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宇被綁架至今,已經過去了八九天時間。
這段時間以來,遼東鎮內部固然是風起云涌、波折不斷,但胡家莊境內的各方勢力,尤其是那些不甘寂寞的野心家,也同樣沒有閑著。
譬如方振山,就一直是忙得不可開交,可謂是廢寢忘食、日理萬機。
因為遼東鎮的封鎖與限制,方振山被困在曾經的禁軍營地之中、無法隨意外出。
但除了方振山之外,同樣被遼東鎮困于營地之內的人,還有遼東境內的大批文官與搢紳。
而這些文官與搢紳,就是方振山眼里的大好機會,也是趙俊臣刻意留給他的珍貴資源。
所以,方振山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最近一直都在到處串聯,與各方勢力頻頻接觸。
或是利用趙俊臣的名義狐假虎威、或是拍著胸口許諾各種好處,再或是利用緊張局勢散播各種別有用心的謠言……
最終,方振山的忙碌沒有白費,甚至可以說是成效顯著。
時至今日,方振山已經成功爭取到了大部分遼東文官以及一部分遼東搢紳的支持,還與這些文官與搢紳們達成了默契——一旦是遼東鎮將來發生了重大變故,那么這些文官與搢紳就會聯名向朝廷中樞呈報奏疏、共同舉薦方振山接任遼東總兵之位。
在遼東地區,固然是軍鎮勢力一家獨大,但若是文官系統與搢紳勢力聯合起來,影響力同樣是不容小覷。
在此之前,因為遼東鎮一貫是擁兵自重的緣故,歷任的遼東總兵基本都是遼東鎮內的高層武官們聯名舉薦出來的,朝廷中樞并無能力干涉太多,頂多也就是駁回一兩次,但絕大多數時候也就是負責點頭表示同意罷了。
所以,方振山若是擁有了遼東境內全體文官的聯名舉薦,就相當于向朝廷中樞提供了另一種選擇。
這般情況下,朝廷中樞出于各種制衡考慮,說不定就會同意方振山的上位。
而朝廷中樞一旦是同意了方振山的任命,哪怕是這項任命一定會遭到遼東鎮眾位高層武官的紛紛反對,方振山擁有了朝廷大義的名份之后,也可以利用各種手段逐漸化解反對意見、徐徐圖之。
與此同時,部分搢紳勢力的支持,則是更為重要,因為遼東鎮內部有相當一部分中下層武官,皆是出身于各地搢紳家族的子弟,所以方振山擁有了部分搢紳勢力的支持之后,也就更容易在遼東鎮內部站穩腳跟!
再加上李世杰身后將門李家的積極協助,以及廟堂權臣趙俊臣的默許與配合……
這些有利因素疊加在一起,方振山自然是認為,只要是遼東鎮內部接下來發生了更大變故之后,自己絕對有機會成為下一任的遼東總兵,而且這個機會還不小!
出于這般考慮,方振山最近這幾天一直都在焦急等待,就盼著遼東鎮再出亂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方振山收到了趙俊臣傳來的兩個消息。
其一是要求方振山盡快行動起來、設法牽制遼東鐵騎援軍,其二則是要求方振山采取行動之后,必須是第一時間就要設法控制某些關鍵人物,還要嚴加審問這些人與建州女真之間的關系!
收到這兩個消息之后,方振山頓時是大喜過望。
他隱隱覺得,自己所盼望的機會終于出現了!
“趙閣臣要求我盡快行動起來,全力牽制遼東鐵騎援軍、吸引遼東鐵騎援軍的注意力,這就意味著遼東鎮內部即將要發生一場大亂,也將是我的大好機會!
這般情況下,我如果只是隨便采取一些行動、設法牽制了遼東鐵騎援軍,恐怕還是猶有不足,只會被各方勢力視為是投機分子罷了,所以做事之際還必須要盡量漂亮體面,趁機為自己樹立威信、讓所有人皆是高看一眼,然后自己的種種謀劃才可以擁有更多勝算!
