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臣的突然出現,自然是讓肖文軒與李純臣大感意外。
當然,肖文軒認得趙俊臣,李純臣卻不認得。
其中,肖文軒雖然因為會試落榜的事情,曾經對趙俊臣產生過一些不滿與埋怨,但如今依然是不由驚亂,并連忙起身相迎——畢竟,趙俊臣是朝中僅有的幾位權臣之一,是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而另一邊的李純臣,卻是一個聰慧非常之人,見到肖文軒神色間的慌亂與敬畏之后,頓時明白了眼前之人怕是來歷非凡、身份貴重,若有所思的打量之間,亦是起身相迎。
然后,在打量了片刻之后,李純臣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驚疑,似乎是隱約猜到了趙俊臣的身份。
“很聰明的人,思路清晰,反應也很敏銳,是個難得的人才。”察覺到李純臣的神色變化,趙俊臣心中暗暗贊嘆。
要知道,肖文軒的性子本就有些孤傲,如今更是多了一些城府,能讓他為之變色的人物并不多,其中像是趙俊臣這般年紀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再其中又與肖文軒有些關聯的,遍觀如今朝野,也只有趙俊臣一人了。
可以說,趙俊臣雖然突然出現,也沒有自我介紹,但身份并不難猜,然而能夠在瞬間就聯想到這么多,卻是非常難得。
“原……原來是公子到了,沒想到您會在這里就餐。”經過了最初的驚亂。片刻之后,肖文軒終于略略恢復了鎮靜,向趙俊臣拱手招呼道。
肖文軒因為知道趙俊臣的身份敏感、貴重。在沒有趙俊臣的示意之下,自然不敢主動把趙俊臣介紹給李純臣。
但奇怪的是,李純臣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趙俊臣的身份,卻還是裝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樣子,更沒有向趙俊臣或者肖文軒打探或追問,此時看向趙俊臣,也只是謹慎的點頭示意。
這般情況。趙俊臣看在眼中,對李純臣的評價也不由更高了一些。
“不介意我同桌吧?”趙俊臣笑著問道。
雖然是詢問,但還沒得到兩人答復。趙俊臣就已是在桌子旁坐下了。
然后,就好似自己才是這里的主人一般,趙俊臣又抬手道:“你們兩位也別站著了,一同坐下說話吧。剛剛聽你們談的熱絡。讓我也起了談性,何不一起聊聊?人多也熱鬧一些嘛。”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肖文軒與李純臣對視一眼后,皆是有些拘謹的落座了。
“我和肖公子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彼此相知的老相識了。”向著肖文軒含笑點頭示意后,趙俊臣把目光轉向了李純臣,問道:“卻還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名諱?剛才在一旁聽公子高論,見解非凡。令人佩服,卻是讓我有了些結交之心。”
李純臣的神色間滿是謹慎。緩緩答道:“回這位公子的話,高姓大名不敢當,鄙人姓李,名純臣,江浙人士。”
趙俊臣不由一愣,打量向李純臣的目光愈加的饒有興趣:“哦?可否是今科杏榜第四名的李純臣李公子?”
“正是。”不知為何,面對趙俊臣的目光打量,李純臣的態度愈加謹慎,卻再也不見之前的灑脫自若。
“了不得,當真是大才。”趙俊臣撫掌贊嘆道:“要知道,今科會試人才濟濟,李公子能在其中名列第四,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換一屆會試,李公子說不定就能名列會元了。再看李公子你的品貌氣度,過些日子的殿試,恐怕成績還會更佳。”
“這位公子過贊了。鄙人雖然名列杏榜第四,但也僅只是僥幸罷了。正如公子所說,本科會試人才濟濟,接下來的殿試,卻也不敢心存太大的期望,只要能夠正常發揮即可。”李純臣謙遜道。
趙俊臣卻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我朝殿試,名次排列由陛下一言而決,為彰顯文治興盛,除開本身的學識才華之外,總是年齡愈輕、品貌氣質愈佳,也愈是容易出成績。而以李公子你的品貌、氣質、年齡,一旦入了當今陛下的眼,怕是想不出成績也難啊。”
說到這里,趙俊臣話鋒一轉,卻又問道:“只是不知,李公子你殿試之后,入朝為官,對自己日后前程出路,可有什么打算?”
