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大明崇禎七年八月十三日,時羅峒峒主黃浩滿臉都是喜氣。
當初欽州附近共有八峒,前些年四峒背叛了大明,順帶著還將人口領土獻給了安南,結果當然是挨了一頓胖揍。時羅峒因為靠近欽州,沒有參與到叛亂中去,因此雖然也遭了戰火,卻未曾傷筋動骨。
“俞公子,你只管放心。”他笑瞇瞇地看著俞國振的禮物,眼睛根本不離開這些來自中原的錦緞、棉布和瓷器,讓他非常高興,讓他更為高興的是,俞國振做出的許諾。
三十枝鳥銃和相匹配的火藥,對于時羅峒來說,這是一
“如此就有勞峒主了。”俞國振拱了拱手。
時羅峒是他這次大計劃的最后一塊拼圖,也是他所有計劃之中兩塊不受他控制的變動因素之一,這個貪心的峒主,在最后時刻又提出了鳥銃的要求,俞國振只能同意。
算是被他小小地乘火打劫了一把,不過要想有收獲就必須有付出,想到自己計劃成功后的收獲,俞國振便覺得,三十枝鳥銃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此,后日再來拜見峒主。”
“好走……珠哥,你替我送送俞公子。”
羅珠哥跟在俞國振身邊,將他送出了峒寨,到了門口時,他實在忍不住,抱怨道:“俞公子,我妹子大喜的日子,為何折騰成這模樣?”
“你們以前跳嶺頭,有沒有人來搗亂?”
“有,如昔峒那些蠢貨,偶爾也會來搗亂。”
“那你就把這次來的人當成如昔峒的蠢貨就是。”俞國振轉過臉,看著這個侗人漢子:“不過他們來得也好,至少……這次婚事會辦得前所未有的熱鬧!”
時羅峒與新襄寨只隔著一條并不十分寬闊的漁洪江,就是山路難走,離開時羅峒之后花了兩個多時辰,他們才到了漁洪江邊。
“小官人,就是這里了。”羅九河指了指江邊的船。
俞國振點了點頭:“后天不要留人于此,賊人中未必沒有聰明的,若是能弄走我們的船,便是我們聞訊回援,到了江邊也只能徒呼奈何。”
“是。”羅九河吃吃笑了起來:“他們只道我們都去給老將捧場,卻不會想到,我們是故意不留人看著船。”
“俞大海傳來的消息,那群烏合之眾會在午時之后開始攻龍門,只可惜我們沒有水師,否則這塊肥肉,完全可以由我們全部吞下。”俞國振稍稍有些惋惜:“三千余海盜……就算是張大疤拉吹牛,一千五六百總是有的,加上劉香的五百,兩千水手啊。”
“小官人,便是全捉著,咱們也不能放心用他們。”羅九河笑嘻嘻地道:“小官人貪心了。”
“是啊,我貪心了。”俞國振也笑了起來。
船送他們靠近了碼頭,見他回來,早在碼頭等著的將岸迎上前:“小官人,欽州的事情辦妥了!”
“是么,酒菜都備齊了?”
“依著小官人的吩咐,不僅酒菜備齊了,招待客人所需要的所有東西,都備齊了。知州大人說他原本也要來的,但臨時有公務,只能告罪。”
他們在碼頭上這番對話,別人聽不明白,但他們自己卻是清楚其中的含義。俞國振看了看周圍:“好,那后日中午便在碼頭上開宴會,寨子里沒有這么大的水泥坪。”
他指的是碼頭外用于堆貨的大水泥坪,其實完工到現在也只有區區不到十天時間,這足有三畝大小的長方型小廣場,確實適合用于宴席。《》網而且,就在這邊上,用新燒制的紅磚建起了兩排庫房,其中便有廚房。
“就在這里?”將岸愣了一下:“不在寨子里面?”
“嗯,來的客人會不少,寨子里總有不方便之時,而且要防止有人混進去偷摸,前些時日每天都能抓到幾個,你們不會將此事忘了吧?”俞國振道。
“是,是。”眾人唯唯。
“不過,怕當天天色不好,臨時搭一個棚子吧,反正框架什么的都是現成的。”俞國振又道。
隨著俞國振的命令,碼頭上頓時忙碌起來,清理場地的,將棚子框架運來的,仿佛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他的命令便得到了執行。這也是新襄的一大特色了,那些因傷退出家衛的少年們,成了基干的管理者,他們對于俞國振的忠誠依然,因此俞國振的命令,都被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不折不扣地執行。
這使得新襄做事的效率,與別的地方都不相同,別的地方拖拖拉拉要兩天才能辦的事情,在這里,半個時辰之內,便會開始得到執行。
一艘送魚來的漁船此時正停靠在碼頭上,漁船上的漁夫們驚奇地看著這些行動如風的人。
這些漁夫當中,有一人目光閃閃爍爍,盡可能避開碼頭上新襄寨人的注意。方才俞國振與手下的對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同時暗記于心。
漁船將一船魚賣出之后,便出了海,過了龍門島,便有另一艘船在外等著。那目光閃爍的人換上了這艘船,一見著船上的張大疤拉,便大聲道:“張大哥神機妙算,那廝雖然有所防備,卻還不知道咱們的動靜!”
