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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女孩子們走了,涵因走入內間,問道:“夫君覺得妾身處置可得當。”
李湛對她點頭道:“你處置的很好。只是還是太縱著她們了,她們是該挨挨那戒尺,否則不會真改了。”
涵因的這番處置挑不出什么錯來,但李湛還是認為只在嘴上說說是不夠讓她們長記性的。涵因其實也是這么認為的,她一貫認為小孩子應該適當挨些打,只要不過分就行,必要的打是讓他們得到教訓的好方法,可是李湛可以這么說,作為繼室的她卻不可以這么做。親媽打孩子,再狠也不會落下仇,后媽就算是罵兩句,都會在孩子心里結下疙瘩。
她可沒有什么覺悟要把這些女孩子教導得多出息,只要別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李湛話雖這么說,他親自打也行,但若是自己真動手,天知道他心里又會是什么想法。
于是笑道:“其實,女孩子們還是要嬌養的,往后才能拿出脾氣來鎮住下面的人。何況,姐妹之情是相處出來的,住在一起,誰家的孩子們不都是吵吵鬧鬧的,這樣反比老死不相往來要好。”
李湛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涵因的說法,又有些憂慮的說道:“令玉的這個性子也不知道隨誰,哎,怎么畏縮成這樣子,虧她還是我們二房的嫡長女。這些年,她一直不在我身邊,她現在這樣,也怪我,當初把她接到身邊來就好了。”
涵因自然知道令玉是常年在太夫人身邊給壓制的,但又不好對婆婆說三道四,笑道:“只要嫁的人家知書識禮,這種溫順性子,想必會得到夫君的寵愛。再說性情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要改也得慢慢來,我讓她跟我一起管事情就是讓她去了身上這股怯弱氣,往后不怕事就好,再說還有咱們家里給她撐腰呢。難道還會任憑人家欺負了去。”
李令玉也是讓她頭疼的,太夫人讓她回來住的原因,就是想讓自己多帶她到各世家走走,為她尋一門好姻緣,可是她那副樣子,實在上不了臺面。這話說不得,這活又推不得,只好盡量想辦法讓李令玉改變。太夫人平時對她管教過嚴了。以至于讓她沒有主見,又不善于應對人,所以一和人打交道就怯場。比如這次李令嫻李令綺打架,她就干脆什么都不管,憑著她倆去鬧。涵因又不能過于苛責她。就怕把她最后僅剩的一點點信心都給打沒了。
“希望如此吧。”李湛算是認可了涵因的論調,又想起了什么,轉而調笑道:“你的性子也不溫順嘛,我怎么寵不夠呢。”
“我還不夠溫順?難道在夫君眼里,妾身是悍婦么。”涵因撅起嘴來。
李湛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那你怎地每次都要翻到我上面……”
涵因紅了臉。狠瞪他一眼,轉移話題道:“不是說要去什么地方么,我看就改在明天吧。等她們反省好了。咱們再去吧。”
“那就咱們兩個去吧,我還以為涵兒是故意的……”李湛壓低聲音。
“我哪有……”涵因尚未說完,李湛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走吧。”
涵因尚未來得及問去哪,就被李湛拉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李湛對旁邊伺候的慕云和祈月說:“不必跟來了。”
慕云和祈月對視一眼。忍住笑應了。
涵因在出屋子前,掙開了李湛的手:“好好走就是了。別拉拉扯扯的。”
李湛笑了笑,知道這樣拉著手走出門去還不知道要引來多少閑話,便在前頭放慢步子,讓涵因在后面跟著。
兩人一直走到馬廄前:“會騎馬嗎?”
“略通。”涵因點點頭,那時宮廷流行馬球,她是很下過一番功夫的,另外騎馬至少是一項技能,關鍵時候還可能保命,她自然要學的。這幾年,她的馬術比較生疏了,不過騎馬跑上幾圈還是沒問題的。
冬日午后山間的寧靜,被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打破,一前一后兩匹馬飛馳而過。李湛不時回回頭,看后面的馬跟上沒有,冷風時時掀起帷帽的薄紗,佳人的嬌顏時隱時現。
兩人一路奔過去,到了一座光禿禿的小山頭,李湛下了馬,拉著涵因一步步的爬上去。
涵因好久沒有做這么劇烈的活動,待爬到山頂,依然是嬌喘吁吁,香汗淋漓。
這座小山頭正好在前面兩座大山的中間,從這里望過去,遠處一覽無余,前面一馬平川,在遠處從平地驟然拔起一座山,雖然周圍便是驪山的巍巍峰巒,它卻在群山的拱衛之中,顯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恢弘氣魄。
李湛指著那座山說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涵因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目光也被那座山吸引,覺得似曾相識,卻又不大記得,問道:“這是什么山?”
