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鹿邑本來頗有城府,但在向天亮面前,不得不爽快起來。
“天亮,你說我該往哪個位置上挪呢?”
向天亮又是聳肩又是攤手,“老顧,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哦。”
顧鹿邑道:“聽說這次人事調整,常委會要從十一人增加到十三人,有這回事吧?”
“聽說了。”向天亮點著頭微笑,心里卻說,那新增的兩個常委名額屬于量身定做,一名為主管經濟的副市長,一名為市委所在地的區委書記,再怎么安排,也與你顧鹿邑不搭邊。
“當然,我的情況不一樣。”顧鹿邑說,“我的是往上,至于具體哪個位置,我真沒想過,也無所謂。”
“老顧啊,你言不由衷了。”向天亮笑道,“你現在在常委會里排名第九,在你前面的是市委書記、市長、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常務副市長、市委組織部部長、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和市委宣傳部部長,你說,你想搶誰的位置?”
顧鹿邑輕輕一笑,“別用搶這個字,不好聽嘛。”
“偷?奪?擠?都不好聽啊。”向天亮心里直罵,既要做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你想得美。
“慚愧,慚愧。”向天亮的挪揄,讓顧鹿邑臉上發熱,“天亮,我也不瞞你,你說得沒錯,你所說的八個位置,有些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市委書記、市長和市委副書記,有些專業性太強,我沒那個能耐,比方說常務副市長和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
向天亮一本正經道:“那就剩下市紀委書記、市委組織部部長和市委宣傳部部長三個位置了。”
顧鹿邑說,“我是想,我可不可以往那三個位置上努力一下。”
向天亮說,“老顧,我也實話實說,市紀委書記方道陽、市委組織部部長肖子劍和市委宣傳部部長李云飛,年齡沒到點,工作無大錯,又都有人,你不好出手吧。”
顧鹿邑嗯了一聲,“我有自知之明,Zhīdào自己希望不大,人嘛,不到黃河心不死,努力過了,以后就不會。”
向天亮心道,既然有自知之明,希望不大,那干么又要上躥下跳呢。
“老顧,你認為主要有哪些因素,其中又存在著什么Wèntí?”向天亮問道。
顧鹿邑說,“第一個因素,也是最主要的因素,當然是省委和省委組織部的決定,這其中,只要有省委主要領導幫我說話,過關的Wèntí就不大。”
向天亮故作思考狀,“這里面有個竅門,省委主要領導有四個,要是有兩個幫你說話,你的事就基本上沒有Wèntí了。”
顧鹿邑問,“天亮,高玉蘭副書記那邊沒有Wèntí吧?”
“當然。”向天亮不假思索地說,“嘛,怎么會不幫自己人說話呢,如果有必要,你可以跑一趟省城直接找高玉蘭副書記。”
顧鹿邑說,“第二個因素就在咱們市里,市四套班子成員和市屬離退休的正副廳級及正處級干部的推薦,這個因素也很重要,推薦得票率低于三分之二的人很難上位。”
向天亮問,“老顧,這方面你應該很有把握吧?你還分管著老干部工作嘛。”
“Kěnéng,KěnéngWèntí不大吧。”顧鹿邑道,“咱們市里有推薦資格的人,大約有五十人,我借工作之便過,我應該能得到三十五票以上。”
“那就沒Wèntí了嘛。”
“但是。”
“怎么又但是了?”
猶豫了一下,顧鹿邑說,“不Zhīdào你有沒有發覺,最近我和老譚的關系有點疏。”
向天亮佯裝不知,“老譚,譚市長?不會吧。”
“你沒看出來?”
“沒有。”
顧鹿邑苦笑著說,“老譚大概認為我的活動,打亂了他的整個,當然這主要怪我,怪我事先沒有和他充分的溝通。”
稍作沉吟,向天亮問,“,陳書記是什么態度?”
顧鹿邑說,“我還沒找陳書記。”
向天亮說,“一下,時間不多了,你該找陳書記了。”
“嗯,謝謝提醒。”顧鹿邑道,“其實吧,第三個因素我認為是決定性的,也是充分必要的條件。”
向天亮哦了一聲,“老顧,什么是第三個因素啊?”
