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趙俊臣的軟硬兼施之下,絕大部分徽商都被趙俊臣說服了,紛紛表示自己愿意與朝廷合作、加入到聯合船行之中!
至此,趙俊臣整頓商稅、整治走私的計劃,已是成功了一半。品書網
不過,趙俊臣并沒有馬上做出什么行動,只是吩咐徽商們回去準備,讓他們過些日子再前往京城之中與趙俊臣商議具體的細節。
畢竟,趙俊臣還沒有正式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關于成立聯合船行的事情,趙俊臣也需要說服德慶皇帝與朝廷百官之后,才能夠正式展開,也唯有如此,這項計劃才算是初步成功了。
不過,依趙俊臣看來,說服德慶皇帝其實要比說服徽商們更加容易一些,畢竟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相比較徽商們的出錢、出力、出人手,德慶皇帝并不需要付出太多東西,只需要提供一些政策優惠就可以了,然后趙俊臣只要再向德慶皇帝講明白這項計劃能夠帶來多少銀子的收益,那么德慶皇帝就不會有太多的猶豫了!
德慶皇帝最大的缺點之一就是“窮怕了”,所以只要有針對性的說服,德慶皇帝也可以變成一位納諫如流、性格隨和的帝王。
當趙俊臣離開“福慧閣”的時候,月掛枝頭,天色漸晚。
與徽商們告辭之后,趙俊臣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領著許慶彥漫步在臺兒莊的夜市之中,詳細觀察臺兒莊的現狀。
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臺兒莊的地位至關重要,雖然傳聞中臺兒莊如今已是繁華無比、直追蘇杭等地,但趙俊臣還是要實地考察一下,然后才能安心。
事實證明,傳聞并沒有錯,自從泇運河開通之后,臺兒莊就已是成為了聯結南北的樞紐之地。京杭運河的重要碼頭、商業重鎮,現如今雖然已是夜色漸濃,但臺兒莊依然是一副“一河漁火,歌聲十里,商賈迤邐、夜不罷市”的景象。
暗暗觀察之際,趙俊臣心中沉思道:“自從泇運河開通以來,臺兒莊的商業繁華果然是一日勝過一日!每年僅是漕船往來就有一萬兩千余艘。通過這里運往京師的糧食更是高達四百萬石以上!此外,江浙、湖廣一帶的絲綢、竹木、茶葉、稻米、棉布等等物資也是由此通過、源源不斷運往北方。至于北方的山果、生姜、藥材、雜糧、皮張,煙革等等也同樣是通過臺兒莊中轉南下!依托京杭運河的南糧北運、物資交流、鈔關稅收,臺兒莊的經濟活力如今已是十分驚人,連資本主義萌芽都已是表現得非常明顯了。”
思索之間,趙俊臣的表情十分認真,又想道:“自古以來,許多政策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常常是事與愿違,政策實行之后不僅沒有帶來好處。反而產生了許多弊端,這往往是因為下面辦事的人不守規矩、暗動手腳,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是這個意思!
等到聯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徽商們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就未必不會暗動手腳、陽奉陰違,卻需要在幾處交通樞紐處設立關卡。進一步打壓走私活動之余,也可以嚴密監視聯合船行的貨品賬目……其中,臺兒莊的存在,就是重中之重,只要臺兒莊的排查足夠嚴密,那么徽商們即使想要暗動手腳。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想到這里,趙俊臣的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
臺兒莊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為了有效的控制聯合船行的行動,趙俊臣需要派出一位親信官員駐扎于此,嚴密監視聯合船行的貨品賬目,鎖住聯合船行的脖子,防止自己親手組建的這個龐然大物成為脫韁野馬、脫離控制。
所以。駐扎臺兒莊的官員,不僅需要是趙俊臣的親信,能力也必須足夠強、手段還要足夠靈活,最重要的是,這位官員必須要有一定的原則性,不能監守自盜、被徽商們輕易收買!
然而,趙俊臣門下的眾官員之中,大都是些貪官污吏、牛鬼蛇神,雖然不乏有忠心耿耿者、能力出眾者、手段靈活者,但廉潔自守之輩卻是極少,而四者兼備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樣的情況,讓趙俊臣不由有些撓頭。
然后,趙俊臣突然想到了數月前投靠到自己門下的臨清知府張繼之!(詳見三百零八章)
對于臨清知府張繼之,趙俊臣只見他過三次,卻是對他印象深刻、頗有好感!
當初,在德慶皇帝南巡之際,為了保護民力,張繼之是唯一一位沒有勞民傷財為德慶皇帝修建行宮的地方官員!
也正因為如此,山東的官員們擔心德慶皇帝的怪罪,皆是疏遠與排擠了張繼之,也讓趙俊臣趁機將張繼之收到了自己門下!
此人雖然是性格懦弱了一些,卻又能夠堅守原則與底線,眼光與才干也十分出眾,手腕靈活,頗有經濟頭腦,可謂是優點極多,所以趙俊臣也十分看重于他!
