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公子,嵩山派的左掌門身為五岳盟主,行事會如此魯莽,不聽別人的說辭嗎?’程英問道。我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我跟你說,這次所發生的事情也令我明白到嵩山派的陰謀──他們根本就不是要維護武林正義,好像上次把我劉師伯一家滅門一樣,這次也不聽我解釋便要殺我,言語間還侮辱我師門,看來嵩山派壓根兒就沒把其余四派放在眼內,我開始明白他們心中所想了。’程英輕輕放下玉簫,對我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們只好照師父所說,到襄陽城找師姐及郭大俠塤uㄓF。’‘雖然不想麻煩你們師姐,但看來也沒有其他辦法,唯有寄望郭大俠夫婦仗義替我們說項,否則我易一如何再在江湖上立足?’焦宛兒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卻說道∶‘易大哥,兩位姑娘,無論郭大俠能否出面決這件事,我也決定了要救我爹,即使召集金龍幫眾和嵩山派火拼也在所不適!’琦嚇了一跳,要想說話,程英已然說道∶‘焦姑娘,何妨再等一會,靜候時機?’焦宛兒說∶‘已經過了差不多四個月啦,雖然說是等待,但不知道爹爹他受著甚么樣的苦,如果連武林中聲望僅次于“四絕”的郭大俠也不能解決這件事,還有誰人可以比郭大俠更具實力?再等下去也不過是白等,終我一生也救不到爹爹。既然這樣,何苦再浪費時間?’一時之間,程英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焦宛兒。焦宛兒不再說甚么,目光卻投到我的身上。她的氣魄感染了我,也令我憶起三個月前的那段逃亡生涯。我拍了拍她放在小幾上的手背,道∶‘放心,事情若是演變到這個地步,也有我在你身邊。因為我一早已答應過你,無論如何幫你救焦幫主,更答應了焦幫主要好好照顧你。’焦宛兒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有甚么信心,但至少對前路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好了,’我轉換話題∶‘琦,你這段日子學了甚么武功?照我看你的武功竟不在我之下,你這個不喜歡打殺的女人也終于改變了。’程英笑著說道∶‘學武與暴力有甚么必然關系?師父說過制止暴力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暴力,那是古人的“武”的精神──“止戈為武”嘛!我雖然不愛聽這種調子,但不得不相信這是江湖定律。’琦撅起小嘴,說道∶‘我所以會如此用功,因為我經常在想,假如阿一始終找不到師父怎么辦?唯有靠自己啦!’我知道琦只是說笑,記得剛到桃花島的時候她曾經對我說過,漸漸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洗衣、造飯、破柴、讀書、學藝、練功。
琦在這段日子里頭,學了桃花島的兩種武功,包括了‘蘭花拂穴手’和‘玉簫劍法’,功力幾達180,此外還學會了兩種‘術’──醫術及五行八卦術。
程英的武功比琦要高,和我真的不相上下,若問我我亦難言能勝過程英,因為我倆的功力應該都已突破200的關口了。程英修習的武功當然比遲入門的琦要多,除了玉簫劍法外,還學會‘神劍落英掌’及‘彈指神通’。而且除了醫術和五行八卦,音樂、書法、棋藝也有不俗的修為。
艙外有人喚道∶‘程姑娘,送菜來了。’我們才驚覺時候已經不早,從窗中望出去,漫天都是紅紅的落霞,分外艷麗。
一個船走了進艙,把冒著蒸氣的菜肴擺到桌面上,再替我們都斟滿了水酒。我笑道∶‘預祝我們此行可以將事情圓滿解決,都飲一杯吧。’程英、琦都拿起了小杯,焦宛兒也不客氣,把酒干了。站在一旁的船慌忙上前再把杯子斟滿。
‘你忙甚么?’我拍了拍船道∶‘都沒有白飯,菜多好我也吃不出滋味。去!去!快點拿白飯來。’琦笑道∶‘阿一,在船上將就一點吧!’焦宛兒又干了杯中的酒,說道∶‘總之,只要踏上岸又要面對各種風風雨雨,易大哥,你是這樣想吧。’我正想答話,那船彎著身子從我身邊走過,就要走出船艙。我心中一凜,陡地出手