張大疤拉一一細問,聽得俞國振在布置完碼頭廣場上的酒宴之后,還特意提到要將龍門島和附近幾處墩臺的官兵也都一個不剩召去吃喜酒,張大疤拉大喜:“好,好,果然是老天也幫我!”
在他身邊的俞大海卻皺著眉:“張大哥,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么,俞兄弟,你發覺了什么?”張大疤拉正在興致頭上,聞言略有些不快。
“小弟覺得,似乎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那個俞寨主,幾乎就是迎著我們將人調攏……”
“哈哈,俞兄弟小心謹慎得過了頭,那俞寨主若真是迎著我們調人,就會將人調到別處去,而不是調到新襄寨。他召集如此眾多之人宴飲,倒是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原本寨子里只是有數百人罷了,現在可是有千余青壯!”
說到這,他又笑道:“不過,這也確實合了我之意,在新襄寨滅了這千余青壯,欽州城便只余百余人守衛,奪欽州城,不費吹灰之力!”
俞大海恍然大悟:“張大哥說得是,小弟太小心了。”
荀世祿在旁插嘴道:“小心無大錯,張大哥身邊,也確實要有一個時常能提醒張大哥的人物。”
他二人一唱一和,張大疤拉不以為意,哈哈笑道:“不說這些,不說這些,如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眾家兄弟說說,后日咱們當如何行事吧!”
“還有什么說的,咱們幾千號人,早有準備,沖上去一頓打就是。”有人叫道。
“張大哥若是這般行事,即使此次勝了,今后也必然會受挫。”俞大海再次出面充當一個唱反調的角色:“張大哥方才說的沒錯,諸家兄弟需要議一議,唯有如此,方能……”
“俞大海,你是什么東西,不過是從劉香老那邊逃來的貨色,竟然敢屢屢掃諸兄弟的興致?”那人粗暴地打斷了他:“張大哥給你面子,才賞個頭目與你當當,你還以為自己真是個人物了?”
俞大海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翻了那人一眼,卻是張大疤拉一向信重的一個海盜頭目。這人慣于揣摩張大疤拉心意的,他的喝斥,其實也是張大疤拉的表態。
不過俞大海并不準備退縮,他在海上飄了二十多年,早就知道海盜們最敬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個人物,你說了不算,我自家說了也不算。”他冷聲道:“能不能對張大哥有幫助,這才算……你能為張大哥做什么?后日攻寨子,你敢第一個沖么?”
“如何不敢,不就是一個小破寨子幾十條火銃么,有什么可怕的?”那人怒道:“你呢,你敢不敢?”
“那好,后日我帶著我的兄弟,第一個破寨給諸位看看。張大哥,還請下令,后日我為先鋒!”
張大疤拉正要答應,卻看到俞大海臉上遮遮掩掩的笑。他召集了整個西海數十伙人,這其中除了那些安南人之外,大多數都不大將他放在眼中,一個個都是爭功推過的,俞大海往常也并沒有這般積極,可現在突然要第一個去破寨子,其中用意,讓他不由得暗自思量。
旁邊一人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金銀,威名。”
若是俞國振在此,當然會認得,此人便是與江中流有勾結的那名捕快頭目。王傳臚上任、江中流淹死之后,他便失去了蹤跡,這樣的一個小人物,俞國振也未曾放在心中,結果他卻是來投靠了早就相識的張大疤拉。
得了這提醒,張大疤拉旋即覺得,自己明白了俞大海的心思。
此戰有兩大好處,第一便是新襄寨中藏著的金銀,二就是整合整個西海的海上勢力。他從那捕快頭目處得到的消息,新襄寨里至少有二十萬兩以上的金銀,若是俞大海先破了寨子,那么他在諸家勢力面前可就大大出了風頭,而且先入寨之后,且不說他可以分得最豐厚的戰利品,就是他自己私藏一部分,也足以讓張大疤拉肉痛!
想到這里,張大疤拉笑道:“俞兄弟,咱們人多,破一座小小寨子,當真不算什么本領,倒是另有一事,我要請俞兄弟鼎力相助。”
俞大海拱手,有些不情愿地道:“張大哥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