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準噶爾汗國的可汗葛爾丹派出了心腹大將巴根,率領著五萬鐵騎進入草原,僅是短短半年時間就征服了十余個蒙古部落,即使是最強盛的鄂爾多斯部落也無法抗衡。
準噶爾軍隊的戰力之強大,讓蒙古右翼各部皆是心驚膽戰。
但因為連年天災的緣故,不論是準噶爾汗國還是蒙古右翼,很快就已經后繼無力了,只好是停手休戰。
這個時候,總體上依然是準噶爾汗國占著上風,所以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表面上臣服于準噶爾汗國。
雙方休戰之后,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漢人疆土,相約聯合出兵南下劫掠漢人疆土,想要用漢人百姓的財富來彌補他們因為連年天災而損失的元氣。
最終,準噶爾汗國與蒙古右翼一同組建了兩支聯軍。
第一支蒙古聯軍是以準噶爾汗國的兵力為主、以蒙古右翼的兵力為輔,這支軍隊集結了雙方最為精銳的鐵騎,負責主攻與劫掠的任務,目標是陜甘三邊的漢人軍民,也就是與趙俊臣交手的那支蒙古聯軍。
第二支蒙古聯軍則是以蒙古右翼的兵力為主、以準噶爾汗國的兵力為輔,這支軍隊的兵力數量更多,但戰力較差,駐軍于河套平原以東,負責牽制著太原、大同、宣府等等軍鎮的漢人軍隊主力。
也正是因為這般緣故,準噶爾汗國的五萬鐵騎被分為了兩部分,其中三萬余鐵騎由主將巴根本人親自統帥,成為了第一支蒙古聯軍的主體;剩下的萬余鐵騎則是由巴根的副將策勒負責統帥,加入到了第二支蒙古聯軍。
從戰略上來講,這般安排并沒有任何問題。
相較于陜甘三邊的固原、寧夏、甘肅等等軍鎮,東部的山西、大同、宣府等軍鎮的整體實力無疑是更加強大,更還擔負著守衛京城的任務,只要是蒙古人派出一支分兵負責牽制,他們就完全不敢動彈了;
這樣一來,實力更弱的陜甘三邊也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自然是無法抗衡蒙古聯軍的主力軍隊,頗有些田忌賽馬的意思。
然而,任誰也沒有想到,由巴根親自統帥、集結了雙方精銳兵力、實力更加強大的第一支蒙古聯軍,竟然是被陜甘境內的漢人軍隊給全殲了!
這般情況下,反倒是讓第二支蒙古聯軍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蒙古右翼的各位部落首領收到消息之后,也是紛紛召回了本族戰士,所以第二支蒙古聯軍很快就分崩離析、煙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一萬余準噶爾騎兵有些不知所措的留在了河套平原東部。
如今,齊格木主動背叛了巴根,讓三萬余準噶爾騎兵盡數留在了漢人疆土,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之后,剩下的萬余準噶爾騎兵就一定會尋找齊格木拼命!
即使是沒有這么一回事,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就這樣讓一萬余準噶爾騎兵留在鄂爾多斯部落的勢力范圍內,也是乞顏與齊格木絕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這部分準噶爾騎兵,自然也就成為了乞顏與齊格木父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隨著準噶爾騎兵的主力軍隊已然是全軍覆沒,如今也正是蒙古右翼出手反擊、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
然而,乞顏與齊格木卻是不知道,就在他們密謀著要如何剿滅這支準噶爾騎兵的同時,這支準噶爾騎兵的營地里卻是迎來了一位漢人使者!
這名漢人使者,名叫葛成!
