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
蒼原的清晨,仍然浸透在一股子濃濃的寒意之中。
寒風侵人,王觀瀾輕輕的睜開了眼睛。
誰也沒有想到,在青靈被放回來,覺羅部高手大舉進入中原追殺他的時候,他竟然再一次潛入了蒼原,刀鋒直指覺羅部。
這是一條蜿蜒綿長的河流,橫亙于草原之上,這是這一片草原水草最為肥美之地,也是覺羅部王庭所在之地。
覺羅部的王庭,叫做盛京。
原本是一片綿延數十里的帳篷,這幾十年,覺羅部與中原的交往日深,學會了筑城,便在王庭所在,修建了一座大城。
當然,這個所謂的大城只是對于蒼原而言的。
在王觀瀾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土城而已,城墻高約五丈,遠遠的看上去不錯,但是厚度不夠,完全由青磚壘成,上面雜七雜八的刻著一些符文,這些符文王觀瀾也偷偷的見識過,詭秘一些,但是并不深奧,可是實用性卻強,顯然這蒼原中也是有高人的。
五丈的城墻對于武者和術士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笑話,特別是到了第四級的力量之后,城墻上站多少人也擋不住。
可是加了這些符文就不一樣了,這些符文是自動運轉的,無時無刻都在抽取著盛京城池脈之下的元氣補充,這種陣法的觸發法門非常的高明,普通人進出城門,因為身體的元氣波動正常,所以進入不受限制,但是武者和術士因為體內內氣雄厚,神魂力量異常,便會引起陣法的反應,修為越高,受到的限制也就越大,如果想要硬闖,必然會受到陣法的反噬,陣法是什么,是在一個范圍的地域之內凝練的天地元氣和法則的總和。
一個人和整個天地元氣對抗,這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
除非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否則的話,沒有會愿意走到這一步的。
當然了,那種有可能跨入神通秘境的武道大宗師和大術士卻可以自由的進出,因為他們身體內的力量,已經完全內斂到了極致,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氣息釋放出來。
當然,如果真的是武道大宗師或者是大術士的話,也不會這么沒品的潛入盛京城了。
王觀瀾的目標就是盛京城。
現在盛京城大部分強者高人都已經入中原去搜索自己的蹤跡了,誰都沒有想到,他會殺一個回馬槍。
他不是一個心思豁達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極為小心眼的人,這件事情雖然說從一開始他就做的很漂亮,震驚天下,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夠。
因為他所有的行為都是被覺羅部逼出來的,人家逼虎跳墻,他只能跳墻,不管他做的多漂亮,也是別人逼出來的,現在,他想自己搞一點事情,狠狠的給覺羅部一個教訓。
他在盛京城外已經整整十六天了,這十六天里,他一直在觀察城內城外的人員進入,觀瀾著有沒有可能利用的地方。
不得不說,覺羅部的這個城池修建的實在是有些浪費,因為進入的人很少。
說起來,這個所謂的盛京城,更像是一個大市場,而且還是沒有什么人氣的大市場。
盛京城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夠住進去的,只有覺羅部的貴族和他們的隨從奴隸才能夠住進去,普通的平民都沒有這個資格,他們只能和以前一樣,在盛京城的周圍搭建自己的帳篷,以帳篷為家,放牧牛羊。
對于盛京城,他們只有需要交易的時候才進城,平時的時間都要用在放牧上面,哪兒有那個美國時間跑到城里去晃悠呢?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偌大的盛京城門口,每天進出的人寥寥無幾,最多的就是城中的貴族出游,每一次出現,都是幾百人的跟隨,特別是自從慈安老佛爺出了事情之后,城中出游的人少了許多,即使出來,防護也比之前強了無數倍,顯然,這些胡人貴族還是很惜命的。
遠遠的,一票胡人貴族的車隊悠悠的出了城門,一行竟然有五六百人,其中有一百多蒼狼軍,盛京城中能夠調動蒼狼軍的人并不多,顯然,這不是一般的貴族。
“行了,就是你了!”王觀瀾輕輕的將嘴上的草根吐出來,身形一伏,整個人如游蛇一般的在草叢中飛馳著,竟然沒有一丁點的聲息
這是蛇拳,他在那大巫遺骸之中得到的巫族法門,這種法門與其說是巫術,倒不如說是太古巫族們修煉的武道,與武道相近,其精微奧妙之下,絕不在寶典級的武學之下。
正是憑著這詭異的蛇拳和一身刀法,他才闖出了蒼原。
