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九百二十六章 雪(大結局二)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 午后方晴   作者:午后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更新時間:2024-06-09
 
王文郁喊話未必起作用,那是為了以后,梁氏親自騎在馬上喝道:“沖。”

沖破了這道防線,后面不遠處就是屬于契丹的阻卜部勢力范圍,宋軍有膽量繼續追趕,但要為追趕付出慘重的代價,契丹會默視宋朝吞沒了西夏?那么這次追趕就會給契丹人找到最好的理由。

雙方血戰再次開始。

寒風似刀,吹起的風沙刮在臉上,就象一粒粒尖錐刺在臉頰上。

但李王折三支兵馬占據著上風,這時交戰對宋軍是有利的,并且兵力也勝過了對方數倍。

亂戰之中,梁氏被幾名宋朝兵士亂刃分尸,隨后余下兵士看到梁氏一死,大多數放下手中兵器投降了。只有少數幾百人,在風沙掩護之下,逃了出去。王文郁與王韶走到李秉常面前,說道:“參見國主。”

臨行前,鄭朗反復與趙頊講過當年李繼遷能反叛成功的原因,一種很公平的說法。

在宋初,宋太祖利用夏州黨項牽制北漢,自己忙于統一中原,事實李彝興李克睿父子也確實配合了宋朝,多次向北漢發起進攻,牽制了北漢兵力,為宋朝統一中原立下不小的功勞。但不能說宋太宗做得不對,從國家大業來說,中央集權也不容充這一龐大的勢力在西北生存。但站在西夏人的立場,他們心理又是兩樣的。

于是發生了后來的故事。李克睿死,其子李繼筠立,李繼筠死,其子幼不能嗣位,由其弟李繼捧襲職。李繼捧的叔父李克文上書,認為繼捧不當襲職,恐生變亂,建議宋朝召其入朝。意在借宋朝之手,解除李繼捧節度使職位。此舉正中宋太宗下懷,派官員尹憲同知州事,又派使臣詔繼捧入朝。李繼捧內外交困,被迫著入京,獻出夏綏銀靜諸州。站在黨項人立場,其做為是賣地求榮的,并且李繼捧這樣做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宋太宗在李繼遷反叛時,用趙普計,重新任命李繼捧為定難節度使。并賜名趙保忠,李繼捧卻與其弟李繼遷私自溝通往來。再加上宋朝的鹽政,導致各部不滿。李繼遷終成燎原之勢,宋太宗雖將李繼捧免官,封宥罪候,賜第京師,但李繼遷卻尾大不掉了。

宋太宗大方向上是對的,但在實施時,細節上多沒有做好。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他與趙普疏忽了一個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凝聚力,宋朝將李煜、孟昶、劉鋹、錢弘俶、王延政、高繼沖帶到宋朝京城,那是他們治下諸國百姓多是漢人。對大一統認可。

但西夏五州境內,多是黨項人,余下還有部分羌人、吐蕃人、吐谷渾人與少量漢人,漢人比例不大。并且久在邊陲,雖是漢人,也羌化了。凝聚力不高。再加上鹽政所帶來的矛盾,這才給李繼遷成功的本錢。

所以鄭朗進諫,一反以前的規矩,不將李秉常帶到京城,而是繼續放在興慶府,繼續給他國主之職。

那怕百姓明知道他只是一個傀儡,多少會起安撫民心的作用。那么接下來,只有民族政策治理得當,百姓漸漸將心歸向宋朝,那時候無論李秉常在不在西夏,問題都不要緊。只要他不死得莫明其妙,一直善待之,就是還有一些不軌的人,他們也聚不起民眾鬧事。

趙頊稱然。

這就是宋朝政治的好處,不怕說話。甚至史上高滔滔默視司馬光等人將兒子抹黑,宋哲宗差一點認可章惇對高滔滔來一個整體潑墨。

三人留下一部分兵馬打掃戰場,押著李秉常浩浩蕩蕩地返回興慶府,但明處非是押,而是如眾星捧月一般,甚至給了豪華的車駕、傘蓋、旌、金節、氅麾、鉞、星、臥瓜、立瓜等等,非是皇帝出行的儀仗,但也是按照古代諸候國王的儀仗來的。

