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影見沈淮這時候提及高揚來,尷尬的站在旁邊,粉面微紅,沒有當初穿著真空裙裝上門色誘沈淮時的自信,小聲的解釋道:“戴副秘書長與市委宣傳部的人從市里趕過來吃夜宵,要找個熟悉地方的人;我們陳臺長也只是臨時跟我打聽地方……”
沈淮倒是一笑,半夜喊人妻出去陪吃宵夜,高揚倒是好雅興。
他才不管高揚打的是什么念頭,抑或是縣電視臺刻意討好高揚,才將戴影拉出去相陪,但聽剛才戴影跟她丈夫的爭吵,心想這個女人也大概是極愿意傍更多粗大腿的。
沈淮又看了秦丙奎一眼,見他眼睛里疑色漸起,心想他應該跟高揚沒有什么接觸,并不知道高揚此時在霞浦,但船廠今天發生的事情,又多半是有人背后給秦丙奎指點“迷津”、推波助瀾,又有人給高揚通風報信,這個人究竟又是誰?
這時候院門外傳來交談聲,有男有女,交談聲不大,聽不真切,不過是顯然是奔這庵堂而來。
“我有個同學是東華人,曾在霞浦讀過書,他說校南庵堂有兩株千年銀杏,月下看著極好……”這時候來人走近庵堂大門,有個軟糯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沈淮心想,戴影所說與高揚一起今天到縣電視臺考察的市委宣傳部官員,原來是戚靖瑤她們。
“秦廠長家就住附近,要不要讓人去找他出來了解一下情況,”又有個聲音傳來,聽著陌生,“霞浦也不能都是那個姓沈的一手遮天、獨斷專行亂搞一氣,有什么問題,我們還要高秘書長、戚部長跟陳書記及時反應。”
沈淮笑著說道:“小小庵堂,夜里還真是熱鬧啊,”又問秦丙奎,“秦廠長,你找了誰反應我在霞浦獨斷專行啊?今天在船廠大門口這一出,也是這人授意的嘍?我到霞浦來,人人都跟我說秦廠長你性子介直,船廠改制要尊重秦廠長你的意見。我是夠尊重秦廠長你了,秦廠長你對我呢?難道鼓動工人鬧事,讓縣里、讓我下不了臺階,是秦廠長你的介直嗎?”
沈淮語氣很淡,但每一句話都打在秦丙奎的要害上,只是這時候讓他心里有百般的委屈也百口莫辯,老臉漲得紫紅。
老居士看淡了世事,只說道:“難得朋賓滿座,我去燒水沏茶……”站起身來,就要進去沏茶,不去摻和這些糾紛。
高揚與戚靖瑤在一干人等的陪同,推開庵堂大門走進來,沈淮背著大門而坐,他們先看到戴影跟秦丙奎站在院子里,有人出聲招呼他們:
“小戴,你怎么會在這里?叫你出來陪高秘書長他們,怎么半天都沒有見到你人影,你倒跑這里來了?”
“秦廠長也在這里啊,我正想去你家喊你呢,船廠改制的事情,你可以跟高秘書長反應,市委陳書記肯定不會叫沈蠻子那雜碎獨斷專行,再說工人們也不會同意他亂搞的……”
“說什么屁話!”沈淮抓起一把棋子,就朝說話的徐福林兜頭砸過去,站起來,厲色盯住傻眼站在那里的他,厲言訓道,“唆使工人圍聚鬧事,阻撓改制工作,隨意泄漏改制工作進程——徐福林,誰給你好大的膽子?”
徐福林給沈淮一把棋子砸臉上砸得生痛,但傻站在那里沒有敢摸一下臉,他怎么也不會半夜能撞鬼一樣的在庵堂撞到沈淮,想到他剛才那一番話都叫沈淮聽了個真切,更是嚇得渾身顫抖,臉色蒼白,不敢替自己分辨一句。
高揚、戚靖瑤也沒有想到會半夜在庵堂與沈淮相遇,更沒想到沈淮的脾氣說來說來,當著他們的面,抓起一把棋子就砸徐福林的臉上。
葛永秋也極是尷尬,按說他在霞浦的排名在沈淮前面,在場只有他能出聲訓斥沈淮,但這么大的痛腳,叫沈淮當面抓住,叫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心里只是想,哪他媽有這么倒霉的事,戚部長提議到這邊庵堂走走,能跟撞鬼似的撞到沈淮?
他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戚靖瑤是故意誘他們過來的。
另外,秦丙奎為什么會跟沈淮在這一起,難道船廠的事情,一切都是沈淮給他們下的陷阱?
