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依舊鬧哄哄的,宣武帝高坐龍椅,居高臨下的俯視百官做派,等到下面熱鬧夠了,眾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吏部某侍郎依舊蹦跶的歡暢,沒注意到別的官員投注在他身上不懷好意外帶幸災樂禍的眼神,等朝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果然見吏部某侍郎跳出來道:“啟奏圣上,韶州一地動亂,歸根結底乃是地方官員倒行逆施魚肉百姓,外加戶部追繳虧空略有些急功近利,如今動亂已平定,這韶州地方官員也應該從吏部候缺之人中挑選而填補上去。既如此臣愧對皇上對吏部的信任,以至于吏部對官員的考核方式有所漏洞,從這幾年的動亂來看,吏部對官員的考核不力,殊不知清正廉明的地方官對于地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萬不能草草的就派往啊!臣請奏皇上,對吏部考核方式進行梳理,再有些吏部官員也該重新審核,萬不能再發生韶州動亂這般有違圣上圣明之事!”
吏部左侍郎宋大人一席話滿殿錯愕,一堂寂靜。
吏部右侍郎秦鴻嘴角抽搐,想到這段時間吏部如同寒冬過境,明明這才仲秋,京城暑氣未消呢,再想想頂頭上峰那冷冽的臉色,一時間不知該說這宋大人是愚蠢呢還是愚蠢呢?
這時候面癱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就算心里暗暗嗤笑,面上絲毫未顯,依舊是一副好似入定老僧的做派,那叫一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半點沒聽出來宋大人這話里‘有些吏部官員’暗指的是誰?
這讓瞧瞧打量張致遠的官員們暗自咂舌,瞧瞧人家張大人這氣度,這淡定的,這從容的……怪不得人家能得圣寵呢。
宋侍郎這話落音后,就如同在茶館里,說書先生狠拍了一下醒木似的,鴉雀無聲。說完心里打鼓,宋侍郎本來的意思,是想兩邊都不得罪。(邊。自然是太子一派和誠郡王一派,誰讓他算得上誠郡王半個岳父呢。因而只說‘外加戶部追繳虧空略有些急功近利’,而將大部分責任都推到了地方官員上,進而推出吏部選派官員無能,吏部官員多了,雖說法不責眾。但總得有人擔起這責任罷,因而首當其沖的就是一部尚書了。
只不過宋侍郎在‘幸災樂禍’‘沾沾自喜’時忘了,這韶州地方官員不一般,且不說其他官員。單就知州是吳閣老的小兒子,節度使是襄陽侯的女婿,皇上這邊兒還沒正式下結論呢,侍郎大人就‘妄言’給蓋棺定論了,嘖嘖。
另外這段時間那些出頭的椽子,參劾吏部,參來參去。人家吏部巋然不動,有點嗅覺的都知道皇上把這彈劾當撓癢癢呢,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得了,他們也就不往上湊熱鬧了,畢竟吏部啊可是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得罪不得。所以這說起來彈劾吏部的折子雪花似的,但翻來覆去也就那些人,皇上心里有數呢。
可宋侍郎覺得皇上這么久了都沒有下結論。說不定是心里有數,折騰的大些,皇上也不好就那么打發了,說不得就會調查一二,到時候肯定會發現某些官員嚴苛,那吏部基本上就成了某些官員的一言堂,這根本不適合官員之間的調度和任免,很容易讓某些官員徇私!當注意到某些官員最近臉色焦黑,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因而又蹦跶起來。聯合了一些官員,畢竟不止他一個人看某些官員不順眼。欲取而代之!
說起來宋侍郎也真可憐,本來吏部左侍郎就是位高權重的,原本在張致遠沒任職之前,吏部尚書年老快要告老了,眼看這吏部右侍郎和尚書就是板上釘釘的,哪里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不過即便沒有張致遠,這吏部皇上也不會讓一個被明碼標記上太子派的人掌管。
一廂情愿也就算了,竟然就將‘程咬金’暗恨上了,非得咬著人家不放。再來墻頭草做不得啊,尤其是兩面三刀又拎不清自己斤兩的墻頭草,本想兩面逢源的,可惜啊這宋侍郎左邊不要臉,右邊二皮臉,整個一個臉皮厚如城墻,還沒有自知之明,和宋夫人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還有宋侍郎這一耙子把吏部耬全乎了,也不知道日后怎么在吏部立足呢,尤其是上司猶在,而且明顯比他更得屬下愛戴的情況下。
殿內鴉雀無聲一刻鐘,皇上輕飄飄的來了句:“宋愛卿所言朕要斟酌一二,退朝!”
宋侍郎目瞪口呆,這就完啦?
