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趙俊臣哪怕是明知道西門盛、史城等人很快就要出手鏟除李澤荷,也根本沒有營救能力。
首先,自從趙俊臣脫困現身之后,不僅是趙俊臣本人遭到了軟禁,趙俊臣麾下的數百禁軍將士也同樣被限制了活動,或明或暗的監視無處不在。
其次,趙俊臣雖然猜到西門盛、史城等人就要出手鏟除李澤荷,但并不知曉具體的時機與方式,所以也就無法尋到具體的針對之策。
再次,趙俊臣麾下的數百禁軍,實際戰力遠遠不是遼東精銳的對手,一旦是西門盛、史城等人采取了過激的雷霆手段,讓這些禁軍將士出手營救大概率是要以卵擊石。
最后,西門盛、李澤荷等人已是提前約法三章,所有人都不能與趙俊臣單獨見面、私下接觸,所以趙俊臣就算是想要暗中通報消息、警示李澤荷,也很不容易。
更何況,就算是趙俊臣暗中警示了李澤荷,李澤荷也未必就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視為是趙俊臣又一次的離間手段,而且就算是李澤荷相信了趙俊臣的警示,也未必有能力抵抗西門盛、史城等人的雷霆手段。
所以,趙俊臣理論上根本沒有能力保下李澤荷。
但這個世界是復雜的,理論總是會出現破綻,也經常會與現實狀況不符。
而這一次,看似無能為力的趙俊臣,也很快就尋到了破局方向。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麾下的禁軍將士們頻頻與遼東邊軍進行接觸,自然是趁機收買了其中一些人。
所以,雖然趙俊臣以及禁軍將士目前皆已是被限制了行動,但利用這些被收買的遼東邊軍,卻依然可以有限度的進行一些活動。
因為時間尚短的緣故,這些被收買的遼東將士數量很少,地位也不高,能力方面也無法保證,可謂是不堪大用。
但就是因為這些人的不堪大用,反而很適合執行趙俊臣的下一步計劃。
而趙俊臣的下一步計劃,說穿了也很簡單,那就是“打草驚蛇”!
簡而言之,就是搶先一步出手“暗殺”李澤荷!
當然,因為執行之人的不堪重用,再加上趙俊臣允許他們優先自保,所以這次暗殺行動注定會失敗。
但這樣一次失敗的暗殺行動,卻足以警示李澤荷,進而是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然后也就會徹底破壞西門盛與史城等人的后續計劃。
這天晚上,亥時一刻,李澤荷所居住的營帳附近,愈發是夜黑寂靜,只有少數篝火點綴著亮色,偶爾會有一隊遼東邊軍巡邏路過。
但李澤荷所居住的營帳,卻依然是燈火通明。
目前正值局勢變化的緊張關頭,李澤荷這樣的聰明人又總是想得太多、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利弊,自然是無心入睡,依然是暗暗思索著自己的后續計劃。
“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設法與趙俊臣暗中取得聯系,只可惜西門盛與史城二人在這方面盯得太緊,而我這次趕來這里身邊只帶著少數親信,想要瞞著他們與趙俊臣取得聯系并不容易……
附近的遼東邊軍,大半都是遼東鐵騎出身的將士,還有少部分則是西路邊軍……因為何宇遭到賊人綁架無法親自坐鎮指揮,遼東鐵騎目前只聽史城與李世杰這兩個頂頭上司的命令,西門盛名義上也有調動之權,至于西路邊軍則是要聽黃申明的指揮……
所以,若是要瞞著西門盛、史城他們與趙俊臣取得聯系,就必須要爭取到李世杰與黃申明的更多配合才行……”
想到這里,李澤荷感到腹中有些饑餓,于是就轉頭向帳外傳令道:“來人,去取來一些茶水與糕點!”
隨著李澤荷的傳令,守在帳外的心腹親衛很快就出聲領命,然后就去準備茶水與糕點了。
只不過,這名親衛在領命之際,聲音有些虛弱與急促,就好似正在強忍著某種痛苦一般。
但李澤荷并未在意,只是靜靜等待著自己的夜宵。
過了一炷香時間之后,一名面色慘白的親衛進入帳中,只見他端著一碟糕點與一壺茶水,腳步蹣跚的捧到李澤荷的面前,聲音虛弱道:“李參將,茶水與糕點拿來了。”
這一次,李澤荷總算是發現了親衛的情況異常,問道:“怎么回事?身體不舒服?”