比起兩個月前,現在的王觀瀾的氣質有了極大的變化,原本因為從小讀書的緣故,雖然修煉武道有成,但是身上還能夠透出溫和的氣息來,現在,他身上溫和的氣息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掩蓋的肅殺之氣,那一對眸子,也時不時的透射出讓人心寒的光芒,整個仿佛就是一把出鞘的長刀,充滿了煞氣。
一個月的浴血廝殺,讓他在刀道之上更加的精進,完全將白虎七殺的煞氣,山勢的厚重,蒼生劫刀法的破滅之意融入了他的阿難破戒刀中,而阿難破戒刀,也因此改頭換面,變成了一種完全屬于他的刀法,刀意小成,戰力提高了數倍。
最讓他心中滿意的是,這一個多月來,他用來對敵的全都是武道手段,連一丁點的術法都沒有用過,全靠著手中的刀和蛇拳闖了出來,使得他的念頭更加的凝練,意志更加的堅定,收獲之大,遠超他的想象。
這是一只在草原上行獵的貴族隊伍,王觀瀾對這個貴族的身份不感興趣,對他的性全啊也不感興趣,他整整的跟了五天,終于找到了適合的目標,在隊伍回程,在草原上留宿的最后一個晚上,他潛入了隊伍的宿營地,將一名與自己身村差不多的雜役殺死,冒用了他的身份,隨著這個隊伍一進回了盛京城。
盛京城的陣法仍然在運轉著,但是隊伍里有著一百多名蒼狼軍,再加上隊伍的主人身份高貴,又是一個脾氣不好的貴族,城門口的守軍當然也不會犯傻的較真,就這樣,王觀瀾輕輕松松的進入了盛京城。
進了盛京城,王觀瀾便脫離了隊伍,潛入了一樁巨大的宅子。
之后的十天里,他一直在盛京城中默默的觀察。
正如之前所說,這盛京城其實就是一個大的住宅區了交易市場,除了大批的貴族之外,但是商人,這些商人之中有中原人,也有蒼原人,他們全都被限定在一個特定的區域內經營,再加上這城里的人不多,因此生意很是清淡,只能等待每個月一次的趕集的時候,才能夠多賺一些。
除了交易市場外,便是貴族們的私宅了,受到中原貴族的豪奢之風影響,這些宅子修的是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漂亮,王觀瀾惹到懷疑,是不是就因為遷就這些貴族的宅子,所以這盛京城才會修成這么大的一個面積。
而所有的宅子之中最大的,當然就是王城了。
覺羅王城,是盛京的城中之城,占了盛京城四分之一的面積,一看就是戒備森嚴的地方,對于這種地方,王觀瀾也沒有心思往里面混,他在意的是王城之后的那一處薩滿神殿。
胡人多是薩滿教的信徒,時時都要拜祭,就像是中原人拜神一樣,正是因為如此,薩滿神殿是一個極為崇高的地方,但也是一個香火旺盛的地方,所以當然不能夠修在王城里面,你修在了王城里面,讓人怎么拜祭呢?
薩滿神殿修在距離王城不遠的一處矮山之上,比起王城來,少了幾分的堂皇大氣,卻多了幾分的肅穆森然。
在王觀瀾的眼中,這個薩滿神殿要比皇城輕松多了,至少他不必擔心那些古怪的陣法。
雖然這個薩滿神殿中也有陣法,但是真正的防御核心卻并非是陣法,而是毒。
事實上,一靠近這個薩滿神殿,王觀瀾便能夠透過巫氣感覺到,這個神殿充滿了劇毒,一層肉眼看不到的毒氣將整個矮山都籠罩了起來”,
這種毒氣無形無質,是屬于一種慢性的毒氣,即使是不需要呼吸的武者和術士,只要沾上一點,便能中毒,不過如果沒有其他的手段的話,這種毒的毒性是不會發作的,只要離開了矮山,過不了多久就會消散,于人無害,但是如果你在薩滿神殿之中搗亂,嘿嘿,對不起,你就等著毒發身亡吧。
除了這種無形無質的奇毒之外,神殿之中燃的香燭之類的物品,也都充滿了毒性,還有飲的水,吃的餐,惹到手觸碰到的東西,都會沾上毒。
只是這里的毒施放的實在是太高明了,即使是處處皆毒,卻保持了一個穩定的平衡狀態,在這個平衡的狀態之下,無論是修行者還是普通人都和常人無異,但是一旦有其他的舉動,那就是找死了。
而神殿外面的那些陣法,則是迷惑人用的,威力和效果并不大,而這一切,都正合王觀瀾的口味。
盛京城的夜是寧靜的,寧靜之中,透著一股子平靜的氣息。
事實上,在方圓數萬里的這一片蒼原之中,沒有一個地方要比盛京城更加安全的了,特別是王觀瀾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盛京城的防備又比以前森嚴了十倍。
所有人都相信,盛京是這一方草原的第一雄城,在城內,是最安全的,正是因為有這么一個想法,因此城內的戒備等級雖然提升了許多,但是每一個衛兵都免不了的心中松懈,所以,這些人根本就發現不了盛京城中暗處游移的那個身影。
王觀瀾潛在暗中,向著薩滿神殿移去。
神殿所在的矮山被籠在城中,戒備并沒有王觀瀾想象中的森嚴。