至于要如何做才能為自己樹立威信……則顯然是就要憑借趙閣臣所提供的另一項消息了!當然,我也不能只是一味依賴趙閣臣的指揮,自己也必須要做出更多成績才行!
這個世界,雖然所有人都在贊頌那些鋤強扶弱的英雄,但實際上絕大部分人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皆是扶強鋤弱之輩,你越是強大,就越是會受到待見,你越是弱小,就越是容易受人拋棄,唯有率先展現自身價值,別人才會紛紛投注于你!”
思及此處,方振山心中已是有了決定,一邊是派人傳喚自己的眾位親信,一邊是埋頭案前、奮筆疾書。
等到筆下的這封密信終于寫完之際,方振山的幾位親信已是紛紛進入帳內,安靜站在了方振山的面前。
這些親信,皆是在方振山當初擔任固原總兵期間就已是追隨于他,也皆是忠心耿耿、精明能干。
見到幾位親信已是盡數現身之后,方振山就把剛剛寫完的那封密信遞給了其中一人,低聲吩咐道:“方凌,你親自跑一趟,盡快把這封密信轉交給李世杰李公子,也務必要把本督的態度向李公子傳達清楚,就說此事關系到未來成敗,請他一定要全力配合!”
等到方凌帶著密信迅速離開之后,方振山依然是興奮不減,不斷在營帳之內踱步思索。
片刻之后,方振山終于是拿定了主意,又轉頭看向另外幾位親信,陸續吩咐道:“碩陽,你也親自跑一趟,去把王世臻王巡撫、布政使宋輝文宋大人、遼東團練的令狐總兵、遼東分練的宋總兵、張正卿張大儒……等等,盡數請來本督這里,就說是本督有重要事情想要與他們商議!
孫赫,你去備好各類刑具,本督隨時都會派上用場!同時傳令本督的全部護衛,讓他們埋伏在本督的營帳附近、隨時聽候命令!
菊人,你性子最為機敏,本督這里同樣有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你盡快挑選幾個精干可靠之人,就以征集物資為理由,離開大營前往胡家莊之內,想辦法給本督綁幾個胡家莊百姓過來,分別是……”
就這樣,隨著方振山的各種吩咐,他的幾位親信也紛紛是迅速行動了起來。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之后,方振山所邀請的遼東巡撫王世臻、布政使宋輝文、遼東團練總兵令狐光、遼東分練總兵宋大禾、遼東大儒張正卿等人,已是陸續趕到了方振山的帳內。
等到眾人到齊之后,王世臻表情疑惑,率先問道:“方督撫,你突然把我等眾人請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何事?”
這個時候,方振山已經逐漸恢復了冷靜,不似剛才一般激動興奮,只是笑吟吟的環視了眾人一圈之后,最終把目光停在了大儒張正卿的身上。
下一刻,方振山突然間表情冷肅,厲聲質問道:“張正卿,你可知罪?”
聽到方振山的這般質問,帳內眾人皆是心中一驚。
但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方振山已是再次傳令道:“來人,把張正卿給本督拿下!”
就在方振山開始采取行動之際,山海關吳家的駐軍營地之中,山海關總兵吳世霖也同樣收到了趙俊臣傳來的消息。
但吳世霖與方振山的反應不同,他并不是特別在意趙俊臣的消息,只是隨意打發走了趙俊臣的信使,然后就轉頭看向吳應麟,問道:“其實,哪怕是趙俊臣不說,咱們也必須要采取行動了,總不能任由遼東鎮把咱們一直困在這里……只不過,咱們究竟要如何采取行動?又要不要暴露全部實力?族叔,你可有什么想法?”
說話之際,吳世霖的表情間滿是自信,就好似他已是立于不敗之地。
這是因為,吳世霖在收到趙俊臣的消息之前,還收到了另外一個消息。
那就是,山海關吳家前幾天也同樣派出了一支援兵,即將要趕至胡家莊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