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德州乃是山`東北方門戶,當初建虜在崇禎十一年南下,高起潛令山`東兵聚守德州,倒不完全是錯誤之舉。
俞國振在三年前做山`東建設規劃之時,德州便是一個重要的樞紐。濟青鐵路將向這里延伸,然后與運河在此交會,從而形成水陸聯運的格局,在北方穩定之后,往天津衛、京師的鐵路,亦將從此向北伸展。同時,在這里他將建一座跨運河的鐵路公路兩用橋,讓鐵路向中原腹地延伸。.
造橋的技術不是問題,在欽州的時候,雷家就專門帶著一幫學徒研究各種橋梁的建造結構,只要鋼材、水泥的強度能跟上,莫說水較淺的運河、黃河,就是長江上建大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且在新襄在南海,雷家的工程師們已經造了幾十座鋼架橋,有大有小,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
此次大戰爆發之后,德州更是成了一座兵城。
“這地方和濟南府氣氛就不一樣了。”
馬大保喘了口氣,拿起腰間的水壺,將水一飲而盡,看著鋼軌在自己面前延伸,當發覺一個年輕的工人做事有些馬虎時,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就將那工人推開,然后自己將鋼軌放正,起身便給了那年輕工人一個耳光。
“你這混球,做事這么粗心,心思究竟放在哪兒了?”
那工人被打得臉都腫了些,不過老老實實一聲都不敢吭。他方才確實是走神了。故此這一巴掌并不冤枉。
或許是因為從死亡的門檻前掙扎過來,或許是因為俞國振派出的教導員實在是得力,象馬大保這樣的工匠“老師傅”,對于自己目前的待遇分外珍惜,因此容忍不得那些年輕的小子們有馬大哈之舉。他們很快就憑借著師徒關系、自己的做事能力,在各個生產部門建立了威信,當然。還有他們為了將事情做好不惜揍人斗毆而產生的震懾力。
象馬大保,曾一個人打過三個不服的小子。
他這一巴掌才收回來,便聽到遠處雄壯的歌聲。馬大保回頭望去,只見俞國振帶頭,一隊隊的華夏軍綿延而來。
人過一千。漫山遍野,人過一萬,無邊無際。馬大保看著這仿佛沒有盡頭的華夏軍,臉上不由露出欣羨之色。
“方才兇巴巴的,現在焉了吧,馬大保,前些時日,委員會剛發公告,要求盡可能尊重普通勞作者,你動輒打徒弟。小心被報上去!”
旁邊一個班組的組長費紳嘲弄地對馬大保說道,馬大保瞪了這廝一眼,這廝最愛賣弄嘴皮,一心只想著向上爬,用馬大保的話說。不是一個專心在下頭干活的人,可惜了他有一手好手藝。這是難免的,華夏體系內部總也有這樣那樣的矛盾,馬大保這種災民出身靠著刻苦努力才在短短的三年內嶄露頭角的匠人,與費紳這樣從新襄初等學堂畢業出來的,相互之間都有些瞧不上眼。馬大保覺得費紳是在蜜罐子里長起來的。怕是吃不得苦,不能在基層里干得長久,費紳則覺得馬大保是死腦筋,除了死力氣什么都不會,手段了簡單粗暴。
“再說我連你一起抽!”馬大保低聲威脅了一句。
“你沒那個膽子,這可是當著我們官人面前,你瞅見沒有,那是我們官人,統帥,我在新襄初等學堂的時候,他還親自給我們上過課,若按著舊式關系來算,我可是他老人家的門生!”
費紳得意洋洋的模樣,讓馬大保臉抽了一下,他還確實不敢當著華夏軍的面來揍這小子。
費紳一臉敬仰地看著俞國振,象他這樣,新襄初等學堂畢業出來的少年,對于俞國振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只有你認得統帥啊?我也認得,我當初還和統帥身邊的老牛比過氣力,我還贏過他。”馬大保哼了一聲。
“老馬,你就吹吧,吹吧,我是聽聞有人力氣勝過齊牛,但絕對不會是你!”
費紳真不相信馬大保的話,當初現場看到的人不少,但是對于鐵道工程兵來說,重要的是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在力氣上勝過了號稱華夏軍第一力士的齊牛,至于這個人到底是誰,反而不重要了。更何況當時馬大保只是一個最普通的鐵道工程兵,他自己吹了幾次被人嘲笑之后,便不再提了,因此身邊的這些工友反倒不知道此事。
俞國振一行越走越近,費紳興奮地向他敬禮,在鐵道工程兵中,許多和他一般新襄初等學堂畢業的學生開始敬禮。
新襄初等學堂畢業的學生,幾乎全部都進入了最基層的工作崗位之上,象是農莊、工廠,其中加入華夏軍的人數反而并不占多數。俞國振只是用初等學堂的學生構成了華夏軍的框架骨干,將華夏軍變成了第二座學堂和熔爐。
俞國振的目光向這邊望來,費紳頓時歡喜,將胸膛挺得高高的,俞國振果然看到他了,微微一笑,但目光從他身邊過時,看到他身邊的馬大保,微笑就變成了大笑。
“老馬,你果然來了!”