葛成,長安府人士,擁有秀才功名,現年二十八歲,曾在花馬池營的三邊總督府擔任文案工作。
葛成原本是一個知足之人,雖然是屢試不中,收入也不豐厚,更還是一個倒插門女婿,但他有一個溫柔體貼、相貌秀麗的妻子,也有一個乖巧可愛、聰明伶俐的兒子,他本身只是出身于務農之家,但他的岳丈家卻是與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松有著遠親關系,本身家境也頗為富裕,但葛成的岳父岳母從來都沒有看輕葛成的意思,對待葛成的態度一向和善,甚至就連葛成的總督府文案工作也是岳父托關系安排的,所以葛成覺得自己沒什么不滿足的,甚至還認為自己是一個幸運之輩。
然而,偶然間一次提前回家,讓他親眼見到了妻子何氏與一個男人赤身的倒在床上糾纏親熱的場景。
那個男人,葛成也非常熟悉,他是妻子何氏的表哥史敏,也是前任花馬池營總兵史松的侄子。
見到那一幕之后,葛成頓時是怒發沖冠,當場就沖入房間想要毆打這兩個奸夫,但事與愿違,葛成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史敏卻是練過武藝,最終反倒是葛成遭到了一頓毒打。
這般動靜也驚動了葛成的岳父岳母,但葛成發現他的岳父岳母對于妻子與史敏的奸情并沒有任何吃驚之意,顯然是早已知情,反而是對待葛成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瞬間就換了嘴臉,大肆指責著葛成的不知感恩,惡聲嘲諷著葛成這些年的一事無成。
從那以后,葛成就被囚禁在岳丈家里,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曾經慈祥和善的岳父岳母變得尖酸刻薄,曾經溫柔體貼的妻子何氏也變得冷漠無情,葛成被囚禁在房間之中甚至就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
漸漸的,葛成才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早在他認識何氏之前,何氏與表哥史敏早就有了奸情,而何氏的父母知曉了情況之后,只是一心想要借助史敏的關系巴結前任三邊總督史松,任由女兒成為了史敏的情婦,等到葛成迎娶妻子何氏的時候,何氏已經懷胎三月了,也就是說葛成的兒子也非親生。
得知了真相之后,葛成才發現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部只是假象,哭喊了整整一晚上之后,也徹底是性情大變。
于是,某一天晚上,葛成喚來了何氏與何氏的父母,表示自己愿意服軟,徹底不追究何氏的出軌之事,今后對于妻子何氏與史敏的奸情也會視而不見,一切都只當是沒有發生過。
葛成的表現極為誠懇,讓何家漸漸失去了心里的防范,大約又過了七八天之后,終于是重新給予了葛成自由。
而葛成重獲自由之后,也正是像他之前保證的那樣,不再追究何氏的出軌,哪怕是何氏與史敏就在他眼前親熱也假裝沒看見,在何氏父母面前也依然是保持著恭順,這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警惕之心。
最終,又過了一個月之后,葛成親手毒殺了何氏滿門,以及何氏的奸夫史敏!
只可惜,葛成終究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即使是使用下毒手段報仇雪恨,事后也難逃花馬池營總兵史松的派兵追捕,他很快就落入了大牢,被判了死刑,眼看著就要秋后問斬。
但就在這個時候,趙俊臣突然駕臨花馬池營,期間也順手殺掉了不服命令的史松,所以葛成的秋后問斬也就耽擱了下來。
又到了半個月之前,葛成突然被人從死牢里拖了出來,送到了渭水南岸,親眼見到了無意間救了他一命的欽差趙俊臣。
那時候,趙俊臣正在忙碌準備著渭水決戰的事情,只是抽空見了葛成一面。
見到葛成之后,趙俊臣上下打量了葛成兩眼,然后問葛成怕不怕死。
葛成表示自己早已經死過了一次,所以不怕死。
“好!看得出來,你也是一個心性決絕之輩,這般性子正適合我手上的一項任務!再過幾天,我會交給你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稍有不慎就會死于非命,但也有活命的機會,只要你能夠完成任務,我就會赦免你的死刑!”
“這項任務,就是代表我出使蒙古,尋到草原上的那支準噶爾軍隊,說服他們為我辦一件事情……當然,在此之前,我先要把眼前這支準噶爾軍隊全殲了才行!”