抓住他的手臂,喝道∶‘你是誰?’三個女孩子均吃了一驚,琦才問了句‘怎么’,程英已失聲叫道∶‘你不是小七,你到底是誰?’那人用力一掙,掙脫了我的手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中一陣暈眩,心里面暗叫糟糕,集中全身氣力及內力,一記破拳重重的那人胸口,喀喇一下巨響,那人倒飛開去,把船板撞穿了一個大洞。這個時候,琦和焦宛兒已昏倒在地,程英也是站不穩,強自支撐倚在板壁,說道∶‘我們中了毒,易公子,別放棄。’我不及細想,意識已飛快地離我而去,眼前一片迷糊。此時,掛在艙門的一幅門簾給一個女人掀了開來,我二話不說往后就打出一掌,只聽得一聲悶哼,那個女人往后便倒。而我的頸后傳來劇痛,給人手掌切中,失去了知覺。待得醒轉,只覺唇燥舌干,胸口翳悶,忍不住便要張口呻吟,卻聽得有人說道∶‘好啦,你終于醒過來啦!’我緩緩睜開雙眼,見有人拿了一碗藥,喂到我的嘴邊。這藥冒著輕煙,藥味濃郁,但我實在頭昏腦漲,想都沒有想便喝了下肚,入口微苦,也不太難下咽。喝完藥后,我才有機會打量眼前這人,心里一陣驚奇,道∶‘有勞姑娘,未知,未知這是甚么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身穿紅衫,臉上淡妝輕抹,端的是天生麗質,唯略嫌冷漠了點眉目間透著一點倔強。她的手上仍端著一個空碗,對我說道∶‘這是我教圣藥,能解百毒,兼且有助血氣運行,固本培元,珍貴無比。你們中了我教的迷藥,不好好調理會有損元氣。’我搖了搖頭,終于把前事都憶起來了,連忙想爬起身,竟是全身乏力。那女子冷冷的道∶‘我忘了告訴你,這種藥喝下去后,至少還有半日使不得力,讓你體內得到充分調息。’我又努力了好一會,知道她所言非虛,只好再次躺下,打量了四周的環境一會,確定了我并非身在船上,早已給人動移過。我問她道∶‘我昏迷了幾天?我的朋友怎么樣?’那女人并不回答,逕自轉過身去,便要離開房間。待走到門口,才說道∶‘放心,她們的情形和你一樣。至少現在仍然安好。’我聽得琦等人都安然無恙,不禁放下心來,這時才察覺自己睡在床上的被窩之中,全身衣服竟都給除去,身子渾身無力,卻又說不出的舒暢。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個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我側頭一看,竟是給我們救了上船,卻又暗算我們,自稱姓梁的矮小漢子。我陡地吸口氣,便想立即發作,但想深一層,現在‘肉隨砧板上’,我連坐起身的氣力都未有,又何以做些甚么?于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這個男人五短身材,可是胳膊寬闊,一雙手臂長得精壯,給人渾身是勁的感覺。他一直走到我的跟前,堆起笑臉抱拳道∶‘委屈公子你了。’我望著他那副嘴臉,恨不得打破他的鼻子,冷笑說∶‘甚么時候“小子”變成“公子”了?姓梁的!你用下三濫的迷藥暗算我們,算是甚么英雄好漢?’姓梁的攤了攤手,說道∶‘在下梁老五,本來就不是英雄好漢,可是我教的迷藥也非一般蒙汗藥可比,絕對不能稱之為“下三濫”。’有人說對付真小人比起對付偽君子要容易得多,其實未必。好像這個男人不充好漢,自承其行之可惡,我也奈何不了他。
‘嘿嘿,笑話!迷藥哪有分上流下流的?’我怒極反笑,提高聲音喝問∶‘我們好心救你上船,你竟然恩將仇報?’姓梁的漢子笑道∶‘我早已請公子你載我們北上,只是公子不允,我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還望公子見諒。其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公子此行不一定吃虧,反而大有得著呢!此時著急也已無用,只要誠心誠意禮敬我教,我敢保證,我教一定善待公子。’我咬牙問道∶‘你們一直在說“我教”、“我教”,究竟你們是甚么人?’那漢子訝然反問∶‘咦?姑娘沒有告訴你嗎?那可奇了!’頓了一頓,好像覺得失言,忙改口道∶‘你安心休息,雖然我教迷藥藥性極猛,但