原本,趙俊臣是打算回京之后,將張繼之調任到京城戶部任職,幫助趙俊臣進一步的掌控朝廷的財政大權。
然而,此時再想想,將張繼之調任到這里,擔任兗州知府之職(臺兒莊在明朝屬于兗州管轄),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雖說,張繼之在山東官場中不被待見、頗受排擠,但也正因為如此,張繼之今后若是想要有所作為,就只能緊緊抱住趙俊臣的大腿!此外,趙俊臣的親信李立德如今已是任職為山東布政使,也正好可以暗中照拂于他。
“這樣看來,張繼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心思漸定之后,趙俊臣就打算回去了。
然后,趙俊臣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卻是許慶彥今天的表現有些太安靜了,竟是沒有任何的多嘴插話。
于是,趙俊臣轉頭一看,卻發現許慶彥此時正靜靜跟在自己身后,不斷傻笑著,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趙俊臣輕輕搖頭,問道:“慶彥,你在想些什么?竟是傻笑成這樣?”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后。許慶彥才稍稍回神,然后答道:“少爺,您不知道,剛才咱們離開福慧閣的時候,有一位徽商偷偷告訴我,說他們為少爺您備下了一些禮物,如今已是送到了咱們的暫時住所!嘿嘿。少爺您想啊,這些徽商一個個皆是富可敵國、財大氣粗。他們備下的禮物哪里能小氣了?如今他們又是有求于少爺,這些禮物恐怕是價值不菲,或許有幾十萬兩銀子也說不定!”
說完,許慶彥繼續傻笑了起來,一副幸福至極的模樣。
見到許慶彥的這幅德行,趙俊臣不由苦笑搖頭,知道許慶彥的守財奴秉性發作了。
說起來,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已是再沒有任何貪污挪用的舉動了。即使偶爾有受賄的情況,也大都是出于人情考量,并不是主動為之。
反倒是趙俊臣為了收買人心,近一年時間以來頗是給予了門下官員不少好處,再加上情報網絡的組建、滲透軍隊與內廷的計劃、平日里討好德慶皇帝的開銷,皆是需要大筆的銀子,如此種種加在一起。造成了趙府的銀子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收不抵支,存銀每天都會減少,即使有“悅容坊”這個金礦,情況也沒有多少好轉。
許慶彥身為一個守財奴,對于這般情況自然是痛心不已。
也正因為如此,徽商們的禮物對于許慶彥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扭轉了趙府存銀的虧損現象,許慶彥自然是開心不已。
就在趙俊臣苦笑搖頭之際,許慶彥又說道:“少爺,咱們當初還在揚州讀書的時候,可是見慣了徽商們的威風,就連那些知府知縣們對他們也是點頭哈腰、討好不已,但如今他們見到少爺的時候。卻是百般討好、萬般小心,就差是以頭搶地了……說起來,這些徽商們影響力不小,他們投靠了少爺之后,少爺在朝廷里的權勢影響恐怕也能夠增加不少!”
說完,許慶彥一副與有榮焉的暢快模樣,只是這副模樣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小人得志”一詞。
趙俊臣再一次失笑搖頭,說道:“徽商們對我畢恭畢敬,也只是因為迫不得已、有求于我罷了,即使愿意與我合作,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投靠,林云璞向來是深藏不露,白明宇亦是不甘蟄伏之輩,他們即使是一時向我俯首了,卻也不會永遠的受制于我,只要時機得當,他們或許就會想辦法擺脫我的控制,你卻不能被他們的偽裝給騙了。”
說完,趙俊臣又問道:“對了,當初在徐州的時候,我讓你派人留意一下徐州吳家的‘榮發船行’,如今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許慶彥微微一愣,反問道:“榮發船行?哦,想起來了,那家船行的少東家曾經自不量力的想要與少爺爭風吃醋,卻是讓陳芷容陳姑娘給好好的羞辱了一番,最終他們請來了南直隸戶部侍郎曹文斌向咱們賠禮道歉,還送了一顆名貴的金剛石作為賠禮……”
說到這里,許慶彥搖了搖頭,說道:“我派人盯著他們呢,但一直沒有收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傳來,只聽說他們聽從了少爺的勸告,打算離開日漸衰落的徐州,轉到其他地方發展……不過,他們究竟是否愿意投靠少爺,目前并沒有準信。”
趙俊臣點了點頭,吩咐道:“你派人繼續留意一下他們,這家船行對我會有大用!”
正如趙俊臣之前所說的那些,他并不是十分信任徽商集團。
徽商集團大都是純粹的商人,然而商人大都是見利忘義的。
聯合船行一旦組建之后,必然會是一個龐然大物,徽商集團的實力也一定會增強許多。
所以,為了防止徽商集團脫離自己的控制,在拉攏徽商集團的同時,趙俊臣也防患于未然的準備了許多后手。
其中,在臺兒莊設立關卡只是趙俊臣的后手之一!
在聯合船行之中安插一枚釘子,則是趙俊臣的另一個后手!
對于這枚釘子的選擇,趙俊臣比較屬意于徐州的榮發船行!這家船行因為徐州的衰落而漸漸衰落了,很容易控制,但元氣尚存,正需要有人扶它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