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看來，詹姆斯先生并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對嗎？”裘安繼續問道。
“仁記洋行的四任經理當中，他的脾氣是最差的！”顧買辦想了一下，回答道。
“你有沒有想過報復他？”
“沒，沒有，其實我們這些買辦表面上風光，可實際上兩頭受氣，要不是為了有一碗飽飯吃，誰愿意伺候這些洋鬼子？”顧買辦氣憤的說道。
“洋人不好伺候吧？”
“說實在的，我已經打算在仁記洋行干了，要不是這詹姆斯還欠著我一筆貨款，我早就炒他的魷魚了！”
“哦，詹姆斯欠你錢？”
“是，他不但欠我錢，還欠著好多人的錢呢，他這一死，估計這些錢都還不上了！”顧買辦耷拉著腦袋道。
“顧先生，你知道詹姆斯除了欠你的錢外，還欠那些人的錢？”裘安眼睛一亮，問答。
“不少吧，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平和洋行的老劉，德隆洋行的查禮遜……”
“那你知道他欠了這些人多少錢？”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少說幾千塊是有的！”顧買辦警惕的望了裘安一眼道。
“詹姆斯為什么會欠錢，照理說，你們仁記洋行經營情況良好，不應該出現資金周轉不靈的情況！”裘安道，據他的了解，仁記洋行在張家口還是賺錢的。
“可能是做什么投資吧，反正他沒告訴我！”顧買辦道，“算了。我認倒霉。詹姆斯一死。這筆錢別想收回來了！”
“顧先生，詹姆斯欠下如此巨額的款項，有多少人知道？”
“這個，凡是借錢給他的應該知道，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在這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詹姆斯借錢干什么去了，你們就一點兒不清楚？”裘安問道。
“好像是要做一筆大生意，具體是什么。我們真不清楚！”顧買辦道。
“那這生意跟什么人有關，你也不清楚嗎？”
“警官，您別問了，我真的不知道！”顧買辦微微眼神哆嗦了一下道。
“顧先生，詹姆斯現在死了，任何生前跟他有過糾紛不管是生意上的，還是債務上的，都有殺人的嫌疑，你雖然是他的下屬，也逃脫不了嫌疑。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至于你說的生意上的秘密，我們不會泄露的！”裘安一看就知道這個顧買辦在隱瞞什么，當即一拍桌子，厲聲喝問道。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生意，但聽到他提過一次，什么法案的！”
“法案？”
“不知道是什么法案還能賺錢，我也覺得奇怪，也沒敢多問！”顧買辦道。
“你還知道什么？”
“好像日本人也參與其中，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顧買辦道。
“詹姆斯問你借錢，許了幾分的利息？”裘安問道。
“三分，不，七分！”
“七分利息，怎么計算的？”
“一個月七分，累計增加！”
“我說嘛，七分利息并不足以吸引人，你借了多少錢給詹姆斯？”裘安問道。
“警官，我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可得為我保密，不然，我會有麻煩的！”
“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一萬大洋！”
“多少？”
“兩萬大洋！”
裘安微笑的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五萬大洋，警官，我真的全說了，這可是我一半兒的家底兒了！”顧買辦哀嚎一聲。
“五萬大洋，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洋鬼子的錢是那么好賺的嗎，現在可好，五萬大洋打水漂了？”裘安悲哀的說道。
“都怪我，鬼迷心竅了，要是不相信他那番鬼話就好了，哎，我的一半兒家當呀！”
“行了，看來，詹姆斯從別人那邊也借了不少錢，這或許就是他遭來殺身之禍的原因！”裘安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呀！”
“裘隊，你這邊有發現沒有？”林探長早先一步結束了對另外一個買辦的問話，跑了過來問道。
“一點點，林探，你呢？”
“沒有，那家伙說的都是些沒價值的東西！”林探長搖頭道。
“詹姆斯沒有跟那個家伙借過錢？”裘安問道。
“借錢？”林探長一愣，“沒聽他提過呀？”
“你再去問一問，回到到你辦公室！”裘安道，“我在那里等你，咱們商量點兒事兒！”