很輕易的,他便突破了這里的防御,鉆到了半山腰,在一處山石叢生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因為他丹田之中的內氣從一開始便不停的翻騰,有一種要將周圍的毒氣全都吞噬的,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一旦他的內氣將這矮山周圍的霧氣吞噬掉,肯定會驚動薩滿殿中的薩滿們,那樣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所以他只能停下來,強壓下心底的沖動。
“不要急,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暗中嘀咕著,仿佛在安撫自己的巫氣。
抬望向上望去,隔著尖銳的山石,薩滿神殿已經距離不遠。
“薩滿神殿,而且還是蒼原八大神殿之一,就這樣被我cāo了,想想還興奮啊!”想到這里,王觀瀾心中頓時涌出了一股豪氣來,身形一竄,如靈猿一般的翻了上去。
薩滿神殿的夜是寧靜的。
即使是薩滿也不會大半夜的不去睡覺,就算不去睡覺,也是需要修煉了,更何況,每到夜間,神殿周圍便會布下一層奇毒,這種毒,即使是第九級力量巔峰的強者,也就是所謂的宗師和大術士,也很難驅離,十分的頭疼,因此,這些薩滿,根本就不會擔心安全的問題。
這個空子王觀瀾鉆的很多。
“神殿的大門竟然是虛掩的,這幫子胡人,可真夠放心的!“王觀瀾輕輕的將神殿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閃身而入。
和所有的神殿一樣,薩滿神殿內部做的很大氣,整塊的青石鋪地,高高的頂堂,讓人一走進來,便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渺小的感覺。
薩滿教信奉的神是很古怪的,都是自太古時代傳承下來的神魔,這一點倒是和魔門很相似,不同的是,薩滿崇拜魔神,而魔門則是竅取魔神的修煉法門,試圖自己成為魔神之一。
這是兩者的根本不同,也是蒼原這兩大勢力存在分歧的根本原因。
這個神殿之中供奉的魔神三首八臂,面目猙獰,上半身是個人形的模樣,下半身則是蜈蚣,看起來十分的嚇人。
十余丈高的神像之上,魔神目光森然的向下望著,栩栩如生,但是王觀瀾并沒有在意。
他知道,這是那頓錯大薩滿一直在借這神像修煉,使得神像也有了一定的靈性,不過,再有靈性,也不過是泥胎木偶罷了,除非那頓錯能夠突破大薩滿的境界,成就神通秘垃,否則的話,這東西,也僅僅是一個修煉的輔助罷了。
饒過神像,王觀瀾開始向神殿的內堂行去,的確,這周圍擺的都是毒藥,而且很是有幾種稀罕無比的毒物,但是這些都不是王觀瀾的目標,他的目標是頓錯大薩滿,以及他所收藏的那些奇毒,至于這外面的東西,如果真的需要的話,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再收取,免得打草驚蛇。
從范文程的口中,王觀瀾知道,一到了夜間,這薩滿神殿是沒有什么人的,連白日里值勤的侍衛都回去了,只余下十來個薩滿維持,這也是頓錯大薩滿的意思。
范文程晚上只來過一次,是跟著皇太極那的,那一次,是因為一件事情,頓錯知道他的心思靈活,想聽他的意見,才讓皇太極帶著他晚間進入,因此他才能夠半斷出這頓錯大薩滿夜間在神殿的居處。
“里面有人!!”越是接近頓錯大薩滿的居處,巫氣騷動的便越厲害,因為周圍的毒物越來越強,越來越罕見,當一間還亮著燈光的屋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王觀瀾知道,他的目的地到了。
伸手勾住屋前的柱子,王觀瀾很輕易的便攀上了屋頂的橫梁,沒有帶起一絲的風聲,借著窗口上方的一絲縫隙,王觀瀾看到了屋內的情形。
屋子不大,是一間臥室,除了一張略顯簡陋的床之外,便是一個圓桌了三把椅子。
屋冉只有兩個人,都坐在圓桌前面,其中一人一身錦袍打扮,是一個中年男子,儀表堂堂,精力旺盛,但是卻透著一股子讓王觀瀾極不舒服的氣質,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而另外一人,似乎便是他這一次的目標,頓錯大薩滿了,這位大薩滿以毒入道,雖然年紀已經超過了八旬,但是卻精神的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五十許的中年人,身形略微顯得有些瘦弱但是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大薩滿,這件事情絕不能就此算了,雖然我已經派人入中原了,但中原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那西南三州又被寧王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再加上鳳鳴谷也不是一個善地,想出這口惡氣,也只能請您親自出馬了!”