大隊人馬到了興慶府,鄭朗遠遠地迎出城門外,以臣子禮相行,自稱為老臣,而非老夫,某。

城中許多百姓看到李秉常回來了,一個個淚如雨下,畢竟統治了這么多年,最糟糕的就是張元吳昊,他們給李元昊出主意登基為皇,西夏人也有了正統。

而這個正統恰恰讓鄭朗頭痛了。

隨后將梁太后、梁皇后尸體找來,不管她們做了什么,鄭朗給以厚禮下葬。

事情很多。

隨著要解散各個西夏軍隊,宋軍大部陸續返回各處,但還得要留下許多人。另一邊戰事依然在繼續,章楶帶著手下,一路東向,拿下牟都山,隨著跨過黃河,一路南下。耶律燕哥聽到宋朝奪下興慶府,又有大軍逼來,嚇得連忙將三軍帶回金肅軍。但各地還有一些反叛勢力在活動,不過大勢已去,加上冬天的酷寒,缺衣少食,反抗勢頭越來越弱,到了元旦節,僅剩下零零碎碎的幾處,不足為害了。

同時要劃分各路。

大捷之下,有的大臣欣喜若狂,又再次提起隴右路,但鄭朗還是不大同意,唐朝隴右道包括秦、河、渭、鄯、蘭、臨、階、洮、岷、廓、疊、宕、涼、沙、瓜、甘、肅、伊、西、庭、安西都護府。現在除了西域部分,其余一起收了下來。

這也是唐朝武功的一個重要標志。

重新取名為隴右路亦無不可,不過會讓沙瓜西側的回鶻人生起擔心。回鶻人漸漸沒落,沒有必要與他們交惡,宋朝就是將西夏收復了,重心所在也非是大理、交趾、西域,依然還是北方契丹,未來是女真。

于是還是取名為河湟路,西夏改成靈夏路,保留了靈州、興慶府、會州、韋州、鹽州、宥州、洪州、夏州、銀州編制,而原來什么石州、靜州、順州編制一律取消,改州為縣。又將府州西方的豐州重新拉回唐朝的北河套,于北河套設一州城,命名為豐州。再者,又將府麟二州與延州、保安軍劃為靈夏路,這是作為中原王朝紐帶的,與秦州劃為河湟路是一理。然后又在烏延海設置了懷遠軍。

這樣。新的靈夏路覆涵著十二州一府二軍。

該鎮壓的鎮壓,該拉攏的拉攏,重新議定蕃候制度。

給予諸蕃候議事權,反駁權,但與吐蕃一樣,各州府的知州知府皆是朝廷官員輪流擔任。

僅此一項,就有了不少事務。

功成身就了,王韶與郭逵一起調回西府擔任樞密副使,其實好休息啦。

但最頭痛的還是一個字,錢。

打到現在。先后犧牲的軍民,達到了九萬人,受傷的還不計。

這些烈士都要錢帛來撫恤其家屬。

這是死人的,活人有功也要賞。僅此兩項,就需要大量的錢帛。

還非是用錢的地方,西夏收回來了,少了一個重大的邊患,但西夏北方也面臨著契丹入侵的可能。同時未來國內還會有叛亂發生。這必須要駐扎大量軍隊,沒有西夏。陜西也要駐扎大量軍隊,但將物資運到陜西前線與運到賀蘭山、居延海是兩回事,后者成本還要高上數倍!

未來肯定不能這樣供給,可以在當地鼓勵自耕自足。不過眼下西夏一清二白,必須要從國內運輸過去。還有的就是西夏境內的百姓,幾十萬戶,幾百萬百姓。除了鎮壓的那批不算外,其余的必須得將他們養活。

戰爭結束了,國內歡呼聲一片。

可是國庫空空如也。各方面的稅務不得不再度開始加重,許多地區百姓漸漸困苦起來。

甚至為了節約成本,一部分遷置到長安就食的黨項人,又一步步東遷,遷到陜州,在三門東側就食,與三門西側就食,成本整整要減少一半!