他不但大笑,還下了馬,將韁繩交給了勤務兵,快步走了過來。
馬大保咧開嘴傻笑了一下,沒有想到俞國振這么給他面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和他招呼。俞國振上前來,握住他的手:“我回去看專門看了你的檔案,了不起啊,老馬,連著三年都是勞動模范,了不起!”
馬大保更加高興,他得意洋洋地道:“老馬我好歹是勝過老牛的人,若是連個模范都拿不到手,豈不是丟了統帥和老牛的面子?”
齊牛在俞國振身邊歪過頭,悶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俞國振拍了拍老馬的胳膊:“我準備去滄州轉轉,你們加油,早些修好鐵路,我就直接乘車去滄州了。”
“放心,統帥只管放心!”
俞國振又看向費紳:“看模樣,你應該是初等學堂畢業的吧?”
“是……是,初等學堂第六期學員費紳!”
從俞國振過來和馬大保說話開始。費紳就張大了嘴巴,只覺得自己仿佛見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俞國振和他說話。他更是激動萬分了。
見到這張年輕的臉上滿是生機,俞國振極為滿意:“好好跟老馬學習啊,老馬了不起。連著三年鐵道工程兵模范,這個榮譽,可不好拿!咱們華夏,向來以勤為榮,以惰為恥,象老馬這般的勞動模范,就當給他榮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華夏不會虧待真正建設她的人。象東林儒生那般只有嘴皮上功夫的,仿佛天下的仁義道德全被他們占了。這種人咱們不需要!初等學堂出來的,千萬別忘記咱們的校訓,‘求實,求真,求進’!”
“是。必不負統帥所望!”
俞國振交待完之后,向二人揮了揮手,便又上馬,繼續向北而去。
待俞國振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馬大保向費紳嘿嘿笑了兩聲,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費紳則多少有些垂頭喪氣。
他知道,自己以后在馬大保面前,可是別想抬起頭來了。
崇禎十九年九月八日,俞國振親領兩萬援軍,離開德州城,趕往滄州城。他是在九月五日得知,吳三桂一支部隊突然出現在滄州城,在此之前,他的情報系統并無這支部隊的行蹤報告。
最初時俞國振也懷疑,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但很快別處的情報員傳來消息,這隊人馬是從武清出兵,沿途為了隱匿行蹤,甚至所過村落盡數殺絕,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這也讓俞國振勃然大怒,這些年來,迫于俞國振的威風,諸勢力之間交戰時,都不敢再殘害百姓,那種驅使百姓拿尸體去填城的戰法,已經被淘汰了。可是這一次,吳三桂先是在滄州城以百姓來擋火炮,現在又干脆做出殺滅屠戮之舉,這讓俞國振覺得,有必要再次強調華夏內戰的規則了。
“吳三桂此部,必不留一個,非得盡數處置,方能解我心頭之恨。”在馬上,俞國振低聲對齊牛道。
“如官人所愿。”齊牛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
如今他也是過了三十歲的人,不再象年輕時那樣銳氣溢于顏表,但當他發作出來的時候,那凌厲的感覺,還是讓人覺得心顫。
華夏軍行軍速度極快,九月十日,便已經抵達滄州城外。此時的滄州,正被數萬吳三桂部所圍,城中守軍數量不多,吳三桂部攻得又極是兇猛,因此岌岌可危。俞國振率軍趕到,來得正是時候,吳三桂部被迫撤圍,聚于滄州西北。
他們對此似乎也早有準備,因此營壘齊全,特別是學著華夏軍,大量挖掘了壕溝,溝渠縱深達兩百丈,將華夏軍隔于野戰短炮射程之外。
看到前兩年才疏浚的運河,給他們這樣一挖,又變得千瘡百孔,俞國振只能搖頭嘆息。
“統帥,似乎有些不對,吳三桂的部下,如何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此堅守。按理說,他們在得知我援軍趕到,應該立刻北撤,回到天津衛做決戰吧?”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宋獻策皺眉提出了自己的懷疑。
俞國振凝神一思,確實,吳三桂雖然未給打怕,但此前他行兵布陣都極為謹慎,從南皮一直退回天津衛,便可見一斑。沒有機會的情況下,他寧可收縮,也不愿意冒險,可這一次,他這數萬精銳,怎么就停在這里?
就在俞國振心中起疑之際,一隊百余人的難民,扶老攜幼,出現在德州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