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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五弟除了去妹夫家,還要去見我二舅父、我二叔,還有我姨夫。哦,對了還有李家本宗李時彥家。”涵因對李湛說道:“說起來這些都是我家親戚,這大半年我身子重,都沒怎么走動,倒要托五弟妹代為問好。”
李湛沉吟半餉,笑了一聲:“怨不得我讓他去見見柳相、薛尚書他卻不肯,原來這么忙。也罷了。”
涵因聽他這么說,忽問道:“你入中樞的事,柳相那邊有消息了?”
李湛搖搖頭:“天知道,皇上還把那份奏折壓著呢,怕是還在猶豫。現在吏部那邊又提議起復王通了。”
這一次官員的調整,恐怕是要關系到未來朝堂的格局。
“皇上還是要顧著山東大族的。”涵因有些感慨,上輩子跟他們斗,這輩子成了其中一員,恐怕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些山東大族了。
不論宮內還是朝堂,山東士族的勢力一直不可小覷,以鄭倫當年之勢也不敢完全脫離本家,長公主對他們也是又打又拉,如今皇帝雖然疑心他們,但也不能完全將他們踢開。
“這些年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現在人人都想著鉆營,地方上的官想著進中樞,朝中的官吏想著什么時候上司倒了霉,自己好再往上爬。身居上位的,則整天擔心自己跟這些事情有牽連,被趕下去。這樣的環境,誰還能專心在自己的事務上。”李湛對現在朝中的狀況大為不滿,長公主死后,皇帝為了控制朝堂,就一直沒有停止調換官員,他現在只憑自己的需要,將自己信任的人安插在朝中各處,也不管那人到底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比如現在的戶部侍郎高建。根本不擅理財,更不懂戶部那些貓膩,皇帝叫他去的意思是控制財權,結果就是國庫的虧空一年比一年厲害。
雖然唐國公府跟高家一向關系良好,不過李湛并不認同皇帝的用人。
涵因此時卻想著另一回事:“皇上和長公主一樣,并不是真的要完全打壓山東大族,只是想要換下威望高的,換幾個資歷淺、聽話的,如果皇上有意啟用五弟任實缺……”
“你是說五弟會完全靠向山東大族那邊?”李湛問道。
“現在情況不是很明顯了么……”涵因說道。
李湛沉吟半餉:“我再想想吧。”
如果想要阻止李澈,最好的方法。便是趁他剛到長安立足未穩,先一步挑出他的錯來。縣令雖然官不大,卻是一地父母。與當地富戶大族關系密切,自然少不了許多灰色收入。更何況,并州這地方是鏈接突厥和中原的交通要道,各地商賈云集,油水自然是少不了的。從這方面下手。找出李澈的弱點并不難。
而且并不需要真正動手,只需要傳出些風聲來,讓李澈官聲受損,將他的考課評到上下或者中上即可。
涵因知道李湛一直疼愛這個弟弟,此時她卻不好再說什么,這件事如何應對。只能李湛自己決定,她如果置喙,很容易招致李湛的反感。
正說著。外面太夫人的大丫頭青梅過來傳話:“五老爺和五夫人有事情要向家里人宣布,太夫人請三老爺過去,并說如果三夫人身體撐得住便一起過去。”
李湛和涵因相互看了一眼,李澈回來之后就頗為活躍,不知道這又是要演那一出。涵因笑道:“正想著出去散散呢。我也一起過去吧。”
慈壽堂中各房都到了,李湛和涵因給太夫人請了安。又和各兄弟妯娌相互問了安,方做好了等著五老爺說他的事情。
太夫人看著五兒子兒媳的目光分外柔和,她顯然已經知道是什么事情了,這件事還分外的討她老人家的歡心。見家人到齊,太夫人便吩咐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只剩下各房的兒子和媳婦們。
五老爺站了起來,走到廳堂中間,沖著幾個兄弟一躬:“今天勞動各位哥哥過來,是有事情宣布。小弟不才,在太原縣令任上五年,各位哥哥也知道,身為一方父母官,總是有些孝敬銀子,不過小弟可以對天起誓,從來沒有貪贓枉法。現在小弟的私房頗為豐厚,但想到一家尚未分家,按照族規不可蓄私產,小弟能在外任上安安穩穩的,也是托了哥哥們的福。如今二哥所在的是個清水衙門,四個則為了打理祖產忙和,沒有額外的收益,同是為家里辦事,哥哥們同是受了這么多辛苦,小弟卻任著肥差,著實不安,小弟便想,把自己的私房十二萬兩也都拿出來歸到公中來。”
這話一出,登時慈壽堂中一片鴉雀無聲,之前一直坐在一邊切切私語的二老爺和四老爺猛地停住了話,抬起頭來長大了嘴看著五老爺。
大夫人眼中充滿迷惑,不知道老五家這是唱得哪一出,二夫人則難掩目光中的喜色,就連平時清高自持的四夫人也愣住了。
