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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飲食文化形成諸多派系,淮海省夾于魯揚之間,又是水陸交會的地方,形成陳雜交融的口味,談不上有特別出眾之處。
不過,清末民初省內大富大貴之家,因家底雄厚,生活奢侈,也有對飲食極致講究之人,孫家便是其中之一。
清末孫家在東華就有“日烹鹿肉三斤,自晨煮至日影下門西”廣傳的事跡,民國時家世更盛,府中供養廚役十數人專門伺弄飲食,經過半個世紀琢磨,孫宅之中也形成一套頗為完善、食材名貴的私家菜系。
孫家大宅里當年供一家老小幾十口人用餐的大廳就叫尚溪園,這也是尚溪園名號的由來。
解放前夕,孫家慌亂避居海外,自然不會有心思把家廚也帶去,也任他們各自散去。
尚溪園要辦成東華高端餐飲的典范,菜式自然是重中之重。要高端,又要有別于湖西書院及南園的菜式,避免不必要的競爭,要獨豎一幟,自然不是一件簡易的事情。
最后,還是孫亞琳親自幫助找到當年孫家留在東華的家廚,此時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彭于海,由彭于海推薦了他第三代傳人彭玉亮到尚溪園來主廚,恢復早年孫家菜的精華傳承。
宴請省委副書記趙秋華、省委秘書長蘇唯軍一行人,要能獲得贊譽,對尚溪園來說,是關系到能否一炮打響的緊要事。
沈淮雖然要陳桐他不要緊張,但這邊真正要操作,還緊張得手心捏汗。
從蔡家橋社區返回來,沈淮跑到后面來看晚宴的準備情況,看到陳丹也站在廚房里打轉,開玩笑的說道:“擔心個毛頭啊,做砸就做砸了吧,誰敢說今天的菜不好吃,我拿盤子扣他臉上去。”
陳丹嬌嗔的瞪了沈淮一眼,說道:“這邊完全沒有準備,而一些食材需要提前兩到三天做準備,就算從南園借用也趕不上趟。真正的孫家菜,我們現在只能做兩桌,其他六桌菜,只能換普通一些的菜式。劉主任以及潘石華跟譚書記請示去了,你覺得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沈淮說道,“省市主要領導以及富士制鐵的代表,也就只能坐兩桌,其他隨同,就沒有那么考究了,我去跟他們說去。”
沈淮對衣食住行都不是很考究,但孫亞琳雖然談不上多挑剔,但真正說到衣食住行的精細學問上來,百年世家傳承的深厚底蘊就能叫絕大多數人站到她跟前都會覺得自卑。
尚溪園主廚的手藝是由孫亞琳親自考究過的,沈淮不覺得會有什么問題,讓陳丹把菜單拉來給他看看,他看著一道道菜品,就覺得扎眼,心想一桌菜大概要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都吃掉。
反正也由不得沈淮心疼什么,拿著菜單跑回去找譚啟平。
就目前的情況也只能這樣,看尚溪園準備得差不多,就通知開宴。
趙秋華雖然也是食不厭精之人,但中午從南園出來,這一大圈走下來,也是饑腸轆轆,尚溪園的飲食確實又在水準之上,一席宴吃下來自然是讓他贊不絕口。
要安排趙秋華、蘇唯軍早些休息,要留足時間讓他們跟地方官員勾兌,宴席八點鐘不到就結束了,譚啟平、吳海峰、高天河他們陪著趙、蘇等人以及日方代表返回南園賓館。
沈淮無意跟趙秋華、蘇唯軍勾兌什么,站在尚溪園西側的停車場,就跟他們告別。
此番招待省領導到東華來參加簽約儀式,雖然是市委出面主持,不過招待經費,包括一些贈送給趙秋華等官員及隨行人員的簽約儀式紀念金幣的經辦費用,都是從合資廠籌備組走。
郭成峰拿著尚溪園的帳單過來找周明簽字;周明看著帳單上的數字,一時有些恍惚。
站在一旁的山崎信夫,見周明拿著帳單沒有動作,以為是在等他,接過來就直接簽過字再遞回來。以往山崎信夫到東華來是客人,但從今往后,他作為合資廠日方總經理,要率領日方團隊常駐東華,參與合資廠的籌備、建設以及以后的運營,也就要算是半個主人。
對最早進入大陸的外資企業,港臺及日資適應性最強,歐美企業則要差了很多。這主要還是在于港臺、日資跟大陸在文化上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應付官僚主義及人情社會的那一套,日資企業不見得就比國內企業要差。
合資廠總投資高達六億,拿一千萬出來疏通種種關節,招待趙秋華這么重要的人物,一頓酒宴花費十萬八萬,在山崎信夫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
周明暗自感慨,也能明白何月蓮為何要熱衷做高端餐飲了,他娘的,錢多了真叫咬手。
山崎信夫跟沈淮告別道:“以后在梅溪鎮,還要多請關照。”
沈淮笑了笑,說道:“山崎先生,客氣了。”
周明臉別扭的看了沈淮一眼,感覺不說一聲就跟走不好,但又怕說了沈淮反而給他臉色看。好在沈淮扭頭跟周知白說話去了,他就當作看不見,扭頭就鉆進車里。倒是合資廠,市鋼廠派出來的副總羅立,走過來跟沈淮宣暄了兩句,才坐車離開。
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跟著去南園湊熱鬧或小心伺候,這也便直接告辭離開。
人陸續散去,一天忙碌消停下來。
沈淮跟何清社、黃新良、劉衛國、褚宜良等人說了幾句話,要他們先回去,他走回去找陳丹。
“趙省長那邊,你不用跟過去?”陳丹在弟弟陳桐的辦公室里,看到沈淮無事一身輕的走進來,疑惑的問道。
“不是一條線上的人,我湊過去沒有用,”沈淮搖頭笑道,“我提兩百萬現金送過去,趙秋華他敢收我的錢嗎?”
