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在俞國振將張正接應過河之后,岳托便知道,自己此次計策雖然重挫了虎衛士氣,但畢竟沒有給虎衛真正沉重的打擊。
而俞國振的部隊出現在膠萊新河之南,也就意味著他放棄了建了一半的營寨。那營寨中多少會有些輜重留著,特別是糧草、武器,岳托便領著親兵,親自前去察看。.
他也希望通過察看虎衛的營壘,找到更多的應對這支橫空出世的強軍的辦法。
俞國振帶來的虎衛不過是兩千多人,因此營寨占地并不大,但四周卻都挖出了壕溝。建虜斥侯雖然摸了進來,所看到的也只是井井有條的擺設,按著岳托的命令,無人敢亂動這里的東西。
“糧食有沒有?”岳托最關心的是這個。
“稟主子,有大米,不過數量不多,與大米擺在一起的,還有這個。”偵騎拿出了兩個罐頭奉上:“奴才不知是何物,但既然與大米放在一處,應當就是吃的。”
新襄的鋼鐵產量雖然受到礦產資源的制約,已經達到了瓶頸,但是生產出來的馬口鐵很重要的一個用途,就制造軍用罐頭。與民用罐頭多采用玻璃罐不同,為了適應行軍需要,軍用罐頭都是鍍了錫的馬口鐵,而且新襄的馬口鐵因為煉制成本低廉的緣故,甚至通過荷蘭、西班牙商人反銷至歐洲,打得如今歐洲最主要的波希米亞馬口鐵打不起頭來,從而成為新襄外銷鐵器中的一貢重要收入來源。岳托沒有見過軍用罐頭,但他認得漢字,看懂外頭印著的字,便令人用短刀將蓋子掀開。
一股濃郁的閹肉味撲鼻而來。為了延長保質期。這種軍用罐頭可沒有少用香料,那打開的旗兵忍不住用刀穿上一塊肉嘗了嘗,向岳托道:“主子爺。是肉,是……豬肉!”
新襄的養殖業,隨著玉米、土豆和紅薯等的推廣種植而迅速發展。這三者都是相當好的飼料,特別是玉米。因此,新襄、會安在崇禎十年時是出欄了生豬一萬五千頭,而在剛剛過去的崇禎十一年,這個數字擴大到了可怕的八萬多頭――雖然此時每頭豬能提供的肉不過是兩百余斤,可是總供的豬肉量也達到了近二千萬斤。整個新襄體制之下,人口總數不足六十萬,平均下來,每人有三十斤豬肉。再加上數量同樣可觀的牛肉、雞鴨鵝肉,新襄能夠保證每個新襄的百姓,都有比較充足的肉、蛋供應。
而身為優先照顧的虎衛。更是不缺肉食。哪怕是行軍途中,他們也不用象著此時官兵或建虜一般。用豆豉和醋布充當菜肴。肉罐頭、菜罐頭、果罐頭,只要能吃的,就能做成罐頭,甚至于有些虎衛聽到罐頭二字就變了顏色。
一次兩次吃這樣放了濃重調料的罐頭,那是美味,就比如此時的岳托,在確認罐頭無毒之后,身為正紅旗旗主,他當然優先享用這種好東西。一邊吃,他一邊道:“新襄兵竟然有這么多這種東西,無怪乎作戰勇猛軍紀森嚴……只不過他們怕是吃不得苦吧。”
“哈哈,果然是好東西,只可惜數量還是少了,便是一人一個也分不夠……”和碩圖也笑道。
他們在亭口鎮破了俞國振的計,還奪了虎衛的一個營寨,又有這許多收獲,自然可以嘲笑一番了。
“瞧瞧還有什么好東西。”岳托吃得心情大悅,也來了興致。
倒不是真正因為好奇,這其中還有窺看新襄虛實之意。雖然建虜也嘗試讓那些漢奸幫窺探新襄的虛實,但一來路途遙遠,二來新襄的戶籍制度比起大明更為嚴格,至少新襄沒有隱戶,所以外來人都很容易被監視,便是重要的民生工坊都無法接近,更別提虎衛的基地了。
從方才的罐頭里,岳托便可以判斷出,虎衛的待遇非常好,因此士氣極為高昂。這與那些又窮又餓的大明朝廷官兵不一樣,這個發現,令岳托心中其實極度不安。
在遺棄的營寨中,很快他們發現了兩門大炮。
這一路上虎衛的短炮給岳托極大的震動,這種靈活方便、射程又不近的火炮,實在是陸戰利器,而且虎衛習慣將一二十門炮集中使用,一但轟擊下來,便能造成巨大的打擊。因此,當發現這兩門更大的火炮時,岳托當即來到近前想要查看清楚,弄明白虎衛的火炮與大清的紅夷炮有什么區別。
然而就在搬動火炮時,當火炮一抬起來,底下壓著的一個彈簧彈起,引發了一個機關。
緊接著便是轟響,整個充當庫房的營帳頓時飛上了天,岳托離得稍遠,沒有真正炸中,卻也被沖擊波掀了起來,重重摔落在地。還不等他清醒過來,炸飛的碎片中有數塊穿過他的甲片,在他原本就已經虛弱了的身體上重重一擊。
埋地雷對于建虜來說,并不陌生。戚繼光便在薊州發明過“鋼輪發火雷”,而明朝官吏也習慣在打不贏的時候,于官府大堂之下埋官亭炮或公署炮,賊人得意洋洋往公堂上一坐時便引發爆炸。但是,象虎衛這般使用彈簧為擊發引信的,卻絕無僅有!
