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北風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黑水河上游,距離北海不足兩百里的大片密林之中,俞襄看了看天空,心中浮起這句詩。
現在還只是八月,這里已經大雪紛飛了。
“連長,發現羅剎人了,他們的據點就離這里不到十里!”
喘著粗氣的偵察兵快步跑了過來,雖然備著馬,可是在齊膝深的雪里,馬匹行動的速度還未必比得上人,因此他是用滑雪板溜過來的。
“多大的圍子,有多少人,這狗娘養的天氣!”俞襄罵了一句粗口。
他雖然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是到了軍隊之后,少不得學上一些粗話。他如今的職務是北方軍團的一個連長――按照俞國振的要求,他是以“方襄”這個名字參軍的,因此就連他的頂頭上司,都不知道自己手下的這個連長竟然是華夏朝的太子。
否則的話,俞襄也不會有直接來到一線與羅剎人相遇的機會。
北方軍團的總督軍王浩然倒是知道俞襄身份的,他也特意將俞襄所屬的部隊設為預備隊,為的就是怕俞襄出什么問題。但是最近出了一些狀況,西邊的蒙古人有些不安穩,王浩然將自己的行營西遷,暫時未關注黑水附近的羅剎人,結果給俞襄找到了機會,瞞著王浩然主動請纓,從上司那得到了偵察羅剎人的任務。
俞襄可不只想著偵察。他心中明白,這對他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只要王浩然稍回過神來,那就意味著他再也沒有可能親臨一線。因此,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來一場平生真正的戰爭。
“若是父親……父皇,他定然會如此,當初他十五歲時便帶著叔伯們與水寇搏斗,我是父皇長子。便是比不上他當年也不能差得太多啊。”
俞襄性格確實象俞國振,而且因為環境的原因,他比俞國振更多了幾分張揚,少了幾分隱忍。那個偵察兵將俞襄手中遞過來的大裘衣披在身上,方才還一身汗,可是停下來之后,立刻冷得發抖。緩過勁后。他報告道:“一共一百多個,我大致計算了一下。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之間。武器是火槍,還有一門小炮。”
“軍紀呢?”
“軍紀很差,隔著老遠我就聽得他們在大聲喧嘩,似乎還在喝酒,不過這些羅剎鬼警惕性還有點,比起女真人強,他們在圍子里都立了望樓……”
偵察兵拿起一根樹枝。將羅剎人的布置一一畫在了雪地上。俞襄摸著剛長出葺須的下巴,看著地面上的圖案。琢磨了一會兒然后道:“咱們吃掉這個據點,抓些俘虜!”
“好!”
周圍沒有一個勸止的聲音。眾人一個個都顯得興奮無比。
俞國振組建北方軍團的目的就是與羅剎人打一場大仗,在俞國振給予高級將領的各階段戰略目標中明確說了,對羅剎人要做好打三十年持久戰的準備。初步目標是將之趕出黑水以北海之間的廣闊黑土地帶,這一目標必須在五年內實現,因為五年之后,俞國振就要開始對東北進行開發,需要一個穩固的周圍邊環境。第二步目標是奪取整個苔原――這是俞國振自擬的華夏歌中明確了的華夏領土,但是因為氣候環境極為惡劣,所以在這塊地方,只會零星建一串據點,用鐵路與公路將這些據點連起,為以后的大范圍全面開發做準備。第三步則是將羅剎人趕回烏拉爾山以西,讓這個傳統上的歐羅巴國家回歸傳統。但俞國振對羅剎人的警惕性并沒有到此結束,他可是知道這些北極熊的胃口有多大,因此他還有第四步終極目標,徹底肢解沙俄,讓沙俄在十四世紀以來擴張吞并的各個領主,扶持一個親華夏的莫斯科公國。
整個計劃,俞國振認為大約需要三十到五十年的時間,他并不著急。但是俞襄這些低級軍官并不知道他的計劃,這些低級軍官想的只是打仗,打仗,立功,立功。隨著華夏軍聲威遠播,他們越來越難有象樣的仗打,一個個可都欲求不滿。
故而俞襄決定打下這個據點時,竟然沒有一人反對的。
“打歸打,咱們要打得漂亮,不僅僅是要勝,要抓著俘虜,咱們自己還得盡可能少傷亡。”俞襄蹲在地上,用手拍了拍雪面,濺起的雪屑沾了他一身,他卻絲毫不理會:“霍彥的事情,大伙都知道吧,他就是急著立功,結果被從華夏軍趕了出去,此后便一直有些蹉跎,你們哪個想當他?”
霍彥的事情,對于華夏軍來說,是個公開的秘密,幾乎所有軍官在教訓那些年少輕狂的部下時,都會舉出他的例子來。此次俞襄北上之前,俞國振曾與他徹夜長談,便舉了霍彥的例子,告誡他無論如何決策,哪怕打敗仗都無妨,但若想著拿弟兄們的性命去換取個人的榮耀,那么哪怕他是俞國振的兒子,也將受到懲處。
俞國振很明確地說了,懲處只有一個,就是剝奪他的繼承人身份。
故此,俞襄雖然急于立功,卻還不至于盲目沖動。
“大伙有什么想法,都說出來,一起商量!”俞襄又道。
這是俞國振自幼對他的第二個教育:集思廣益,方能包容萬方,有所長進。
“夜襲?”有人毫不猶豫地道。
“你以為是在看呢,動不動夜襲,況且如今天氣轉冷,咱們必須在入夜前結束戰斗,否則到了晚上凍得動彈不得,升火又會被發覺!”
