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國振對原本歷史上柳如是的命運是相當同情的,雖然這其實是個讀多了書讀傻讀癡掉了的女子,但實際上,她卻有著時人當中少有的一些特質。
但是,收容柳如是,甚至派人送了頗為不少的銀錢去吳江盛澤為她贖身,俞國振的目的既不是做慈善,也不是為了充實**,而是因為柳如是身上的某些特質。
她算是文藝女青年,但不是那種不可救藥的癡呆文婦,對于新事物接受能力相當快,最重要的是,她對這個民族,有著不遜于俞國振的深沉的愛。
所以在她原本的結局之中,明亡之時她勸說錢謙益與她一起自盡殉國,被阻攔之后又勸錢謙益暗中聯絡抗清,甚至為鄭成功傳遞消息。她并不畏死,故此錢謙益死后,她便立刻自盡,她只是心不肯死。
在無數讀了圣賢書的讀書人,其中以相當一部分是以氣節自詡的東林黨人,紛紛跪下來為野豬皮唱征服的時候,這個青樓出身的一介弱女子,卻做出如此事跡!
因此,俞國振希望柳如是今后能給自己有所幫助,而她在最初的不理解之后,現在對于學習俞國振所傳授的實學知識,也已經非常積極。她還有一種奇怪的感染力,能夠帶動周圍的人與她一起好學,俞國振覺得,她至少可以在今后的女子學校中擔當校長一職。
而蔣佑中又與柳如是不同,這個少年,在原本的歷史中只是籍籍無名,俞國振只是為了讓他父親蔣權來,所以才連帶著收容了他。雖然他也展露出一定的工匠天賦,可最初俞國振對他并不是十分看中。
但經過小半年之后,俞國振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他知道自己撿到了一個寶。
這小孩兒,就是后世那種讀理工科的寶,空間想象能力、抽象思維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又或許是他自小與父親的工具打交道,這讓他在算學和基礎物理上的進步極快,一日千里!
俞國振現在已經有了個計劃,過完年后,就要開始教他力學三定律!
在俞國振心中,柳如是與蔣佑中,都是暫時無人可以取代的存在,他們甚至比少年家衛的伙長還要重要!
“二柱,那個家伙交給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最短時間知道他的身份。”
俞國振解開自己的棉衣,將柳如是裹住,然后半摻半摟著扶她走回兩步,直到將她交給了小蓮,然后又回頭吩咐道。
二柱應了聲,臉色也陰沉得可怕,俞國振讓他負責襄安鎮的消息,這伙人潛入,他卻沒有得到任何風聲,這是他無法推去的責任!他點了點頭,甚至等不及將那個俘虜帶回別院,走過去就是一腳,踩在他的小指頭上。
那俘虜頓時慘叫起來,二柱還用力扭動了一下腳,那俘虜的慘叫聲更大。
“我說,我說,我們是太湖來的,來替賀二哥報仇!”俘虜嚎叫著求饒:“給我一個痛快,給我一個痛快!”
“大柱,你帶人回去,帶席子與木板來,將咱們的人收殮好,那幾個賊人……將頭砍下。”俞國振沒有理睬那邊的哀嚎,他又向高大柱吩咐道。
這一戰戰死了三名少年家衛,雖然與敵方死亡數目相同,不過俞國振估算,至少還有兩個人今后得退出家衛了。而且這個時代,醫療手段短缺,若是傷口感染的話,極有可能再次出現傷亡。
得尋個出色的醫生,另外,酒精蒸餾術也得弄出來,有了酒精殺菌消毒,這種創傷的感染率就會進一步減少。好在如今是冬天,傷口感染的可能性不會太大。
想到這里,俞國振心情輕松了一些。
大柱很快就回來了,俞國振親手收殮了那三名死去少年的尸骸。善后事宜才處置到一半,便有死傷者家屬哭哭啼啼過來,緊接著,俞宜勤與俞宜軒聞訊也趕了來。
“國振,此事該如何處置?”俞宜勤看到三具少年尸骸,臉色都白了,自從少年家衛建立起,還從未有過陣亡者,所以他還沒有處理這樣事情的經驗。
“早有條例,循例處置就是。”俞國振低聲道:“死者每家一次性補償六十兩銀子,家中父母六十之后,每月可領取三兩銀子的養老錢。”
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年代里,六十兩銀子是一筆極大的財富,更何況還有代養父母的養老錢!俞宜勤聽了之后,都有些覺得俞國振太過大方,但如今俞家財務已經由俞國振來管,他只負責出納,因此點頭道:“既是如此,我現在就去辦。”
“我隨你一起去吧。”俞國振嘆息道:“畢竟是我挑來充當家衛的,我不出面,說不過去。”
俞宜勤看了他一眼,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罷了,實際上,這也是安撫軍心的重要舉措,換作他,也不會將此事隨意交與他人。
俞國振知道他誤會了,又微嘆了一聲:“二伯,你看如今賊匪膽大妄為,我們襄安算是太平之地,可仍然三番五次有賊來犯,這些家衛拼了性命,護的可是我們。今后這般事情,只怕仍然會有,若是寒了他們之心,我再想要如臂指使就難了。”
“那是,那是。”俞宜勤訕笑道。
既是安撫死者家屬,頭上戴著一頂“襄安巡檢司巡檢”帽子的俞宜軒自然也少不得要前往。安撫死者家屬倒還算順利,當俞國振發覺他們還對自己千恩萬謝,這讓他頗有愧疚。
“國振,知道這伙賊子是什么人么,他們比前幾伙似乎都要兇悍。”這些事務了結之后,俞宜軒才抽著機會與俞國振道:“聽聞還走脫了一個,若不能斬草除根,只怕還有后患!”