“汗王說的有理!”
汗王!!
王觀瀾猛的打了一個激靈,強行的將自己的殺氣收斂起來,屋內的中年男子竟然是覺羅部的族長博儀,看來自己今天是趕巧了。
頓錯大薩滿看了一眼博儀,話鋒略轉“不過,汗王想來也知道,我們九大薩滿是不能進中原的這是當年的約定,如果破了這個約定恐怕整個蒼原都不得安宇了。”
“我明白!”博儀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我這次來是為了巫魂淚!!”
巫魂淚!!
王觀瀾聽到這三個字,差一點沒從橫梁上掉下來,竟然是巫魂淚,這頓錯大薩滿手上竟然有這樣的東西!!
“巫魂淚啊?!”頓錯大薩滿輕輕的嘆了一聲,“想來你也聽皇太極說過了我的手上的確有三兩巫魂淚,不過這巫魂淚事關重大,乃是我用來做最后的退路用的!”
“這我明白,但是如果不出這一口氣,讓王觀瀾那小兒逍遙自在的話,那我覺羅部在蒼原之上還有什么威信可言,還有什么資格稱蒼原八部之一,大薩滿若是連弟子的仇都報不了的話,在教中的地位,恐怕也會受到影響吧?”
“你克定要用巫魂淚?!”頓錯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博儀,“你要知道,用了巫魂淚的后果!”
“我知道,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博儀冷幽幽的道,“而且,有巫魂淚在手,中原的那幫人就算想要對付我,恐怕也得暗中思量一番吧!!”
“好,既然汗王有如此的信心,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頓錯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床前,在墻壁上輕輕的敲了一下,頓時,一道暗門自動打開,只見他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玉瓶,關上暗門,他走到桌前,將手中的玉瓶遞給了博儀,“這里面是半兩人巫魂淚,對付一個王觀瀾足矣,你拿去吧!!”
“多謝上師!”博儀表現的卻沒有頓錯那么輕松,小心冀冀的接過小瓶,又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玉盒,將玉盒打開,把小瓶放了進去,他方才輕輕的出了一口氣。
收好巫魂淚后,博儀便向頓錯告辭,頓錯也不的挽留,將他送到門口,問了一句“汗王可記得來路?”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徑自回去了。
望著博儀漸漸遠去的背影,王觀瀾收斂了殺意,一開始得知傅儀的身份時,他是動了殺機,但是在聽到巫魂淚后,他又改變了主意。
對于他而言,十個博儀也沒有半兩巫魂淚來的重要,更何況,頓錯那里還剩下二兩五呢!
想到這里,他又將目光移向了頓錯,只見這位大薩滿盤坐在自己的床上,開始吐納呼吸起來。
淡淡的灰煙從他的雙鼻之中吞吐,很快就將他的全身籠罩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無數細小的蟲子從他的衣袍之中爬了出來,將他的身本完全的布滿,王觀瀾甚至能夠感覺到,這些米粒大小的蟲子,每一個都在吞吐著周圍的天地元氣,并通過自己的口器,將自己吸納的天地元氣度入頓錯的體內。
“薩滿修煉的法門果然邪性,比巫族的法門還邪!”看到這個情況,王觀瀾差一點嘔吐出來,這種借助蠱蟲修煉的法門他以前是聞所未聞,他卻不知道,這種修煉法門其實是脫胎自蟲巫,他是毒巫,因此對這種法門不了解,若是巫玉螳在這里的話,恐怕只需要微一起念,便能夠讓這些小蟲反噬。
時間過了半個時辰,王觀瀾終確定了頓錯已經完全入定,他的身體猛的一竄,便沖入了房中,凌厲的刀光挾著無匹的殺氣,卷向頓錯。
“刀意!!”入定中的頓錯猛的張開了雙眼,露出極度的駭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