“那怎么辦,繞到他們據點后邊去?反正我們有滑雪板,這么大的雪也行動方便!”
“只有一座門。這可不是咱們華夏的古城,修幾個門給咱們進。我看可以這樣,將他們拐出來……咱們一個連,人數與他們相當,攻據點頗為不利。”
這個伙長的建議,讓俞襄覺得有幾分意思,向著他點了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伙長得了他贊揚。便有幾分興奮,在雪地上畫了一下:“咱們這里不是有女真人向導么,讓他們當餌,將羅剎人誘出來,羅剎人見著零星女真人,哪有不出來襲擊的?”
俞襄猶豫了一下,羅剎人的這個據點。原本是女真一部的聚落,但羅剎人來了之后。便將之奪了過來。在此基礎上修建成了據點。雖然據點不大,可是扼守的位置卻甚為要求,乃黑水北岸一個重要的渡口。象他們這隊人馬,為了不被羅剎人發覺,便繞了幾十里地尋了另一處渡口,砸碎冰面才過了黑水。因此,這附近還有零星女真人活動。倒不至于引起羅剎人的懷疑。
“就這樣辦,女真人不是恨羅剎人入骨么。他們總得好生表現一番,否則統帥為何要收留他們?”想了會兒。俞襄下定決心:“不過,他們還有用處,盡可能讓他們活下來……先得選好伏擊地點,我們來路不行,痕跡太多,而且羅剎人警惕心會高些,問一下女真人,在羅剎人背面有沒有適合伏擊之地,實在不行,密林也可以,咱們都帶了雪地迷裝,全換上來!”
為了適合北方寒帶作戰,此次華夏軍用了小半年的時間做準備,包括給所有北方軍團的士兵換上白灰相間的雪地迷裝,另配有白色披風、墨鏡,加上手套皮靴滑雪板,可以說在物資準備上極大充分。
女真人向導的話里,這個據點西北角確實有密林,只不過林中河網密布,現在是雪天,水面上都有積雪,很難分清哪兒能走哪兒不能走。俞襄不擔心這個,他們又不準備深入河網之中,只要在密林邊緣,借助那些生長了不知幾百年的古樹掩護,因此便定下了作戰計劃。
安德烈羅夫乃是這個由哥薩克控制的據點的首領,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官銜是什么,這個對于他來說不重要――在富庶的東方華夏國的傳聞,隨著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傳到了莫斯科后,無數在俄國境內一無所有的流氓、罪犯和哥薩克被黃金白銀和絲綢所吸引,開始向東方蜂擁而來。對于他們來說,軍銜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力。
誰最兇殘,誰最蠻勇,誰就能夠成為一支部隊的首領。象安德烈羅夫,就是這樣獲得首領的位置,然后又被羅剎國遠東地區雅庫茨克督軍戈洛文所認可。
認不認可無所謂,反正在這個據點里,安德烈羅夫就是最大的頭目,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地稱呼他為安德烈羅夫總督。
他們是在一個月前奪取這座據點的,隨后進行了加固,因為聽說據點再往南,渡過黑水,就有華夏國的軍隊巡邏,因此安德烈羅夫憑借野獸的本能認識到自己這個據點的重要。他準備在這里休整一冬,派人回到國內宣稱他已經打開了通往富庶繁華的華夏國的大門,連騙帶拐再弄一批流氓和罪犯來,這樣等到來年天暖和之后,他手中應該能有五百人。有了這么多人,足以進行一次收獲豐厚的遠征了。
但他現在要做的,是熬過這個冬天。
困擾羅剎人最大的問題,就是糧食。安德烈羅夫望著充當儲藏室的地窖,看著那些被凍得的肉,眉頭皺得緊緊的。
還不夠多,雖然他已經殺了能抓到的一切動物,從鹿、狍子,到女真人,可是他儲存的食物仍然不夠。來到遠東冒險的家伙們可都是亡命之徒,他們到這里是發財的,而不是忍饑挨餓。在漫長的超過半年的嚴冬時節里,他們將很能外出捕獵,那個時候只能依靠儲存在這里的食物。
“可惜了,最后的那個女真女人也已經被做成了凍肉,或許應該多留她兩天,從她嘴里問出附近哪兒還有女真人。趕在真正的暴雪來臨之前,我們還可以出去儲備一些糧食。”安德烈羅夫這樣對身邊的神甫說。
就象所有的殖民者一樣,安德烈羅夫身邊也有一位“神甫”,不過安德烈羅夫很是懷疑他是不是真象自稱的那樣是神職者,至少他不應該是東正教大牧首手下的神職者,因為他顯然對小男孩的菊花更感興趣――這分明是羅馬那位自大狂和他的跟隨者的共同特質。
就在這時,站在高高的望樓上的警哨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安德烈羅夫仰起頭,因為他聽到警哨的叫聲中有“滿大人”的呼聲。
這是他們對女真人的稱呼,安德烈羅夫頓時大喜:又有女真人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