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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俊臣為何明的滅門慘案而震驚了心神的同時,在周圍學子的救助下,趙山才也終于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不愧是趙山才,清醒之后,在周圍眾人的注視之下,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昏倒的緣由,雖然眼眶漸紅,身體微顫,任誰也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情緒究竟有多么的痛苦悲戚,但還是很快就穩定了心神,強行的冷靜了下來。
“趙睦,你剛才說順天府正在找我?”在周圍學子的攙扶下,趙山才緩緩站起身來,用略帶沙啞顫抖的聲音向書童問道。
見書童有些慌亂的點頭稱是,趙山才也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也好,我們這就去順天府,那里或許會有什么線索也說不定……老師他……不能死的這么不明不白!”
說話間,趙山才轉身,向著周圍一眾學子躬身道:“今日初聞噩耗,亂了心神,又急著去順天府了解情況,卻不能再陪各位了,還請各位見諒。”
一眾學子連忙還禮,自是皆稱不敢。
曾煒亦是沉聲道:“沒想到趙兄竟會是何明老前輩的弟子,何明老前輩的學問為人,我等一向都是欽佩異常,卻沒想到……哎!”
無論真心還是假意,曾煒不住的頓足嘆息,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
“是啊,聽聞陛下早已下旨,任命何明老前輩再次就任太子太師之職,我原本還奇怪,怎么圣旨已經下了這么久,卻還遲遲不見何明老前輩的消息,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當真是世事難料……但還請趙公子寬心,天道昭彰,出了這么一件大事,朝廷必會嚴查,還何明老前輩一個公道!”柳子岷這么說著,竟還不忘為趙俊臣挖人,又補充道:“若是趙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不妨說于我們聽,我等定會竭盡全力,就算是我等能力有限,別忘了還有趙大人!趙大人他對于趙兄可一向都是非常欣賞的。”
“多謝各位美意了。將來若是有需要求助于各位的地方,在下必會厚顏相求的。”
說話間,趙山才又拒絕了眾人同去順天府的提議,拱手示意之后,就已是轉身離去。
另一邊,在眾學子寬慰趙山才之時,趙俊臣也終于冷靜了下來,卻是先趙山才一步離開了天海樓,只是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趙山才身上,卻是沒誰注意到趙俊臣的離去。
何明這位前任太子太師,與現任的肖溫阮不同,或許學問略遜一些,卻更擅長帝王心術。
何為帝王心術?不僅僅只是帝王的御下手段,也不僅僅只是廟堂中的布局與謀略,更在于官場與世間的變化人心!
也正是由于這門學問的特殊性,不可輕易傳授,對傳承弟子的心性、資質、出身,皆是要求極高,缺一不可。
事實上,除了皇家子弟外,何明至今也只收過一名弟子,那就是趙山才。
身為何明唯一的弟子,這些年來受到何明悉心調教,趙山才與何明的感情究竟有多么深厚,不言而喻。
別看剛才趙山才在清醒之后,好似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但其心中的悲戚與震憤,卻完全不是旁人可以明白的。
只是,趙山才明白,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出謀害何明的罪魁禍首,為何明一家報仇雪恨!
何明全家老少數十口,連帶著隨行守護的官兵衙役,會在赴任的路上,被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山賊滅門?!
這根本不可能!
山賊不是白癡,身為山賊的他們,比尋常人更加深知什么人可以打劫,什么人不可以打劫,這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尋常老百姓,那還罷了,尋常百姓被打劫了也只能忍氣吞聲,即使告了官府,官府也不會重視。
但何明是什么人?是正在赴任路上的太子太師!官位雖尊,卻一向清廉,身家一般,打劫這種人物,收獲不多不說,還會引起朝廷震怒,全力嚴查,對山賊而言,完全是吃力不討好,自尋死路!
更何況,何明赴任,身邊除了家眷之外,還有官兵護送,尋常山賊欺軟怕硬,又良莠不齊,又哪里能做的如此干凈利落,直到今日才被發覺?
否定了山賊作亂的可能性后,趙山才又否定了仇家暗害的可能。
無他,深悉帝王心術的何明,最是了解人心善惡,為人一向低調和善,從不肯輕易得罪人,根本沒什么仇家。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了……”喃喃自語間,趙山才神色間閃過一絲陰冷。
朝中有人不愿看到何明來京赴任,所以索性釜底抽薪,派人偽裝成山賊,把何明一家老少滅門!
考慮到何明此次赴任的職位是太子太師,而太子如今在廟堂中的處境尷尬,又有謀略心術方面的缺失,卻得到了德慶皇帝的暗中庇護,有動機會這么做的,無疑就是太子的政敵了!