沈淮在沙發坐下來,看到陳桐跟尚溪園的大堂經理朱麗玲走進來,說道:“尚溪園以后的水平能保持在今天這樣,就真心是不錯了。”
“真的可以嗎?”朱麗玲不確定的問道,“我可是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膽啊,就怕哪里出了疏忽,給沈書記你罵呢。”
“要說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沈淮手比劃了一下髖部,說道,“這里開得不夠高!”
朱麗玲下意識的彎腰把旗袍開衩口捂了起來,不叫沈淮有機會再看到她露出來的白嫩大腿——本來露得不是很多,但叫沈淮這么一調戲,朱麗玲羞得滿臉通紅。
“胡說八道,”陳丹笑著拿東西來砸沈淮,嗔道,“東街開了一家料理店,那里有開衩高的,說是還要招進來一家俱樂部,都是漂亮的女孩子——以后有你鬼混的地方。”
沈淮認真的跟朱麗玲說道:“你在南園還有沒有可以信任的朋友?”
“有一兩個,怎么了?”朱麗玲問道。
“今天晚上會有一些人去見趙秋華跟蘇唯軍,你幫我關心一下這些人的車牌,”沈淮說道,“不要傳出去是我吩咐就行。”
“怎么了?”陳丹問道。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沈淮笑道,“東華以前是個破落地方,誰都看不上眼,所以也不怕別人惦記——現在接連有大項目落在東華,想叫別人不眼饞都沒有可能,你們不會以為別人都是省油的燈吧?”
陳丹沒有再問什么,知道沈淮所處的世界,比普通人想象得要復雜得多,就跟電影似的——沈淮拿起外套,站起來,跟陳丹說道:“老熊他小孫女滿月,我說過要過去看一下,人情還沒有送呢;你陪我過去一趟,好不好?”
“嗯……”陳丹拿起外套,跟沈淮往外走。
“對了,我想在東街經營一家高端酒的專賣店,拿兩家酒廠在東華的代理權,你覺得怎么樣?”陳桐都難得有機會跟沈淮說上話,逮到機會就不輕易放過,跟著沈淮、他姐往外走,邊走邊問。
“可以啊,”沈淮說道,“有想法多嘗試一下,沒有什么壞處,只要不干違法的事就好。粗俗點的說法,就是不要指望我給你擦屁股。”
陳桐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又不是以前那樣做事沒腦子。”
沈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跟陳丹走出去。
坐到車里,陳丹系上安全帶,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都說二十萬能辦一所學校,這一頓飯都要把半間學校吃掉了。”
沈淮打著方向盤把車倒出來,跟陳丹說道:“要說做資本家,你還真不比陳桐合格啊;不過他也沒有好意思跟我說,要接著承包文化站大樓。”
渚溪酒店到七月份,鎮上就會收回來。而之前渚溪酒店的客源,就要分流到鵬悅國際大酒店以及何月蓮經營的梅園酒家、青年旅舍以及正在籌建的渚園大酒店去,陳丹就會把心思放在尚溪園上,主要做高端餐飲。
陳桐要做高端酒專賣,應該是多少有些不甘心渚溪酒店的客源給分流,而渚溪酒店的經營經驗,也能叫他知道,酒水的利潤是相當豐厚的。
“人總是要知足,再說跟鵬悅約好的事,怎么好反悔?”陳丹說道。
當初鵬悅擔任貸款給渚江建設四千萬建設經費,條件之一就是渚溪大道建成之后,鎮政府收回文化站大樓的承包權,以保證客源更多的分流到鵬悅國際大酒店,改變鵬悅國際大酒店建成這兩年來連年虧損的現狀。
雖然渚溪酒店計劃要到六月底才關停,但渚溪大道開通一周,已經給鵬悅國際大酒店帶去相當多的客源。
這也是因為,一家渚溪酒店已經遠遠不足梅溪鎮經濟發展的需求。
一部分客戶對價格不敏感,但更在意享悉。渚溪大道開通,以三星級標準改造的鵬悅國際大酒店自然成為他們入住跟用餐、宴賓的首選。
目前看來,就算不關停渚溪酒店,也不會影響鵬悅國際大酒店恢復營利能力,但沈淮要想把文化站大樓收回來劃給梅溪中學使用,計劃倒不會更改。
陳桐沒有提出要保留渚溪酒店,沒有太貪婪,沈淮還是頗為寬慰,他也怕陳桐這時候年輕氣盛,不知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