也沒有人說什么,難的是眼下,沒有西夏之害,長久對宋朝會十分有利。

正月初一。

李秉常還是西夏國主,原來是皇帝,不過這個皇帝始終未得到宋遼的認同。從原來關系上來說,李秉常是國主,如今是國主,地位未動,并且繼續呆在西夏皇宮,皇宮里還有許多太監宮婢,但侍衛減少了,這是不得不為,否則侍衛一多,可能會發生不好的故事。

并且還有大臣。

一些梁氏黨羽,還有一些對宋朝有惡感的,以及投降西夏的一些漢奸們,全被被以謀逆罪處決了。余下來還有許多大臣貴族,有的投入宋朝蕃候計劃中,有的作為各州縣的副職官員收編了,但有少數人仍死忠于李秉常。

鄭朗仍保留著他們的原來官職,只是與制度有諱的官職一一取消。這些人隔三岔五地來皇宮朝拜李秉常,不過只是關上門的事,在外面他們沒有半點權利。

而且鄭朗在漸漸有意地打壓。

然而對這些人,鄭朗并沒有用粗暴的手段。這也進一步的安定了人心。其實不僅是為了成功將西夏納入宋朝體系,也是在摸索未來治理幽云十六州的經驗。

大年初一,鄭朗作為靈夏路安撫經略使,也來賀拜李秉常。至少名義上李秉常是國主,河西節度使靈夏郡王,名義上的地位還比董氈略高那么一點兒。不過在之前,李秉常必須拜見宋朝的使者。使者是蘇東坡。

各敘各的,這只是做一個樣子,減少西夏百姓怨言的,別當真。

然后于西夏皇宮歡宴,隨著蘇東坡隨著鄭朗去了他在興慶府的新宅子。

一個比較樸素的院落,蘇東坡與鄭朗說了幾句話后,拿出張方平的書信。

兩府人員又有變動,薛向病逝,張璪與曾孝寬因才能不足,讓言臣彈劾,先后離開兩府。蔡確與鄭朗的老鄉孫固、李清臣先后上位。呂公弼下,呂公著上。有的人才能薄弱,例如孫固,還有的人資質淺了,例如張商英。

去年前方在大會戰,后方壓力很重,因此又將章惇調回西府擔任樞密使。

信就是章惇寫來的。

第一件事就是國家財政壓力吃緊,年關到了,朝廷會得到一筆收入,那就是平安監的分紅。不過用錢的地方更多,過年了,外戚宗室官員將士,都要賞賜的,還有各種活動,不管怎么說,這是宋朝歷上的罕見大捷,不能過一個寒酸的新年。

這些所用錢帛不菲。

并且西北還要繼續調撥大量錢帛物資。

與鄭朗說話,章惇沒多客氣,直接說了錢帛太緊張,不能再逼,再逼又有可能到處謀反起義。

這個倒是好辦的,鄭朗打算淡出政壇,朝堂的事多不過問,章惇說了,他也可以管一管。錢帛緊張,不能從百姓身上逼,但可以繼續從銀行里借一筆錢來周轉,再壞些,不比當初欠下三億多要強吧。

他關心的是第二件事。

這些年平安監大肆從倭國進口木材,若大的宋朝一年得用多少木料,僅是制墨,幾乎在幾十年內就將華北地區的松樹砍伐一空。這種木材的用量放在倭國,會帶來多么驚人的影響。

大肆購買,為倭國帶去驚人的財富,許多貴族綾羅綢緞,越來越有錢,甚至從宋朝商人手中購買豪華的船只,來宋朝旅游。說不定還有一些女子夾雜在這些船只中,又借了一些種回去。

對此,宋朝不問的。

對它,還沒有對高麗看得重,畢竟高麗能起來牽制契丹作用。

這是富的一面。

但大肆砍伐的結果,就是許多地區山林變成了荒山野嶺,本來倭國水土就很薄弱,后世它們森林占據著全國百分之七十的面積,還要進口木材,而非是從國內砍伐也是迫不得己,那方水土不能砍,一砍準得完完。

偏偏現在倭國皇室控制力弱,而且宋朝也非是用強行手段購買,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誰去管?

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許多山谷山洪暴發,泥石流現象增加,無法居住耕種。一大批百姓紛紛逃亡,有少數人逃到海上,有的經商,有的打漁,還有的就干起了盜賊勾當。

原來禍害的是倭國周邊地區,漸漸隨著活動范圍擴大,漸漸延伸到琉球與舟山群島一帶。

禍害不大,只有少數幾十艘船只漂過來。但漸漸有了蔓延的趨勢,并且對海上的事,章惇雖是福建人,同樣不大懂。

于是寫了信,問鄭朗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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