朝臣們三三兩兩魚貫而出,張致遠嘴角上揚,大步流星的經過宋侍郎身邊,正眼都不帶施舍一枚的,那些個和宋侍郎‘沆瀣一氣’的,窺到張致遠寒冰似的面色,都遠著宋侍郎趕緊走了,倒是太子經過宋侍郎身邊的時候,甩了一把袖子,冷哼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晚間張致遠回來時,安寧端過一杯茶給他,道:“聽說老爺也被罷官了?”
張致遠“嗐”了一聲,驚詫道:“寧兒怎么這么說?”
安寧心放下了,看樣子是傳言了,似笑非笑道:“這幾日老爺不知道,好些個官太太上趕著過來好言勸慰我,說些個類似于官場瞬息萬變啊,伴君如伴虎啊,切莫太過執著要看開些這類的話,我倒是覺得奇怪的緊,不過看老爺這幾日公務繁忙,我沒好意思煩擾老爺,琢磨來琢磨去就得了這么個結論不是。如今看老爺反應,就知道我是多想了,本來么按照老爺如今職位,就是被罷官也只得皇上言語,怎么那些好心的官太太未卜先知,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讓人多想都不行吶!”
瞧安寧這話,不陰不陽外加明嘲暗諷的,也不能怪安寧脾氣不好,實在是這幾天被氣到了,走馬觀花的到張家來,就跟提前看熱鬧似的。再者來的官太太都是讀過書的,說起話來含沙射影,一句話恨不得拐出個九曲回腸來,偏偏還擺出一副‘我是為你好,為你著想’的姿態來,著實讓人厭惡。
安寧又不是泥人,沒個脾氣,自然是不客氣的回諷過去,堵的來人訕訕的,要么就是臉色青白交加,然后笑盈盈的謝過人家‘好心好意’的安慰,然后端茶送客。不過就是這樣,有人彎彎繞繞,就有人直白,說話不經大腦,差點沒把安寧氣的失了一來的端莊,當下就把送上門來的某侍郎夫人氣的眼內出火,像吞了一只死蒼蠅般梗著脖子,卻反駁不得。
多年夫妻,張致遠自問還是很了解安寧的,當下嗤笑道:“寧兒不必理會,最近確實有些不太平,但火還燒不到吏部和我身上來,不過是一些什么都不做,尸位素餐的官員生怕這趟水還不渾濁,非得多事罷了。再者韶州民亂已平,一些人心虛,慌不擇路,想要聲東擊西,轉移視線,得一時之愉罷。”
安寧點頭,嘆道:“你到哪里都處于風頭浪尖的,在江南時初時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如今到了京畿,如臨深潭,龍盤虎踞的,實在是讓人擔憂。咱們家就是低調,也擋不住人家嫉恨,你看這才有些風言風語,就有人來咱家‘耀武揚威’了,還打著‘開解’我的名義來了,我還不知我的人緣這么好呢。不過由此可見,在外面你可不少得罪人,不然怎有這么些人落井下石呢。”
說到后面,安寧也笑了,雖然本身張家低調行事,但耐不住有人就想讓張家處于‘眾矢之的’,不過不管如何,低調謹慎沒錯,但也不代表咱是泥人捏的,不能反擊不是……再說了,張家又不是只有做官這條路走了,被拘泥在京城,一言一行都被‘禮儀規矩尊卑等級’的條條框框束縛,要想活的舒坦些,只能盡力在社會規則范圍內爭取最大的生活空間,有失必有得,抱怨不成事啊。
張致遠聞言,摸摸鼻子,道:“寧兒覺得這人緣可要得?”
安寧一怔,瞪了大老爺一眼,撇嘴道:“誰愿要誰要,這幾天我可是被這‘好人緣’煩惱夠了,算了不說這些了,還是想想晚上想吃些什么,對了莊子上送來好些個肥美的螃蟹還有些其他的海鮮,要不要吃?”
張致遠點頭,抱著已經從床那頭滾到這邊來的軟團子,軟團子抱著老爹,帶著奶香的巴掌啪啦啪啦的打在俊臉上,接著就是糊了老爹的俊臉一臉的口水,然后就是傻樂,張致遠也不生氣,反而跟著小湯圓也樂呵呵的。
安寧在一旁瞧著,得,這就是一傻爹,不過還是覺得這樣的大老爺多了絲人氣,不像當年冷的跟冰塊似的,哎呀鐵杵磨成針啊,不對,是冰塊化成水啊,不容易啊不容易!不過忘記告訴大老爺了,軟團子之前吃飽了,現在該噓噓了,算了看他們爺倆都傻樂,這話還是別說了吧。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