道,“如果不按照規定辦事,我們的建設成本就會大幅提高。彭縣長,不是我不講情面,而是我們的運作資金本身就捉襟見肘——這樣吧,你們縣里可以去向市里反應,如果市里同意給我們再放點補貼,我們也不會當這個惡人!”
彭遠征壓住火氣勉強笑道:“孟總,據我說知,市財政剛給你們撥了一千八百萬的補貼吧?”
“這點錢不經用喲。我們這種行業,一千多萬的補貼就是毛毛雨,扔進去都不打水漂。況且,這是一年的補貼,我們還得考慮到工程建設后的運營拓展,我們是新建公司,到處都需要錢——你看我們這辦公條件,都簡陋到不能再簡陋……我們缺錢吶,小彭縣長!”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孟總,可是這樣僵持下去,越拖你們的成本就越高——”
彭遠征的話還沒有說完,孟建西就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其實我有句話也想說一說——我們這個項目建在你們鄰縣,本身就是一種經濟上的扶持,作為鄰縣來說,應該盡可能地幫我們解除后顧之憂,而不是跟我們無節制地提要求。”
“我已經跟市里領導匯報過了,如果問題得不到解決,我們會考慮另行選擇工程地址。新安區的領導可是也有意邀請我們落戶,這一點,還請小彭縣長慎重考慮!”
聽了孟建西這話,彭遠征徹底煩了。這個項目落戶鄰縣,這是市委市政府決策的結果,你一個施工單位說改就改?扯淡!
適當提高一點補償標準,根本構不成多大的負擔,這孟建西硬是不撒口,怕還是別有用心——彭遠征想起之前來的時候李銘然暗示的話,心頭不禁火起。
李銘然說,他多少了解一些這個孟建西,此人毛病很多,也有些貪婪,屬于雁過拔毛的那一種類型,要想從他手里過關,不上上供是不可能的。
“這個項目建在鄰縣,是市委市政府的決策。我想,改地方時絕對不可能的。所以,為了項目的按期施工,還是請貴方認真考慮,適當提高一下補償標準。我會向市政府匯報。如果貴方堅持不尊重農民的利益,那么,有任何后果,由貴方全部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