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道鄰先生說的極是,各方的收入皆是有限,用來養兵實在是太浪費了,若是大伙都能省些下來,也用不著我一方承擔治理黃河、長江水患的支出了。”俞國振微笑道:“華夏軍略委員會如今治下是兩廣、山`東、南海、東海諸地,人口一共是三千萬,目前有常備兵力陸軍十五萬、海軍五萬,一共是二十萬,人口與兵力比是一百五十比一。各位也請將兵力限制在這個比例,如何?”
聽著俞國振說自己的家底,正人都是面如土色。
三千萬人的疆域,才二十萬常備兵力,這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是窮兵黷武,但眾人都明白,虎衛的二十萬兵力,實際戰斗力至少相當于一百萬他們的部隊。竟然這三年來,各方都模仿虎衛的編制與操典訓練精兵,但是實際效果有限,因為任何一方都拿不出那么多錢來堆出這樣的精兵。
比如說,虎衛的操典中,一個合格的步兵一次打靶要完成十至十五發子彈的射擊,可對于其余勢力來說,這就太奢侈了,一次打靶能有五發子彈就不錯了。
實際上金陵小朝廷號稱帶甲百萬真實兵力約是六十萬,李巖兵力約是十二萬,劉宗敏兵力三十萬,張獻忠兵力三十萬,沒有來的建虜帶甲超過二十萬,派代表來了的朝鮮國、倭國兵力也不少。
要是按人口比例來,豈不是說他們每一方都得將兵力壓縮到十萬以內,最多就是金陵能多些,可比起現在的六十萬只怕也要少上一半!
“這如何使得,這樣不對。”所有人都對史可法怒目相似。他們就靠著人數上的優勢來維持一點心理平衡了,卻被史可法一個主意弄得大伙都要吃憋,因此金陵小朝廷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道鄰先生說這樣不對,那么怎樣才對呢?”俞國振似笑非笑地道:“人口、財政,乃是講文修武的根本。若不按照人口來算,那就按財政來算?”
按財政來算的話,在座各方更是慘無人色,他們全部加起來再乘以個二的財政收入,也未必能抵得上俞國振手中的一半!因此毫無疑問。包括史可法在內所有人都搖頭。
“要不按照糧食產量算,養兵總得要吃糧,沒有糧可不成。”
搖頭。
“或者按照鋼產量來算,總不能再發木刀竹槍給士兵打仗。”
搖頭。
“實在不行,就按照棉布產量吧,軍服總得有,否則那就與百姓沒有什么區別了。”
仍然是搖頭。
俞國振輕輕拍了一下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響:“那么,史道鄰先生,我還有最后一個方案,就是你們的養兵費用全由我們華夏軍略委員會包了,你們的財政收入只用于維持你們的政務開支。這樣你們在秦淮河畔風流的開銷能夠更寬裕一些,如何?”
在史可法鐵青的臉色中,眾人都笑了。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華夏軍略委員會包下他們養兵的費用,豈不就是意味著他們的軍隊都受制于俞國振,至少在現在。這種提議大大突破了他們的底線,因此不可能會贊同。而金陵小朝廷在繁華的秦淮河畔花天酒地的事情,經過兩份報紙的渲染。如今已經是天下皆聞。
“想來道鄰先生是愿意的,在秦淮河畔吟賞風月,豈不勝過跟著一群丘八流汗啃泥?”有人嘲弄道。
俞國振沒有繼續聽他們胡扯下去,這次會議實現了他下一步戰略步局的目標,那就可以了。他擺了擺手:“此事休再提了,大伙是否還有別的事情。若是沒有的話,我們就可以散會了。”
眾人不禁都訝然。因為此前幾次會議,都扯皮了許久,可這次竟然一天上午就結束?
緊接著,俞國振便宣布了一個讓眾人震驚的消息。
“在散會之前,有件事情還要拜托諸位,鑒于建虜所作所為已經觸及華夏軍略委員會劃定的底線,故此華夏軍略委員會正視宣布,與建虜進入戰爭狀態。”俞國振淡淡地道。
俞國振的話是說得平靜,可聽到在座諸人耳中卻無論如何平靜不起來。這是宣戰,向建虜宣戰!
這么些年來,俞國振一直蟄伏,除去南洋之外,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被動應付,這可能是第一次真正主動對一方宣戰。在隱伏了三年之后,這頭當年的幼虎,今日的猛虎,終于要咆嘯山林了?
“俞濟民……先生,你此戰目的為何?”
“京師故地,豈可久在虜手?”俞國振平靜地道。
史可法張了張嘴,剛想問奪回京師之后,金陵小朝廷能否還都京師,但話到嘴邊,他自己也沒有臉面說出來。
別人打下來的江山,而且俞國振又從未承認金陵小朝廷的合法性,怎么會將京師還給他們!
