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寧這些日子頗為不順心,自從設計彤玉不成,她便煩躁的厲害。她后來單獨找了彤玉,威逼利誘讓她把珠子交出來,彤玉嘴卻緊得很,矢口否認拿了那珠子。
她派人盯著彤玉,并且克扣彤玉的用度,想要逼彤玉將那珠子拿出來換錢。但彤玉似乎毫無所覺,依然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說說笑笑,卻從不抱怨,并且和往常一樣和丫鬟、婆子們往來,皓寧自己的人手太少,出入府的婆子又很多,沒辦法一一排查到底誰會替彤玉把珠子弄出府去。
三個月毫無結果,皓寧最后終于失去了耐性,干脆說彤玉沖撞了自己,把彤玉捉了起來,就要把她往死里打。
“你如果不說那珠子在哪,今天就把你打到死。”皓寧冷笑道。
“姑娘,那珠子奴婢真的沒有拿。”彤玉跪在地上,看著拿著板子的婆子,嘴里仍然不肯承認。
“你以為你不承認就行了嗎?別在這里裝模作樣了。這些事情你清楚,我也清楚,你自以為拿住了我的把柄,我必不敢聲張,那你就看錯了人。區區一個奴婢,你以為我對付不了嗎?”皓寧一邊說著,怒火愈發上揚。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雖然給姑娘撿了珠子,但姑娘也看到了,奴婢給姑娘看過就放到了桌上,再沒碰過……”彤玉心中焦急,皓寧似乎已經不管不顧了,她一個奴婢之身就算被打死了,也無人過問,涵因答應她找個機會讓她從國公府脫身,給她放了奴籍,安置她的后半輩子。但首先她要有命活著。
皓寧“啪”的一拍桌子,打斷了她的辯解:“住口!你還想耍弄我。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彤玉忙磕頭道:“奴婢真的不知啊。”
“你真的不說?”皓寧冷笑道:“好,我拼著不要那珠子了,也不會讓你一個奴婢耍弄,今天我就把你打死。”
說罷沖那幾個婆子吩咐道:“把她往死里打!”
那幾個婆子沖過去就要抓彤玉。彤玉此時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撞開了來抓她的婆子,沖出了屋門,幾步出了跨院,一徑跑到了大房正院的正屋門前,跪下一邊磕頭一邊哭喊:“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正屋的丫頭走了出來,喝道:“吵什么。夫人去太夫人那里了。還好夫人沒在屋里,要是你驚擾了夫人,有幾條命!”
彤玉露出絕望的神情。
這時候。皓寧的幾個婆子追了出來,沖她叫道:“少夫人的話還沒問完呢,你竟敢跑出來。還不趕緊跟我回去。”
彤玉連忙拉住那丫鬟的手,說道:“夏櫻姐姐救我,少夫人要打死我。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那婆子趕上來拉住彤玉,要把她拖回去,彤玉死拽著那丫鬟不放。
夏櫻是大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知道大夫人和皓寧的矛盾,想想大約是皓寧想要整治小妾。這樣的機會又怎能放過,對那婆子笑道:“媽媽莫急,有什么事情等夫人回來分說清楚便是。”
婆子不敢惹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笑道:“少夫人還等著她回話呢。”
彤玉忙說道:“少夫人吩咐她們打死奴婢,姐姐救我。”
夏櫻冷笑著了一眼偏院門口拿著板子的婆子,她們沒敢上前來:“都鬧到夫人屋子門口了,我可不敢擅自做主讓媽媽把姨娘帶回去。少夫人若有事,等夫人回來處置之后再說吧。”又沖著彤玉說道:“姨娘在夫人屋子門口鬧事。進去等夫人回來責罰吧。”
彤玉趕忙點頭,進了正屋。
大夫人尚未回來。皓寧竟親自來了正房,要把彤玉帶走。
“彤玉沖撞了我,我要帶回去責罰,回頭我自會向母親交代。”皓寧冷笑著對那丫鬟說道。
夏櫻雖然是韋氏跟前得意之人,在各房夫人面前也是有體面的,府中的公子和姑娘們也要高看她三分,但是奴婢還是奴婢,此時皓寧強行要把彤玉帶走,她也沒法強攔。只好看著干著急,盼著自家夫人趕緊回來。
彤玉都到了這里,哪里肯走,那幾個婆子連拉帶拽的把她往外拖,她扒著門框不停的哭喊。弄得滿院子人都圍攏了過來。別的院子的也跑過來看。
“都在鬧什么!”一聲怒喝從外面穿進來,大夫人回來了,旁邊還跟著聽著大肚子的涵因和二夫人。
眾人皆停了手。彤玉掙開婆子,跌跌撞撞撲到大夫人面前,哭道:“夫人,求求您饒了奴婢的命吧。”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過出去一會兒,你們就鬧得翻天覆地。難不成連規矩都忘了?”大夫人這一聲呵斥很有積威,眾丫鬟婆子一時間鴉雀無聲。
皓寧走過來,對韋氏冷笑道:“驚擾了母親是媳婦不對,我這就把彤玉這個丫頭帶回去懲戒,往后定不會發生這種事。”
“行了,都進屋里說,在院子里面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大夫人瞥了皓寧一眼。
皓寧被大夫人當面呵斥,臉也拉了下來,還是沖大夫人笑道:“不過是我院子里的一個婢妾罷了,不勞母親費心。”