眾人之中只有李湛和涵因面無表情。五房這是什么意思,眾所周知,他們三房才是私房最多的。李湛握著柳正言一派的秘密資金,自然他的那份也是少不了的。通常他會把其中一部分用各種方法混在正常收入里面充到公中,每年也有幾萬銀子,但那都是不能說出來的,三房自己自然也會留下一部分,用來經營李湛自己的人脈、勢力,這部分就是涵因現在所管的銀錢。
五房如今忽然把這筆錢直接拿到明面上來,還聲稱交給公中,就是說這筆錢將來分家的時候也是拿給各房分的,真是好大的手筆。
而且涵因和李湛剛剛看出來李澈是鐵了心要和山東士族綁在一起的,朝堂上的派別之爭,即便是親兄弟各自也有各自的立場。
李澈恐怕在回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把這筆不干凈的錢投入公中,這樣如果查他,便要查唐國公府,拔起蘿卜帶起泥。少不得也要把李湛牽連進去,柳正言一邊要顧著李湛,自然也不能拿這件事做文章,否則就是李湛也難逃干系。
偏偏叫人難以拒絕,那邊二老爺、四老爺看著五老爺的表情一下子親切了好多,四老爺笑道:“老五你也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委屈不委屈的。”
二老爺也說:“小弟能想著我們也不枉一家骨肉親情。”
如此氣氛之下,李湛便是明知道李澈的心思。也不好出言阻止,否則在其他兄弟眼中就是罔顧兄弟情誼,不通情理了。
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涵因沖著李湛扯出個笑容,意思是:看吧,剛說著,這就來了。不過她打定了主意不開口,這可不是她能插嘴的時候。
李湛見她一副看戲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回了她一眼,正色道:“五弟為全家著想,為兄也大為感動,只是你忽然一下子拿出這么些錢來充入公中,萬一被有心人注意到。豈不是會惹上麻煩。”
李澈心中早有腹稿,料到他會這樣說:“大哥,現在在場的都是我們一家人。又有誰會泄露出去。咱們家各地的產業填平這十二萬兩應該也容易吧。公中的賬房都是哥哥親自挑出來的,最是忠心不過,做個帳難道還不會么。”
意思就是,若是泄露出去也是李湛搞的鬼。
二老爺附和道:“老三也忒膽小了些,不過十二萬兩。真說起來也算不得什么。”
這話說的有些想當然,唐國公府的正當收入是八、九萬兩。加上李湛每年做賬填補進去的四萬兩到五萬兩,大約有十萬到十三、四萬的樣子,不過家里人口眾多,開銷、用度也不少,加上和各世家貴胄往來的送禮、宴請,每年也只盈余兩三萬兩,若是遇上災年,各地的莊子收成欠佳,還要安撫佃戶、免除債務,不僅要虧空還要往外倒賠銀子。
因此這十二萬兩雖說只不過是唐國公府一年的收入,充到賬上就會很顯眼。
四老爺沒吱聲,他剛要說話的時候,被四夫人捅了一下,房氏已經聽出來這話外之音了,老四是庶子又沒有官身,不過是跟著家里喝湯,現在擺明了兩個嫡子在較勁,他何必攙和這種事呢。
“五弟,你從外面剛回來,不了解長安的情況,現在朝中局勢不穩,這陣子有多少官員升升降降的。不是為兄的拂你的面子,不理解你的苦心,只是現在要格外謹慎。不若這樣吧,銀子你先拿著,等隔個一年半載,這陣風頭過了,再入到公中來。”李湛輕描淡寫的把這件事推了回去。
“我若是不答應倒顯得我不體恤哥哥了。我本是一片好心,想不到會給家里招來麻煩,是我思慮不周,原本每年該歸進公中的,只是我在外面,事情又雜,便疏忽了,積存到現在。誰知道現在朝廷又從各大銀號入手,詳查各地官員有沒有貪贓枉法,我家沒有分家,按常理是不該有私財的,可我自己卻在銀號中存了這么一大筆錢財,怕是遲早被御史臺盯上。我本意是為家里著想,但若被盯上了,少不得拿去上下打點,我就是想著與其白扔給外人,不如拿到家里來。再說我若是被他們盯上,怕也會給家里招來麻煩,與其這樣,不如分家,免得連累了各位哥哥。”五老爺話說的仍然漂亮,威脅的意思卻很明顯,把球踢給李湛,要么李湛同意把錢收入公中,要么就讓李湛擔這個不顧兄弟之情的名頭。
二老爺一聽,才明白李澈忽然間變得這么大方,原來是怕被御史盯上,讓大家共同分擔這個風險,于是也不說話了,不過那筆錢分下來每個人少說也要分得兩萬兩,對于他們二房來說,這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錢,若是之前沒聽說過也罷了,偏在他眼前轉了個圈,又眼見著要飛走,這讓他很是難受。
太夫人一直坐在一邊看著,聽到這里她也明白小兒子的心眼兒了,她雖然有點怪小兒子,但又覺得李湛把李澈逼到這個份上實在有些不講情面了。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怎么變了味道:“于是發話道,老五也是一片好心,你這個做哥哥也要替他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