趙俊臣喜歡人才,而這個李純臣也是一個人才。
雖然李純臣對趙俊臣的態度頗是敬而遠之,背景來歷也尚不知道,但趙俊臣還是沒有放棄招攬的打算。
“不敢有。”聽到趙俊臣言語之間的招攬,李純臣卻說道:“即使在下日后通過的了殿試,但初入朝堂,自然是一切聽從朝廷與吏部的安排,不敢自有主意。”
似乎,自從趙俊臣出現之后,李純臣就表現的非常低調,談話之間亦是中規中矩,刻意的收斂鋒芒,好似并不想引起趙俊臣的注意。
但李純臣愈是如此,就愈是引發趙俊臣的好奇。
趙俊臣隱隱覺得,眼前這位李純臣,正在試圖隱瞞著什么,且不可小覷。
這種感覺,趙俊臣即使在趙山才身上,都沒有感受到過。
然而,趙俊臣剛準備繼續試探,李純臣卻是突然起身,向著趙俊臣與肖文軒拱手道:“兩位既然早有相識,想來今日相遇,必然會有許多話談,在下也有些事情要辦,卻是不便打擾兩位,這就告辭了。”
聽到李純臣的突然告辭,肖文軒微微一愣。把目光轉向了趙俊臣,而趙俊臣深深看了李純臣一眼后,卻是笑道:“既然李公子有心離去,我也不便強留,但想來你我日后打交道的機會還很多,到時候卻要李公子多多指教了。”
“不敢當。”
說著,李純臣再次向趙俊臣與肖文軒行禮后,就轉身快速離去了。
至于之前他對肖文軒的刻意招攬,自趙俊臣的出現后,卻再也沒提及過。
看著李純臣離去的背影,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瞇,緩緩評價道:“像他這般年紀與出身,能有這般野心與自信的,當真是少之又少了。”
“野心?自信?”一旁的肖文軒聽到趙俊臣的話后,不由一愣,問道。
趙俊臣一笑,說道:“肖公子你真以為……他這次與你見面,以及剛才對你的招攬,只是因為偶然?肖公子你在今科會試舉子當中,名聲非淺,諸般境遇也是人所周知,恐怕他早就注意到你,并有了招攬的打算……才不過是剛剛入了杏榜,就開始著手招攬像肖公子你這樣的幕僚人才,這不是野心與自信又是什么?”
頓了頓后,趙俊臣又說道:“更何況,像他這樣的人才,于今科會試之前,竟是名聲不顯,顯然是他在刻意的隱忍與低調了。否則再怎么為人孤僻,也不會這般沒有名氣,更何況你看他像一個性子孤僻的人嗎?而剛才他見到我后,明明猜出了我的身份卻假意不知,面對我的招攬又敬而遠之,還刻意藏鋒內斂,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聽趙俊臣的評價,肖文軒沉吟片刻后,猜測道:“您是說……李公子他不想太早的卷入朝中黨派勢力,讓自己的身上打上派系烙印?”
“不僅如此。”趙俊臣若有所思:“官場新人,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只要進入官場,就必然會卷入各派的爭斗,也必然需要找一位靠山才能穩固地位,像他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道。除非……他有把握初入朝堂就能從各大派系之中脫穎而出,所以才會這般低調行事,也不愿身上有派系的痕跡引起陛下猜疑,如此倒也能解釋他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就招募你,又不愿意引起我的注意了。”
說到這里,趙俊臣的神色間滿是疑惑,又說道:“不過,我卻非常好奇,這個李純臣,究竟有著怎樣的計劃與能耐?竟是這般有把握在初入朝堂之際就能脫穎而出?無論如何,這個人,不可小覷。”
在肖文軒若有所思的點頭之間,趙俊臣卻再次話鋒一轉。
“不談這個李純臣了。殿試即將到了,他有怎樣的斤兩與計劃,到時候也就知道了。”趙俊臣看向肖文軒的眼神頗是坦誠:“我這次來這家福德樓,卻是來找肖公子你的。上次你我有過一面之緣,雖然我當時刻意的隱瞞了身份,但想來以肖公子的聰慧,已是猜到我的來歷了吧?”
肖文軒隱約猜到了趙俊臣的來意,心情不由復雜,但還是答道:“您就是當今戶部尚書、內承運庫總管大臣、西廠廠督趙俊臣趙大人。”
趙俊臣笑著點頭,說道:“你能猜到,接下來的話就好說了。恩,這句話那李純臣之前也曾向你提及過,我如今再提一遍……肖公子今科會試不幸落榜,似乎今后也不打算繼續參加會試了,那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若是不棄,來我的府中擔任幕僚如何?”
雖然對趙俊臣的來意早有猜測,但真的聽到趙俊臣的邀請后,肖文軒還是不由的身體一震。
與李純臣的邀請相比較,去趙俊臣府中擔任幕僚,前途自然更加遠大,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此時聽到趙俊臣的邀請,肖文軒的心情,反倒是要比之前受到李純臣邀請時還要更加的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