“會是誰?當朝首輔周尚景?不可能,這不是他的手段。”
何明與周尚景也算是老對手了,當年廟堂交鋒之間,兩人心計謀略皆是旗鼓相當,各有所長,只是因為勢力不如周尚景,所以何明才處于下風。而身為何明的唯一弟子,趙山才對周尚景的手段也頗為了解,所以他反而不會懷疑周尚景。
周尚景的手段,從來不會這么激烈決絕——謀定而后動,先布局再收網,將世間萬物視為棋子皆可利用,看似順勢而為,卻輕輕一推則風云變色,不動神色間化風雨于無形,即使想要殺人,也會做的隱蔽自然,不留破綻不引口舌,這才是周尚景更擅長也更習慣的手段作風。除非他逼到絕處,否則他絕不會如此的釜底抽薪。
而且以周尚景如今在廟堂間的處境局勢,他也完全用不著這么做。
雖然并不甘心,但趙山才也必須要承認,即使有自己的師傅何明在一旁輔佐,太子也不一定就能斗過周尚景。
“不是周尚景的話,那會是誰?黃有容?沈常茂?趙俊臣?又或是某位有意皇位的王爺皇子?”
疑問太多,資料太少,即使聰慧如趙山才,一時間卻也只能想到這些。
心思急轉之間,解釋雖多,卻也僅只是趙山才片刻間的念頭。
待出了天海樓,趙山才已是決定不再多想,準備去順天府接受訊問,看看有什么線索。
然而,向著順天府的方向沒走幾步,就突然有人來到了趙山才的身前,攔住了趙山才的去路。
趙山才抬頭一看,卻見一名長隨打扮的年輕人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雖然只是長隨打扮,但布料講究,不下于尋常富家所用,這名長隨的身后主人,身份地位想來必是非同尋常。
又見這人眼熟,趙山才略一回想,想起了此人正是之前與肖文軒同桌吃飯的兩人之一。
不用說,這名長隨正是許慶彥。
未等趙山才開口詢問,許慶彥已是拱手道:“見過趙公子,我家少爺剛剛在天海樓上聽聞貴師何明老前輩遇難的消息,亦是震驚無比,知道趙公子要去順天府,而我家少爺也有意去順天府了解消息,正好同路,又想到順天府衙路遠,趙公子步行也耽擱時間,所以就讓我來問公子一聲,可否愿意與我家少爺同乘馬車前去順天府?”
許慶彥雖然只是詢問,但態度神色間卻帶著些咄咄逼人,好似非要趙山才答應才行,不留余地。
見許慶彥如此,趙山才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后,點頭道:“那就麻煩貴主仆了。”
與此同時,趙俊臣正坐在馬車車廂之中,皺眉思索著何明滅門慘案的前后究竟,以及對廟堂形勢的影響變化。
與趙山才所想的一樣,趙俊臣也否定了山賊作亂與仇家報復的可能,認為是朝中某方勢力所為。
同樣的,趙俊臣也否定了周尚景的嫌疑,除了深知周尚景的風格手法外,還因為趙俊臣心中有一個更加有嫌疑的對象。
不是黃有容,也不是沈常茂,他們沒這個膽子。
而是七皇子朱和堅!
事實上,自聽聞了何明遇害的消息后,首先在趙俊臣腦海中浮現的,就是七皇子朱和堅那略帶病氣虛弱但實則暗含陰冷決絕的面容神情。
趙俊臣是滿朝上下少有的察覺到朱和堅野心的人之一,對于這一點,或許就連老謀深算、眼光毒辣的周尚景都不一定有趙俊臣了解。
畢竟趙俊臣通過之前與宮中內廷的沖突,曾和朱和堅接觸過幾次,雙方甚至也因此而培養出了一定的默契。
而趙俊臣對于朱和堅最大的印象,并不是善于偽裝隱忍,而是一個字——“狠”,對自己狠,那朱和堅與趙俊臣初次見面時,僅僅只是為了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在趙俊臣心中留下好印象,鋪墊雙方接下來的往來,竟是不惜糟蹋自己本就衰弱的身體!
對自己狠的人,往往對別人更狠!
最重要的是,這個朱和堅完全有動機這么做!
朱和堅早已到了封王離京的年齡,但因為身體衰弱,又有親兄長朱和堉在一旁求情,卻一直拖著在京療養,也是借此偽裝,潛伏在太子朱和堉身邊,并深得朱和堉信任。
然而,朱和堉對待朱和堅只有兄弟情誼,且又為人剛正,不善陰謀詭譎,這朱和堅的野心,偽裝之下,自然不會被發覺。但若是有擅長帝王心術的何明來到朱和堉身邊輔佐,朱和堅野心暴露的可能性卻是大增。
畢竟何明的心智眼力,一向都是不遜于周尚景的。
就算朱和堅隱藏的好,不被何明發覺,但有了何明輔佐,朱和堅實現野心的可能,卻也是大大降低。
所以,朱和堅完全有可能有理由這么做。
“若真是這樣的話……”
暗思之間,趙俊臣喃喃自語。
就在這個時候,車廂外傳來許慶彥的聲音。
“少爺,趙公子應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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