“是始皇帝陵,你看見的這座山是它的封土,我們現在在它南面,若是從北面看過來,整個陵墓就是南依驪山,北臨渭水,氣勢更加宏偉。不過我卻很喜歡從這個角度看它,不高不矮,仿佛平視一般。”李湛向涵因介紹著。
秦始皇陵向來有皇家派人看守,她前兩世都來瞻仰過,不過這是頭一次從這個角度來觀看,站在這個山頭看過去,果然是平視,她品匝著李湛話中的意味,不由深深看了李湛一眼。
只聽李湛又說道:“當年始皇帝統一六國,不知是何等的氣魄,也讓漢高祖發出‘大丈夫當如是’之語,千古英雄不過化作一抔黃土,總要做出一番事業來,才無愧于人生百年。”不知道是刮過的獵獵寒風的影響,李湛此時的語氣有一種心向往之的熱切更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豪邁,這是涵因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李湛。他平時展露于人前的總是那種溫文爾雅的態度,她之前從沒察覺,他竟然有這樣的一面。
涵因若有所思的看著李湛。
李湛也覺得奇怪,忍不住問她:“怎么了?”
涵因搖搖頭,不答。李湛不問到底是不會放過她的,握著她的手說道:“到底在想什么呢,怪怪的。”
涵因看看他,笑道:“真的沒什么,只是想知道夫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慢慢你都會知道的。”李湛看著涵因,露出笑容:“我也想知道我的涵兒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當初長公主怎么會放過你的呢……”這并不是問話,只是涵因心里的感慨,在這種環境下不經意間說了出來。
李湛的笑容頓了頓,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她的腦門,笑道:“你這丫頭怎么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只是突然這么想的……夫君莫要見怪……”涵因也覺得有些過界了。這些日子她和李湛相處甚好,于是有些過于放松了,這話不該是她一個十來歲的女子問的。
李湛卻輕輕擺手:“你不用解釋。你把你的想法直說出來,這樣很好,我們夫妻之間,如果也要整天猜彼此的心思才能說話,那實在是太累了。不是嗎?你往后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
涵因笑道:“我是怕你多心。”
“沒有什么好多心的,那時候,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殺我,但當時那種情形下,我必須要做到,讓她認為花太高的代價除掉我是一件很不劃算的事。”李湛的話說的極為直白。
“你倒挺了解長公主的。”涵因不由一笑。自己剛才就在想,若是當初更了解李湛這個人,她也許不惜跟鄭倫的舊人徹底翻臉。也要把他除掉,李湛這人,比她想象的要跟危險,更有野心。
她又問道:“那你怎么看長公主。”這還是她重生后頭一次問別人對長公主的看法。
李湛露出一抹感慨的笑容,似乎回憶起什么。隨即又收了起來,說道:“終歸不過是個女人。”
“哦?”涵因雖然重生后一直在反省上輩子的缺點。聽到這種以性別定論的觀點,也不禁有些不服:“她哪里不如男人?”
“雖然是個有魄力有決斷的人,但終歸顧慮太多,看起來手段狠辣,很是功利,但實際上很多都是她感情用事,之后不得不用那些措施彌補。”李湛思索著,盡量的給出了自己對長公主的評價。
涵因想要替自己的上一世分辨一下,卻無從開口,她知道李湛說的切中要害。
李湛又說道:“不過她有不惜一戰的決絕,縱使輸了,但憑這一點就比許多男人要強,也讓我很佩服。涵兒不是曾經接觸過長公主么,你說說看,她平時是個什么樣的人?”
評價自己涵因倒是可以做,但是說別人怎么看自己的,卻有些困難,涵因仔細回想著這具身體原主人對長公主的觀感,一邊想一邊描述著:“我只記得我很羨慕她自信,那時候在舅舅家,受到別人的捉弄,下人的輕視,我就總在想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有辦法應付……”這話說完,涵因自己也愣住了,原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對她是懷著這樣的期待,而把她的靈魂拉入自己身體的。
李湛看她臉色不對,以為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想她少年老成,嫁過來之后的種種做派,一點不似青澀少女,才一個多月,已然游刃有余,而她那兩個哥哥,也算是經歷坎坷,尚存著年輕人的幼稚魯莽,她卻對大家族里面復雜的人際關系應付自如,該是自小飽受世態炎涼,所以才比一般這么大的女孩子成熟。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絲憐惜,把涵因摟在懷中:“往后有我在,你不必那么辛苦。”
山風陣陣,李湛的懷抱格外溫暖,涵因聽了這話,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李湛,你真的是可以依靠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