顧鹿邑說,“剛才咱們談到,就我個人而言,可以爭取的位置,就是市紀委書記、市委組織部部長和市委宣傳部部長三個位置中的某一個。”
“對,你我英雄所見略同。”向天亮點著頭。
顧鹿邑說,“但就目前來看,市紀委書記方道陽、市委組織部部長肖子劍和市委宣傳部部長李云飛,沒有一個能拿得下的。”
向天亮說,“Bùcuò,我也早想把這三個家伙拿下,但是人家沒犯錯誤,咱們拿他們沒辦法,或者,他們有什么錯誤,咱們還沒有找到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調離。”
“調離?好辦法啊。”
顧鹿邑看著向天亮說,“天亮,辦法要實施成功才叫好辦法。”
向天亮笑問,“幾個意思?”
顧鹿邑說,“我的意思是,方道陽、肖子劍和李云飛三個人,一直和咱們對著干,乘著這次人事調整的時機,咱們何不將其趕走呢,三個不能,兩個不行,趕走一個總行吧。”
向天亮說,“說來容易做起來難,濱海是個風水寶地,他們誰愿意離開啊。”
顧鹿邑說,“你說得是,作為新興城市,待在這里的確是大有作為,誰都想來,誰都不愿意離開,方道陽、肖子劍和李云飛,方道陽是從邊疆來的,肖子劍是土生土長,李云飛肩負省委某領導的重托,誰都有理由不離開濱海市。”
向天亮說,“么,你說說他們三個人,哪一個能被咱們趕出濱海市?”
顧鹿邑說,“我覺得吧,相比之下,肖子劍的Kěnéng性是最大的。”
向天亮說,“我也這么認為。”
顧鹿邑說,“你也這么認為?”
向天亮說,“對啊,因為我最想把他趕出濱海市么。”
顧鹿邑說,“這么說,咱倆的想法是一致的。”
向天亮說,“,但本質上有所不同,我是看著肖子劍不順眼,而你是想取而代之,老顧,咱倆的想法其實是不一致的。”
顧鹿邑說,“天亮,目的一致還不夠嗎?”
向天亮說,“那倒也是,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一切手段。”
“怎么樣,幫我一把?”
“怎么幫?”
“讓陳書記和譚市長出面。”
向天亮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也許能讓陳書記和譚市長出面,但陳書記和譚市長不一定能把肖子劍趕出濱海市。”
“拜托,拜托。”
“先別忙著拜托。”
“怎么?”
“白干?”
“噢,你可真會做生意。”
“解放思想,開拓進取嘛。”
顧鹿邑笑著說,“行,一言為定,事成之后你找我,只要我能辦到的。”
向天亮起身送客,“但我有言在先,我盡力而為,至于陳書記和譚市長會不會出面,陳書記和譚市長出面有沒有用,我概不負責。”
都在盤算和打拚自己的前程,市委統戰部部長顧鹿邑在努力,市委副書記余勝春也不例外。
顧鹿邑是想往上挪一挪,而余勝春要做的,是鞏固自己的地位。
沒有永遠的,只有永遠的利益。
余勝春正在尋思自己的事情的時候,接到了市委宣傳部部長李云飛的電話。
李云飛請余勝春喝茶。
余勝春求之不得。
與常務副市長許西平面和心不和,與市長譚俊漸行漸遠,與向天亮更是同常異夢,余勝春急需新的盟友。
李云飛遞來的橄欖枝,余勝春當然不會放過。
但是,與李云飛的見面,絕對不能讓向天亮Zhīdào。
所以,見面時間是晚上,見面的地方是茶館。
余勝春自己開車,按時來到了茶館。
“老李,這是你的關系戶吧?”余勝春笑問。
“哪里啊。”李云飛笑著說,“我不是本地人,不折不扣的外來戶,哪來的關系戶呢。”
“噢,是老高的。”
老高就是高永卿,東海區區委書記兼區人大常委會主任,李云飛的鐵桿盟友。
李云飛點著頭,“是老高的親戚,不過,也是我出來喝茶的唯一選擇。”
“嗯,大家都有自己的點嘛。”余勝春也點著頭,“對了,老高呢?”
李云飛微笑著問,“可以嗎?”
“有什么不可以的。”余勝春道,“誰都Zhīdào你和老高的關系,還有老陳,陳瑞青副市長。”
李云飛說,“那領導是什么意思呢?”
余勝春說,“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
“明白,明白了。”李云飛道,“老高和老陳也在這里喝茶,我這就去把他們叫過來。”
望了望李云飛的背影,余勝春心說,裝什么蒜吶,你一個耍嘴皮子的,離開了高永卿和陳瑞青,你什么都干不成。
這樣也好,余勝春心道,李云飛、高永卿和陳瑞青,是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不利用白不利用。
余勝春在想,但余勝春沒有想到的是,他被人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