而且明官府用的火`藥威力實在有限,一般埋藏的不謹慎,也容易被發覺。虎衛則不然,如何使用地雷,在虎衛里是步兵所需要專門掌握的進階技能,最優配方和顆粒化的黑火`藥,威力也勝過建虜以往所遇。這一炸之下,除了岳托之外,別的正紅、鑲紅二旗的將官,也頗有傷亡!
更重要的是,原本就因為生病和連續作戰而虛弱的岳托,在被炸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和碩圖臨時接過指揮權,他也是宿將,在確認岳托傷重難以蘇醒之后,當機立刻,放棄再與俞國振進行糾纏的想法,立刻揮軍西撤!
“原來只是生死不明!”
在得到確認的消息之后,俞國振的歡喜少了一半。岳托暫時生死不明,但建虜的撤離還是井然有序,他本來想在亭口多牽制建虜幾日,更多地消耗建虜物資的打算,終究還是落了空。
“建虜南至山`東,原本就水土不服,咱們抓著的俘虜里,不是有人說岳托身體已經不適了好長一段時間么?”茅元儀道:“此次重傷,料想岳托也只是茍延殘喘,拖不了多少時間。”
“以茅先生之見,我們繼續追擊?”
“不可,咱們也是強弩之末了。”茅元儀搖了搖頭。
虎衛確實也是強弩之末了,除了留在高密安置那數萬百姓的千人,其余人都是輾轉作戰,而且不少人甚至是剛剛萬里海波過來,還沒有怎么休息便投入了戰斗之中。加上連番大戰,虎衛的物資消耗巨大,也需要進行補給。
“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交給李青山李明山兄弟了,咱們回高密,在那休整補給,準備下一場大戰。”茅元儀想到這,便建議道。
“也唯有如此――但愿他們兄弟能做得好些。”俞國振點了點頭。
“他們熟悉附近情形,我在亭口得他們幫助頗多,想來不會有什么問題。”張正道:“只是……還有一事,恐怕小官人也得考慮。”
“何事?”
“亭口的百姓。”
這話讓俞國振默然,確實,因為專心于戰事,他把這個也給忘了。
與此同時,自小生長在亭口的杜建功在遠處遙望著亭口鎮,頹然跪在地上,用手奮力捶地:“早知如此,就不該離開亭口,不該聽那群人話的!”
“不聽人家的話,你此刻就看不到亭口的火了,建虜早就將你殺了。”旁邊的一個漢子抱著胳膊,嘴里叼著一根草莖,“呸”了一聲道。
“就算被建虜殺了,總也是死在自己家中,如今亭口燒成這模樣,不用問,我的家肯定沒了,我一家老小,這個冬天怎么過?”
“挖地窩子,搭窩棚,總要熬過去……而且,那伙人嘴上說是登萊兵,我卻不相信,你見過官兵有那么好言好語的么?”抱著胳膊的漢子冷笑道:“他們的服飾,還有不少人是和尚頭……我知道他們!”
“咦?你知道他們?”
“南海伯他老人家的新襄虎衛,前年……大前年我在京畿時見過,當時他們奉旨勤王,我恰好在京畿,被建虜抓著,是為他們救出來的。”那抱著胳膊的漢子道。
此話一出,杜建功大驚:“怎么從不曾聽老哥你說過?”
“沒有路引,跑到京畿去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說什么?”那漢子嘆了口氣,臉上全是懊惱:“只恨當初我蠢了,南海伯原是招人去新襄,我卻傻乎乎舍不得家里的婆姨和娃兒――結果婆姨娃兒都沒了,卻盼來了建虜,這賊老天的,原以為是不給咱們活路了,虎衛卻來了……”
“武老哥,你這是什么意思?”杜建功一愣。
“俺也是家破人亡了,如今建虜燒了亭口,就是想賣氣力也沒得個地方……干脆去新襄投靠南海伯吧,這身氣力,總不至于餓死。”武老哥嘆息道:“杜兄弟,我料想虎衛定然會來安置賠償,我若是你,便不要什么賠償,只求能去新襄了!”
類似的話,可不只在一處響起,只不過大多數人不是咒罵虎衛,便是咒罵建虜,總之,極少有人會相信,他們的損失還有人進行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