戚靖瑤也是意外,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兩次來霞浦,都跟沈淮意外撞到。這樣的機率也太高一些,再想到余薇的事情,戚靖瑤都懷疑沈淮是不是她的喪門星。
“高秘書長,原來你也在霞浦啊,剛才接你的電話,還以為你在陳書記身邊來,”看著高揚還站在高高的門檻,一臉驚疑的樣子,沈淮冷冷一笑,問道,“高秘書長是趕過來調查船廠事件的真相的嘍。”他掏出手機來,撥號出去。
別人都不知道沈淮拿棋子砸過徐福林、不陰不陽的刺了高揚兩句之后,這時候又要打電話給誰。
大家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只能看著沈淮撥動手機打電話……
“陳書記,你剛才不是要高秘書長打電話過來,問我昭浦造船廠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嗎?”沈淮撥通電話,對陳寶齊說道,“現在事情我已經基本了解清楚了,跟陳書記你匯報。整件事是霞浦縣政府副縣長徐福林與造船廠副廠長秦丙奎背后勾結,故意向工人泄漏縣里跟投商廠會談的內容,故意在工人中間制造恐慌情緒,唆使工人圍聚,意圖阻撓改制跟招商引資工作。有沒有其他更深的隱情,還需要深入調查。現在高揚副秘書長與我們縣的葛永秋縣長也在現場,事實是不是這么回事,我讓高副秘書長跟葛縣長,跟你匯報……”
“你血口噴人!”秦丙奎氣得吐血,沒想到沈淮會把這么大的帽子扣他頭上來;“唆使工人鬧事”,“惡意阻撓改制工作”兩個帽子給扣實的話,會叫他這輩子來的清譽都給毀了一干二凈。
沈淮不理會秦丙奎是否委屈,是否冤枉,但有時候事情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照下午秦丙硅他搞出來的仗勢,也沒有要跟他講道理的意思,他這時候不把秦丙奎跟徐福林捆綁在一起,一棍子打死掉,船廠改制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進行下去,他只能快刀斬亂麻的,將秦丙奎也斬了。
沈淮冷冷的看了秦丙奎一眼,堅持要高揚跟陳寶齊通話。
看著沈淮將手機遞過來,高揚也是汗毛聳立,但陳寶齊就在電話另一頭等著,他也不能不接電話。
只是沈淮這么大的帽子扣過來,扣在徐福林、扣在秦丙奎的頭上,他要怎么替他們分辯?
說整件事跟徐福林無關,說沈淮根本就沒有調查清楚,僅僅是從他們交談的只言片語間就血口污人,這樣就能將這件事擺平?
現在的情形,不是陳寶齊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他從市里趕過來抓沈淮的痛腳,卻意外叫沈淮抓住他們的痛腳。
不管怎么說,他們怎么都要解釋清楚,為什么他們半夜出現在這里,為什么徐福林會知道船廠的事情,為什么徐福林會私下里跟秦丙奎聯系。
要把背后曲折都說清楚,非但不能替徐福林、秦丙奎把所有問題都解釋清楚,甚至會把他們自己都拖下水,最終把所有事情都搞得面目全非。
要是讓省里知道,陳寶齊因為一點事情,就派他到霞浦縣,背著縣委調查情況,省里會怎么想?這不是擺明了讓省里知道陳寶齊跟他們千方百計的想捉沈淮的痛腳,而不是配合把東華的經濟工作做好嘛?
考慮到有可能誘發的嚴重后果,還不如將“唆使工人鬧事”、“惡意阻撓改制工作”這兩個黑鍋叫徐福林、秦丙奎背下來。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徐福林剛才那么大意,叫那番話給沈淮聽了個真切,這么多人在場,他們能矢口否認嗎?
高揚心里罵著,今天怎么會這么背,喝水都能塞到牙?
他接過沈淮的手機,也只能跟陳寶齊說道:“陳書記,我是高揚,也剛巧知道這件事。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霞浦縣的徐福林副縣長與昭浦造船廠的秦丙奎副廠長,事前是知道船廠工人圍聚這件事的。不過具體的情況,我還是建議霞浦縣委縣政府進一步調查清楚后再做處置……”
聽高揚這么說,徐福林臉色越發蒼白,身體顫抖著想說什么,一個字節都沒有吐出口,就一頭栽倒在地。
隨行人員七手八腳的將徐福林扶起來,見他雙目緊閉,手捂住胸口,似乎是心臟病發作,當即用車將他送往縣醫院搶救……
沈淮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將手機拿回來掐掉,也無意再跟陳寶齊通什么話,只是跟葛永秋說道:“葛縣長,這件事是縣政府出面調查,還是我跟陶書記匯報一下……”
看著心臟病發作、給塞到車里的徐福林,又看了看氣得渾身顫抖的秦丙奎,心里疑惑,秦丙奎應該不是跟沈淮配合給他們下套子,但沈淮為什么會剛巧出現在這里?
葛永秋又看了站在旁邊的戴影一眼,心想,難道問題出在她的身上,是她跟沈淮泄漏了他們的行蹤?
他心里痛惜,女色真是誤事,要不是高揚下午在縣電視臺看到她眼饞,夜里百般暗示要喊她出來陪同,哪里會行事不密,叫沈淮反過來抓住他們的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