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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夫人仿佛不知道李湛、李澈兄弟兩個之間發生的齟齬,仍然對涵因和顏悅色,面上不露一絲不滿,而且從來不試圖從涵因嘴里打探李湛的事情。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裝得若無其事。三房和五房過去的往事,最主要的當事人劉氏已經去了,至于那時候她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也隨著她闔上眼睛,成了一段懸案。涵因從王氏那和顏悅色的表情里也窺不得半點端倪。
涵因對她也很是客氣。也常常抱著孩子去看望她。又讓五夫人年長的庶女同三房的姑娘們一起跟著崔媽媽學習禮儀。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看起來很是親密。
連太夫人看到她倆這樣都很是開心,畢竟都是嫡子的媳婦,三房和五房相處得好,她也放心不少。反而常常教訓韋氏,要和妯娌們和睦相處。
皓寧自那日在花園里嘗了五夫人的茶,便找到了由頭,常常去找五夫人。開始,她只是因跟五夫人同是“五姓”大族嫡女而跑去找她。后來漸漸地相處之中,發現五夫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脾氣溫和,待人寬和,不知不覺之中便把自己的心里話掏了出來,王氏也能站在她的立場上體諒她,還經常勸她往好處想,用自己以前的事情開解她。自始至終,王氏不曾說過別人半句壞話。
王氏也對皓寧是怎么嫁進來的略有耳聞。這一日便趁機勸她:“咱們女兒家的婚事,哪有就正正好遂了自己心愿的。嫁夫從夫,你既然已經成了唐國公府的長孫媳婦,就該好好的過日子。將來你夫君襲爵,你便是這唐國公府的女主人,往后有了兒子,得封誥命。豈不很好。”
“嬸嬸,這話我也只說給你聽,李令桓是什么樣的人,我那婆婆又是什么樣的人,我這一年都過得什么樣的日子……我真是……”皓寧一臉痛苦。
王氏拍著她的肩膀:“我知道,桓哥兒有些壞毛病,這都是命啊……”
“若不涵因……不,現在該叫三嬸嬸,若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皓寧恨恨的說道。
“這跟三嫂嫂又有什么關系?”王氏很是疑惑。
皓寧閉上嘴不說了。溫國寺的事情讓她如何啟齒,但她認定了那日涵因是故意引李令桓過來,聽到了她計劃去溫國寺的事情。所以才導致后來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而且拿住她把柄,上她家逼婚的也是涵因。
因此,皓寧在唐國公府過得越不如意,便越憎恨涵因。如今看她兒女雙全,成了全家上上下下的寵兒。心中更覺不忿。
王氏嘆了口氣,沒有追問:“不管怎么說,人不能跟自己置氣,你和桓哥兒終歸是夫妻,各退一步不就好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皓寧心中委屈更甚,帶著有些哽咽的哭腔:“嬸嬸。你告訴我,我還要怎么退呢,難道整天看著自己厭惡的人。還要強裝笑臉么。不過捱日子罷了,過一日算一日,我也想不了往后。”
“其實,我們女人,就算不得丈夫寵愛也沒什么。只要娘家硬氣,日子也是一樣的。只是一定要有兒子。否則年紀大了,父母兄弟去了,又有誰能給咱們撐腰呢。莫說那些小族旁支,就算咱們大族,沒有兒子也難免被人小瞧了去。沒有兒子,到時候就得聽憑族中立嗣,別人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兒女貼心。”王氏語重心長的對皓寧說道。
皓寧握住王氏的手:“好嬸嬸,你處處為我著想,你待我的情誼,我記在心上。只是我實在心中氣憤難平……”
“你也別怪你三嬸嬸,她也是為了她夫君著想。你父親被貶了,他的門生故吏群龍無首,你嫁到唐國公府,兩家便成了親家,你父親的舊人多少也要顧著這份親戚給他面子,因此他才能在京兆府這個位置上坐的這么穩當。”王氏說道。
唐國公府和靖國公府聯姻的確有這個作用,不過王氏卻忽略掉了靖國公是失勢被貶這個事實。唐國公府在這個時候跟靖國公府扯上關系,也同樣冒著被歸位靖國公一黨的風險。當時那種情況,若不是李令桓鬧出的事太大,唐國公府根本不想同靖國公府扯上關系。皇帝的猜疑總比讓唐國公府蒙上污點,被長安世家不齒要好些,這也只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的考量罷了。
當時就有人彈劾李湛跟靖國公是一黨,李湛也緊張了好一陣,好在皇帝只是想敲打敲打山東大族,并沒有真想怎么樣,而且也覺得李湛是可用之人,何況,李湛的妻子便是靖國公的外甥女,多一個李令桓和靖國公府的三姑娘,也沒什么。
而李令桓的荒唐人盡皆知,皇帝早在幾年前就知道他的為人。但皇帝還是在意的,他不會愿意看到山東士族和關隴大族走到一起,對李湛多少有些疑慮。李湛遲遲留在京兆尹的位置上不得進中樞,難保沒有這個原因。直到這一次柳正言和李湛跟山東一系直接起了沖突,皇帝才放下心來,招李湛覲見,給他交了底。
如今王氏這樣一說,皓寧卻當了真,以為李湛在其中占了多大的便宜,咬牙道:“他們這些人為了自己的權勢、利益,就那別人當棋子,任意擺布,怎么就這樣利欲熏心!”