那時候,欽差趙俊臣這般輕輕笑著說道。
隨后,欽差趙俊臣果然是全殲了蒙古聯軍。
再然后,趙俊臣又在蒙古聯軍的戰俘之中挑選了四個身體健全的俘虜,讓這四名俘虜領著葛成前往蒙古草原,尋找那支準噶爾汗國的分兵!
這一天,在四名準噶爾俘虜的帶領之下,葛成終于是找到了草原上這支準噶爾軍隊的營地。
但葛成并沒有第一時間見到這支準噶爾軍隊的主將,反倒是那四名俘虜很快就受到了傳喚。
葛成只是被人捆綁了起來,挨了一頓拳打腳踢,然后就這樣被人用刀架著脖子,跪在了準噶爾軍隊的營吞噬地之中,周圍全都是準噶爾騎兵的敵意眼神。
但不論是被人捆綁,還是挨了一頓拳打腳踢,又或者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或者是周圍準噶爾騎兵的虎視眈眈,葛成皆是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他早已經拋開了生死,他也經歷過更加絕望的事情,這點變故并不會讓他驚慌變色。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后,葛成被人推入了準噶爾軍營的帥帳。
然后,葛成只覺得膝蓋處被人狠狠踢了一腳,于是他再次跪在了地方。
葛成依舊是面無改色,他經歷過更加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抬頭向著帥帳主位看去。
葛成見到了一個身體精瘦、表情陰鷙的蒙古漢子。
依照趙俊臣交給葛成的情報,這名蒙古漢子應該就是巴根的副手策勒了。
與此同時,因為準噶爾軍隊分兵兩處的緣故,策勒也是草原上這支準噶爾軍隊的主將。
此時,策勒的眼神陰沉,正在緊緊逼視著葛成,葛成的目光也是毫不退讓,靜靜打量著策勒的表情變化。
葛成滿意的看到,策勒這個時候只是強自鎮定著,在他看似陰沉的表情之下,有一絲驚慌無措的情緒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遮掩。
這也是很顯然的事情,準噶爾軍隊的主力已經全軍覆沒,剩下的萬余騎兵已是孤立無援,周圍到處都是敵意很深的蒙古右翼部落。
這般情況之下,這支準噶爾騎兵已是陷入了絕境,很快就會被蒙古右翼各部聯手剿滅,只怕是很難返回西域了。
就這樣,策勒與葛成相互對視著,皆是不愿意主動避開眼神。
對視之際,策勒的目光越來越陰冷,葛成的目光則是越來越平靜。
最終,反倒是策勒主動避開了目光,冷聲問道:“你就是漢人的使者?漢人軍隊殺死了我準噶爾汗國三萬余勇士,仇恨已是不共戴天!你的出使究竟是有何目的?你難道就不怕我立刻殺死你嗎?”
策勒的這一番話,全都是蒙古語,他的話聲落下之后,很快就有人翻譯成了漢語。
聽到了翻譯之后,葛成卻是笑道:“你若是想要殺我,隨意就是!但在殺我之前,我要代表我們漢人朝廷的欽差大臣趙俊臣向你問一句話!”
“什么話?”
“相信你也從那幾名俘虜口中收到消息了,這次蒙古聯軍的慘敗、三萬余名準噶爾勇士的全軍覆滅,皆是因為蒙古右翼的臨陣背叛,如今有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你們想不想要?
漢人邊軍擊敗了蒙古聯軍之后,俘獲了包括巴根在內的三千余名準噶爾俘虜,這些俘虜……你們想不想要?
還有,因為連年天災的關系,你們準噶爾汗國也是嚴重缺乏糧草,如今有二十萬石糧草要交給你們,你們想不想要?
更還有,我們漢人朝廷的欽差大人趙俊臣,如今大發慈悲,想要幫助你們安然回到西域,這個機會……你們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