喝過姑娘的藥,應該再無后患。過得一兩天,有位先生想要見一見你。’‘想見我?那人是誰?’我問。那漢子并不回答,卻說∶‘公子,島上一向多蛇,既兇且猛。尤其島上氣候四季如春,縱使現在十二月的天氣,還是蛇蹤處處。即使是我們也必須先服七日雄黃藥酒,才敢在島上行走。公子若離開房間,我不保證你不會被咬。’我嚇了一跳,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遼東蛇島?’行走江湖都有一段日子,尤其在和楊過一起的那段時間,走訪過河南江北一帶,打聽回來的情報量極多。我在北方曾不止一次聽人提起過東北面的海上有一座蛇島,住在上面的人習武用毒,與中原大異,卻又沒有人說得明白,似乎都是道聽途說。我突然憶起這段差不多已經忘掉了的故事,對于神秘詭譎的蛇島,心頭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望著那漢子走出房間,不禁感到頹喪∶到現在為止始終摸不著這伙人的底細,就連身在何處也毫無頭緒。
到得第二日,我已可以起身,扶著墻壁慢慢行走,打坐練功也不礙事,但四肢仍有點酸軟,可幸除此之外并無其他不妥。到了下午,先前喂我進藥的那個女子又出現在房門,示意我跟著她走。我聽過那漢子提到毒蛇甚么的,心中也自懼怕,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唯有小心翼翼不敢亂走一步。兜兜轉轉的在茅舍之中左穿右插,出奇地讓我在另一間房里頭見著焦宛兒。
‘這個女人嚷著見你,煩得不得了。’那女子淡淡的對我說道∶‘你們只有半個時辰。’我大喜過望,想要道謝,那女子卻已走了。我轉頭細望焦宛兒,看來這兩天她另有婦女照料,不過仍落得玉容憔悴,精神委頓。
‘你沒事吧?’我走前兩步,問道∶‘這次難為你了。’焦宛兒見到我也是歡喜,精神了幾分,說道∶‘易大哥,我不知道給喂了甚么藥,渾身無力,你知道這里是甚么地方,對頭是誰嗎?’我早說過焦宛兒幗國不讓需眉,是個堅強不屈的女子,雖然在別人掌握之中,卻已思謀對策。果然,聽她繼續說道∶‘我看出面看守我的兩個女子,還有剛才帶你來的那個人武功不算很高,應該不是易大哥的對手,只等我倆一恢復功力,就只差不知道程姑娘及韓姑娘的情況而矣。’‘我的內力沒有損耗多少,但四肢仍然乏力,暫時還未可以動手。再者,我懷疑尚有高手隱伏在側,如果這里果真是蛇島的話。’‘蛇島?’焦宛兒愕然問道。她從來未聽過‘蛇島’這個名稱,當然并不出奇,我說道∶‘我也只是在北方道上聽人說起過,大概只是個地圖上找不到的細小島嶼吧!不過聽講蛇島上的人武功不弱,捉我們的極其量只是蝦兵蟹將,上不得臺面。’焦宛兒問我∶‘那我們怎么辦?’‘這班人詭計多端,我們要小心一些,千遇萬別再著他們的道兒。不過我們已落在他們手上,按理是不用再向我們下藥落毒了。’我越說越是氣餒,發覺我們竟是甚么也做不到。
焦宛兒嘆了口氣,還要再說,那身穿紅衫的女子拍門叫道∶‘時辰到了,出來!’語氣非常不善。我知道不能在這時候反抗,便不再多說,拍了拍焦宛兒的膊頭,道了聲‘保重’,轉身走出房間。
我一直跟著那女子,一邊走一邊想對策,口中問道∶‘呃┅┅請恕在下冒昧,未知姑娘怎生稱呼?’那女子霍地停步,回過頭來瞪著我,目光竟是冷若冰霜,令人心寒。半晌,才回轉身去繼續走路。我不敢再問,只好忍住悶氣默不作聲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手腳也回復了氣力,活動自如。要想辦法逃出這里,卻又沒甚么把握,尤其我完全不知道琦和程英身在何處。到得第四日,那姓梁的漢子又再出現,對我說道∶‘我們陸先生有空了,我已邀他來看看易兄弟。’我心想這個‘陸先生’何用如此大牌?只是他想要見我罷了,我自己就不大想見他,當然,口中仍是道謝了。始終也是一個轉機,無論是禍是福,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