這位親衛點了點頭,苦笑解釋道:“小人慚愧,大概是受了風寒,只覺得惡心、腹痛、腿腳無力,還請參將大人恕罪。”
李澤荷平日里對待手下親信還是不錯的,當即說道:“既然如此,你就提前去休息吧,換個人守在帳外就是。”
這位親衛感激道:“多謝參將大人,小人也確實是有些扛不住了……這就去尋人來代替小人守夜。”
說完,這位親衛就轉身蹣跚離開了。
李澤荷依然只當是偶然現象,只是一邊繼續思索,一邊拿起糕點放入口中。
然而,又過了一盞茶時間,這位親衛卻慌慌張張的再次闖入營帳之中,見到李澤荷正在吃喝的樣子,更是表情大變,當即是大聲阻止道:“參將大人,不可再吃了,這些茶水里面說不定有毒!”
聽到這位親衛的說法,李澤荷也是面色一變,連忙質問道:“有毒?怎么回事?”
那親衛連忙解釋道:“小人剛才前去尋人代替小人守夜,卻發現您麾下的所有護衛都像是小人一樣,皆是腹痛惡心、手腳無力……小人懷疑是咱們被人投毒了,所以就趕來稟報參將大人。”
李澤荷又是表情大變,質問道:“投毒?怎么可能?軍營之中戒備森嚴,食物用水也都會進行檢查,又有誰能投毒?”
說話間,李澤荷表情一變,因為他也開始覺得腹部絞痛了。
那名親衛見到李澤荷的表情變化,連忙問道:“參將大人,咱們該怎么辦?要不要立刻警示全軍?然后尋來軍醫診斷?”
李澤荷當即就要答應,但話剛到嘴邊,卻又突然間心中一動,就強忍著腹痛搖頭道:“既然所有人都只是腹痛惡心,卻沒有更嚴重癥狀,就代表咱們中毒不算太深,還能堅持一下……
既然如此,先不要宣揚此事,你去挑選幾個還能動彈的,尋理由前往附近營帳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是所有人都有類似癥狀,還是只有咱們這些人出現這樣的癥狀……
若是前者,就立刻發出警示、全軍戒嚴,若是后者,那就暫且先要不動聲色,也不要去尋軍醫,而是立刻返回向本將稟報。”
那名親衛表情一變,然后重重點頭,強忍著身體痛苦轉身離開辦事去了,而李澤荷則是表情蒼白的坐在原處、焦急等待消息。
很快的,這位親衛已經查明了情況,趕回來向李澤荷稟報了消息。
“啟稟參將大人,小人已經探明了情況,附近各處營地的邊軍將士,目前唯有咱們出現了中毒跡象。與此同時,小人還察覺到了另一個蹊蹺情況!
那就是——駐扎于周圍的各營將士,竟是與前兩天所見的那些熟面孔完全不同,而且這些人就像是處于備戰狀態一般,不僅是大多沒有入睡,而且還都是身穿甲胄、手邊備著兵器。”
聽到稟報之后,李澤荷的表情大變,愈發的緊張嚴肅,又連忙問道:“你所見到的那些將士,都是何處出身?又都是何人的手下?”
那位親衛答道:“都是遼東鐵騎出身,但卑職也不清楚他們的詳細情況,只知道其中有幾人乃是遼東鐵騎百戶張壯、鄭伯倫二人的麾下。”
李澤荷咬牙道:“張壯、鄭伯倫……這兩人都是史城在遼東鐵騎之中的生死之交!”
那親衛表情大變,問道:“您是說……”
李澤荷的表情又是驚怒、又是惶恐,道:“目前這般情況,雖然我也不愿相信,但也只剩下一種可能,史城他想要殺我!所以,他才會先行下毒削弱我身邊的守衛力量,然后又把自己的心腹軍力調到附近駐扎,就等著咱們中毒更深無法動彈之后進行圍殺!”
“他……他怎么敢?”
“現在說別的也沒用了,重點是要設法保命!”李澤荷面色愈發蒼白,但還是當機立斷道。
“那咱們應該如何做?要不要拼死一搏?還是派人求援?依小人的看法,忠于史城的遼東鐵騎只有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遼東鐵騎則是只聽李世杰的命令,只要咱們尋到李千戶、還有甘參將、徐參將求助,或許還能……”
李澤荷猶豫片刻后,卻擺手道:“不行……史城既然敢殺我,必然是防著這一手……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棄車保帥了!現在立刻去為我尋來一身尋常將士的衣甲,只有你我二人,趁著夜色馬上逃離這里!咱們二人目標小些,不容易被察覺,在對方尚未出手封鎖附近的情況下,反而有機會成功保命!”
聽到李澤荷的這般決斷,這位親衛又是表情大變。
若是史城等人當真是要使用過激手段鏟除李澤荷,那李澤荷這般只帶著一名護衛獨自逃脫,就意味著他已經決定要拋棄了自己的余下護衛了。
但最終,這位親衛還是咬牙遵守了李澤荷的命令,只是問道:“咱們逃離這里之后,要去哪里求助?”
“禁軍營地,去找趙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