大夫人聽皓寧當著二房、三房妯娌的面出言頂撞,自覺大失面子,登時氣得臉色發青,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因為皓寧說得本沒有錯,彤玉是李令桓的小妾,皓寧不管對她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房內事。大夫人這個做婆婆的本就不該攙和。
涵因見大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又看到彤玉哀求的眼神,笑道:“侄媳婦這話就說偏了,雖說是你房里的人,可總歸也是大房的事,你婆婆也該知道,再說,你的人都闖到了正屋,這可就不止是你院子的事。再怎么說也得給你婆婆當面說清楚。”
大夫人聽到下人回報院子里頭有事的時候,涵因也接到了消息,便借口跟大夫人商議五老爺一家要回來的事情一直跟了過來。二夫人自然也是知道大房有事,見涵因主動攙和這事,心里很是詫異,于是干脆一起跟了過來。
大夫人原本以為涵因是過來給皓寧撐腰的,本想若是涵因替皓寧說話,就趁機把涵因貶損一頓。誰知道涵因不僅沒有為皓寧說話,反而來幫她,這讓她大為驚訝。旋即又釋然了。她們都是一輩的,早晚都是要做婆婆的人,自然不能讓小輩壓住長輩。
皓寧看了涵因一眼。心中有些惱火,心想怎么偏偏她就來了,剛要說話。只聽涵因又說:“本來只是想跟大嫂好好商議一下五弟擴院子的事,誰知道今兒來的不巧,嫂子先處理完家事。明天我們再來跟嫂子商議吧。”
大夫人見涵因站在自己一邊,倒不急著讓她走了,笑道:“不過一點小事,讓妹妹看笑話了,妹妹這么辛苦走過來,還是先進去歇歇再走。”
在正廳上分賓主坐定。大夫人問道:“怎么回事?”
皓寧站在一邊,說道:“這個奴婢沖撞了我,我不過要責罰她。誰想到她鬧得翻天覆地的。”
彤玉跪在地上哭道:“夫人說我偷了她的東珠,要將奴婢打死,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皓寧冷笑道:“那東珠分明只有你一個人碰過,你在長輩們面前還敢撒謊!”
大夫人問道:“東珠?那不是三個月之前丟的么?你不是說已經找到了么。”
皓寧一陣語塞,笑道:“只是為了讓母親放心。不想大動干戈,媳婦派人暗暗查訪。覺得還是彤玉甚為可疑?”
“可抓住賊贓了?”涵因笑問道。
皓寧咬咬牙:“沒有。”
“既沒有,如何知道定是彤玉偷的,我看你那屋里的丫頭都有嫌疑,你怎么就偏疑心一個不在你屋里的姨娘?”大夫人冷笑,潛臺詞就是皓寧在犯嫉妒。
皓寧也知道自己理虧,其實這種大家族里,主人對奴婢哪有什么理可講,打死或者攆出去也不過主人家一句話的事,不過如今大夫人認真拿這件事拿捏皓寧,所以才這樣仔細分辨。
二夫人笑道:“若是認真查的話,就該把這些人都捉起來,送到官府拷問。”她是唯恐大房不夠亂。
她這樣一說,大夫人和皓寧倒都不接話了。皓寧就那么幾個從家里帶來的心腹,自然不同意那她的人開刀,大夫人則考慮這事情鬧出去就又是笑話一則,傳出去,別人都會說她連自己這一房都管不好,如何管全府,再說臉面丟光了,往后如何去見親朋好友。
于是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涵因笑道:“何必大動干戈呢,這種事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唐國公府治家不嚴呢。彤玉雖然可惡,但我看她也是從小跟著你的,未必就做得出這種事來,況且也捉到賊贓。侄媳婦就莫要再計較這件事了。上元節剛過,鬧出人命來也不吉利。侄媳婦就當為你還沒出生的堂弟積福吧。”
雖說親戚關系以夫家和父系為先,不過涵因一口一個侄媳婦的,把自己當做皓寧的長輩,讓皓寧心里很不舒服。
她尚未說話,大夫人先發話了:“就這樣吧,什么不大點的事,你若不喜這奴婢,發賣了便是,何苦大動干戈,鬧得滿院子不得安生。”
皓寧雖然經常和大夫人針鋒相對,卻不好在人前跟大夫人直接頂嘴,只好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涵因對祈月吩咐道:“去把前些日子杜姑娘送過來的那串南珠拿來。”
祈月點頭應了,走了出去。
涵因笑道:“東市最近來了個下南洋的行商,帶了成色極好的南珠來,杜筱去那里挑香料,恰巧遇上了,就送了過來。就送給侄媳婦吧。”
大夫人笑道:“二弟妹真是客氣。我院子里頭鬧騰,還要你破費。”
不一時,祈月拿了一個盒子過來,捧了給涵因看了,涵因點點頭,祈月交了過去。
皓寧卻不愿意拿這東西,表面上是涵因安慰皓寧,實際上卻顯得皓寧小氣,見不得東西。
“既是長輩所賜,你就接著吧。還不多謝你三叔母。”大夫人明知道涵因和皓寧的關系,不放過任何給皓寧難堪的機會。
皓寧略一點頭,算是行禮了,說道:“多謝三叔母。”聲音卻是咬著后槽牙勉強發出來的。她的丫鬟忙上前從祈月手里接了盒子。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往后誰還揪著不放,我決不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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