會議便如此結束了,史可法心中雖然急著回金陵,可是從新襄到金陵的蒸汽輪船要七天才有一班,他還得再等兩天,才能乘這最快的交通工具出行。
因此,這兩天時間他便想獨自在新襄逛逛。
謝絕了方以智、孫臨作陪的好意,他獨自穿行于新襄的街頭巷尾,體察與金陵完全不一致的民情,這里的節奏讓他驚訝,仿佛有根無形的鞭子在抽打著這里的人,讓他們停不下來,這讓史可法很是惋惜:若是都停不下來,那么誰來感悟這無限江山,寫出美麗動人的詩詞?
在次日他慢慢逛到了城中老君觀,在老君觀邊的巷子里,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陳子龍。
曾經名聞天下的才子陳子龍,背著手歪著脖子,正在看兩個人下棋。
到新襄以來,一直沒有看到名義上的欽州知州陳子龍,史可法還以為他在忙著什么事,卻不曾想他竟然是在忙著在看人下棋。
下棋的兩人一個光著膀著一個穿著汗衫,手里都拿著蒲扇。史可法只道這兩位是難得的國手,便悄然走過去,看他們下了幾步,便知道都是臭不可聞的臭棋簍子。
“臥子,臥子!”史可法詫異地低呼了兩聲。
陳子龍歪過臉,看到是他,露出驚喜之色,然后便要拱手,卻聽得下棋的二人中個頭矮的那個嘖了一聲:“觀棋不語真君子,要寒喧說話,到遠些去!”
陳子龍也不生氣,當真拉著史可法走遠了些:“道鄰兄怎么來這里了?”
“我來這里開協商會……你為何不在衙門里,卻在這?”
“衙門?如今有什么衙門,我如今每日除了去三皇大典編撰所點個卯兒,便是在這看他們下棋了。”
“你……”
史可法看他的模樣,這才知道,原來這位陳子龍在新襄也就是被趕到所謂的三皇大典編撰所吃閑飯的主兒。
是的,兩廣現在已經沒有衙門了。
“為何不回鄉?”
“回鄉去受一遍亡國之痛么?況且這邊老人醫療好,有的是名醫坐館,我的薪水雖是不多,但一家人過得悠哉,閑暇時寫寫真性情的小文,逗逗家中的孩兒,有什么不好?”
陳子龍的故鄉還在金陵小朝廷的治下,他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不看好金陵小朝廷,認定俞國振終究會將之滅亡了。
史可法瞪著他,沉聲道:“臥子,且不說你當初的雄心壯志,只說你在這里呆了這么多年,對俞濟民的虛實定然了解,與我說說,俞濟民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他今天當眾辱我,我原以為他終究是按捺不住要對朝廷下手,結果他又宣布要對建虜宣戰――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很簡單啊,俞濟民要做前無古人的事情。”
或許是站久了有些累,陳子龍尋了個臺階坐下,半臥于地,隨意坦開衣襟,絲毫沒有朝廷命官的形體。見史可法還站著,他指了指身邊水泥臺階:“道鄰兄,請坐,不臟,每日都有人專門打掃過――俞濟民對于民生之細致,便從這里可以看出,他這般人若不得天下,天理難容!”
這一句話就讓史可法無語默然。
“你想知道俞濟民究竟是什么主意,他的主意不是說得很清楚么,他辦這協商會議,便是希望統一華夏的過程中少留些血,畢竟打起仗來,最受苦受罪的還是百姓。整個華夏便是擺在俞濟民面前的一個餅,他可以一口吞掉,但他怕撐著,于是便分成塊,一塊塊來吃……就是這么簡單!”
史可法皺了皺眉,若就是這么簡單那倒好了。這些年來,俞國振的戰略幾乎沒有失誤過,所有的計策總是一環套著一環,因此史可法總覺得,他這背后還有深意。
見史可法仍然這模樣,陳子龍一聲嘆:“你坐下來,我給你細細分說。如今天下有誰能阻止俞濟民么,你史道鄰做得到否?”
“不能,但我可做文文忠……”
“多爾袞能阻止俞濟民么?”
“多爾袞自然不能,但建虜會如北元……”
“那么李巖、劉宗敏、張獻忠之輩,能阻得住俞濟民么?”
“皆不能也。”
“對,皆不能也,俞濟民讓我佩服的就在此處,天下分明唾手可得,他卻能忍得住。太祖皇帝何以得天下,廣積糧緩稱王六字耳,俞濟民比太祖目光更遠,他召你們來協商,兵法云上兵伐謀,他便是用陽謀,逼得你們不得不一步步讓步,最終兵不血刃將天下納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