王氏忙說道:“我這么說竟是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咱們為人妻的,還是要為這個家著想,為夫君著想……”
“放心,嬸嬸,我沒誤會什么,我太了解那個女人了,為了向上爬,還有什么事她做不出!偏偏還是一副賢婦姿態,她蒙騙得了世人,卻蒙騙不了我。”皓寧恨恨的說。
“可別這么說,這院子里,人多嘴雜,若是別人聽了去,可怎么好。”王氏慌忙按住了皓寧。
皓寧卻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如今我還怕什么。左不過讓這個家給休了,倒合了我得意。”
“本想勸勸你,沒想到反給你添了氣,這倒是我的不是了。”王氏皺著眉頭,很是擔心的看著皓寧。
“皓寧不僅不會怪嬸嬸,相反還要謝謝嬸嬸的提點,這個家上上下下都被那人蒙騙了去,也只有嫂嫂看得透徹。只是嫂嫂未免太心善了些,總覺得別人都是好意。”皓寧說道。
“想不到你竟對她有這么大的意見,之前,我還以為你跟她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呢。哎,我看,你不論如何也要結了這個心結。往后,若是你無子,終歸是要從三房嫡出的兒子中過繼一個過去承嗣的。你若跟她有這么大的誤解,將來你可怎么辦呢。”王氏耐心的勸道。
皓寧冷笑道:“我看她是盼著這一天呢吧,好把這長房的爵位弄到她兒子身上去。不過我不會讓她得意的。嬸嬸,你看著吧。”
王氏見自己勸說無效,反而讓皓寧情緒更加不好,只好搖搖頭,嘆息幾聲,隨她去了。
不過王氏并沒有因為皓寧不喜歡涵因而對涵因有成見。常常往涵因那里跑,去看那對龍鳳兄妹。
“我看皓寧對嫂嫂好像有些成見。”王氏想起那日的事,皺起了眉頭:“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問她她又不肯說。”
“不過是小時候的事,你也知道,住在一處的女孩子們,難免吵吵鬧鬧的,有些矛盾。”涵因把新制的小衣服給孩子比比,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王氏。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不過,若是有誤會,還是盡快解開了好。”王氏說道,臉上盡是真誠的笑意。
“看來,弟妹跟侄媳婦倒是相處甚得,皓寧都跟弟妹說了什么?不如弟妹也跟我說說。”涵因把那些小衣服放下,忽然轉過頭看著王氏。
“哦,也沒說什么。”王氏被她忽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扯出一個笑容:“真沒說什么,嫂嫂別多心。”
“一些舊事,我有什么可多心的?倒是弟妹怕我多心,這倒是弟妹多心了。”涵因說話依然和煦,卻讓王氏不知道如何接口,被她那目光看得心里不由一緊,笑容僵了僵。
涵因撤回了目光,主動轉移了話題,說起長安各家的八卦,王氏這才放松了下來,也無心再在這個呆著,應和了幾句,便說自己要看著乾哥寫字,匆匆告辭了。
祈月從外間走進來,問道:“夫人,五夫人這是什么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不是故意試探,就是來挑撥的。好了,人走了吧,快把門關上。”涵因吩咐了祈月,拉開自己的衣襟,親自給孩子喂起奶來。
祈月之前已經勸過好幾次,有奶娘,不叫涵因喂奶,涵因卻置若罔聞,如今她更是不管祈月、慕云和張媽媽嘮叨,兩個孩子都自己喂,奶水不夠了,才叫奶娘來。
祈月知道說也不管用,只好隨她去了。
“可是少夫人恐怕記恨上了夫人,此時又不知道想什么主意呢。”祈月憂心忡忡,被人惦記著總不是一件好事。
“她也不過那點水準,看她這大半年和大嫂斗法,一點長進都沒有。可這個王氏就不好說了,我竟在她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來。”涵因若有所思,王氏所有的舉動都挑不出來毛病。即便是今日出言試探她和皓寧的關系,表現出來的也是一種很恰當的憂慮。
一個賢惠的妯娌,聽說了家庭成員之間的矛盾,想要從中說和,這樣做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
“真是個不簡單的人啊。”涵因贊嘆道:“她做到的,我還真是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