他是知道少年家衛的實力的,如今少年家衛長的已經訓練了九個月,短的也有五六個月,可是在以多擊寡的情形下,自身傷亡竟然還比敵方要多,這個結果讓他臉色發白。若是那賊人不是在鎮外伏擊,而是闖進了鎮內的俞家,那么只怕死傷會更重了。
“他們自稱是太湖水匪,我卻不大相信。”俞國振低聲道:“太湖水匪雖是兇悍,可那只是對無反抗之力的百姓,對上咱們的家衛,他們還不夠看!”
“那你以為……”
“兩伙人比較有可能,一是鹽梟,咱們的私鹽事情發作了。還有一伙,便是聞香教。”
“聞香教?”聽到這個名字,俞宜軒身體一顫,目光中露出忌憚之色:“他們不是早就被滅了么?”
“百足之蟲,死而未僵,而且就在一個多月前,我還與聞香教的人照過面,確認了一件事情,聞香教教主王好賢并未死。”俞國振聲音壓得越發低了:“此次五名賊人當中,以一人為首,他被擊殺時,曾有個賊人失口喊出‘范會長’,‘會長’、‘傳頭’都是聞香教里的稱呼,雖然俘虜的那個一口咬定他們是太湖水匪,但我想,太湖水匪已經破膽,如今五叔又掛著襄安巡檢司的職銜……鹽梟的可能性大過水匪,而聞香教的可能性又大過鹽梟!”
他們說話間,便來到了別院的大門前,還沒有進大門,俞國振就看到有人跪在門前。見到他走過來,那跪著的幾人膝行上前,但立刻被跟在俞國振身邊的高大柱與羅九河擋開。
“小官人開恩,小官人開恩,饒過我們這一遭,求小官人開恩啊!”
俞國振掃了他們一眼,這就是葉武崖伙那兩個臨陣脫逃的少年,其中有一個少年家人也在。他停下腳步,沉默了一會兒,那少年的父親大約覺得有希望了,拼命地磕頭叩首:“小官人開恩,以后這孩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殺賊尚且無膽,止步不前尚情有可緣,但丟失兵刃轉身逃脫,棄自己同伴于不顧,這種人,我們俞家不需要。”俞國振慢慢地說道:“大柱,把他們帶走,跟你老娘說一聲,莫要心太軟,什么主意她都敢亂出!”
這命令聲音并不響,但高大柱卻聽得一凜,心中埋怨起母親來。大約是上回替蔣權說情成功的事情讓高嬸覺得很有臉面,有些事情就做得需要敲打了,象跪在院門前哀求的事情,俞國振可以猜到,十之八九是她的主意,否則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接近院門!
高大柱點了兩個伙,上來夾著人拖了便走,那跪著的漢子還開口哀求,發覺俞國振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跡象,言語中就有些不著邊際,甚至有要去告發俞國振圖謀不軌來威脅。
聽到這里,俞國振眉頭擰了一下:“大柱,等一下。”
高大柱本來想要抽那漢子嘴巴的,聽到這話便停了下來,那漢子大約覺得是捏著了俞國振的痛腳,神情完全沒有開始的恭敬,人也爬了起來。
“你是說,要到官府告我圖謀不軌?”俞國振盯著他,唇跡浮起了冷冷的笑:“說得好,你若不提醒我,我倒還忘了,原本只是想發賣了事,但……為何這伙賊人能接近我們別院卻不被發覺,想來別院中可能有他們的奸細了。”
“小官人這是何意?”那漢子的臉色頓時變了。
“沒有什么意思,因為有奸細,致使家中護衛出了傷亡,總得把這奸細找出來吧。”俞國振咧嘴一笑:“大柱,這惡奴一家先綁著,過會和賊人尸首一起送到縣衙去。”
“啊……饒命啊,小官人,小的再也不敢了,饒命!”那漢子聽了這句,頓時知道不妙,他原想要以誣告來威脅俞國振,可俞國振現在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官府會信哪一個?是家仆還是家主?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結果!
這一次,高大柱再也不給他多說的機會,直接將他衣裳脫了把嘴堵住,發覺他穿的還是俞家發放的夾襖,高大柱更是憤怒:“見過沒良心的,可沒有見過白眼狼長成你這狗模樣的!”——————————求支持分割線——————————(新一周沖榜,急求支持,點擊推薦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