“好，那我再去問一問！”林探長狐疑的看了裘安一眼，但還是轉身回去了，正好那位買辦還沒有離開。
十分鐘后，林探長帶著一臉驚愕的表情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什么情況？”
“詹姆斯果然向那名買辦借錢了，整整三萬大洋！”林探長驚嘆不已的說道。
“我那位更多，五萬！”裘安道，“而且還不止他們兩個，估計像這樣的借款至少還有不少人，每個人差不多都借了三五萬！”
“多少，每人都借了三五萬，詹姆斯他瘋了，這得多少錢？”林探長道。
“也許，我們可能要桶下一個天大的窟窿！”裘安一臉嚴肅道。
“裘老弟，你可要幫我，我這個小小的探長可扛不住這么大的案子！”林探長緊張起來了。
“放心吧，林探長，現在這件案子上面都在關注，我們只管查案，查到什么，上面自有處置！”裘安道。
“對，對，我險些把這個忘了！”
“林探長，我覺得，我們可能觸碰到這件案子的核心了！”裘安道。
“老弟是說，詹姆斯的死是因為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詹姆斯借了這么錢。許下這么高額的利息，那肯定是一樁利潤高的嚇人的生意，如果是正當生意，有何須如此，這生意一定來路不正，而且這里面還摻和了日本人！”裘安解釋道。
“日本人？”
“詹姆斯這樁大生意是跟日本人合作的，現在詹姆斯死了，俗話說。人死債消，錢是詹姆斯借的，借錢的人也只能找詹姆斯還錢，找不著日本人，所以這筆巨款很有可能在日本人手中！”
“詹姆斯一死，這筆巨款日本人就獨吞了，而且還沒有人知道！”林探長悚然一驚！
“說得對，這筆錢具體有多少，日本人知道，詹姆斯肯定知道。詹姆斯雖然為人不怎么樣，但肯定不會不留后手！”
“你的意思是。賬本？”
“不一定是賬本，也許是其他什么東西，總之能夠證明日本人從他手里拿走這么大筆錢就可以！”裘安道。
“你這是要搜查仁記洋行？”
“不，再一次勘察現場，這一次我跟你們一起去！”裘安道。
“老弟就不怕那威爾遜中校對你發飆？”
“他自己主動放棄配合調查，怪的了誰呢？”裘安輕笑一聲道。
“好吧！”
“顧買辦草擬了一份名單，這是他猜測的可能借款給詹姆斯的人，我們必須分頭行動，找上面的人一一談話了解情況，這樣我們也能大概的知道這筆巨款的數目！”裘安掏出一份名單出來道。
“老弟，還是你厲害，我是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呀！”林探長稍微看了一下，都是宣化城內一些有頭臉的人物。
“此事，你我出面都不太好，必須要……”
“明白了，讓局長出面，老弟，你干嘛不自己去說呢？”林探長奇怪的問道。
“這份名單并不是我交給你的，林探長，你記住了嗎？”裘安微微一笑。
“老弟，你這不是玩笑吧，這怎么可以，老哥我受之有愧呀！”林探長瞬間明白了，這是裘安故意的將這份功勞交給他。
“哎，這一次辦案你才是主角，我只是協助調查！”裘安道。
林探長哆嗦了一下，道：“裘老弟，你沒說的，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什么？老林，你沒搞錯吧？”
“這兩個人的證詞都在這里，還有這份名單，他們都好好的，不信您去看看，我們可沒搞刑訊逼供！”
“你們真是會給我找麻煩，這事兒是越玩越大了，居然還弄出這樣的事情來來，我得向上面請示，你們先去現場吧！”局長想了一下，頹然坐了下來，揮了揮手道。
“給我接二十九軍軍部，我找宋zx！”
“什么，劉正農，你給我再說一遍，怎么回事？”
“明公，是這樣的……”
“該死，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這下案情復雜了！”宋明軒倒吸一口涼氣，一樁殺人案居然還牽出一樁可能涉及的非法集資案！
他本能也不相信是東抗的人做下的案子，現在百分之百的肯定了，東抗不可能殺人！
倒是詹姆斯身上涉及如此大的一筆款項，這才是這個家伙被謀殺的真正死因。
東抗只是恰逢其會，給人背了黑鍋了。
問題是，英國人和那個威爾遜中校一口咬定這就是東抗干的，現在無論說什么，他們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認為這是警察故意包庇東抗而找的借口！
這個兇手也許就是想栽贓給東抗，才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更是算準了英國人的脾氣，肯定會揪住東抗不放。
而且這還是一個死局，只要是中國方面調查這件案子，英國人就不可能信任，可這在中國發生的案子，總不能交給外人去調查吧？
這有損國格的事情，沒有人敢干，他宋明軒更不敢干了！
死局呀，死局，這一回東抗算是掉坑里了，宋明軒苦笑一聲，這叫什么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