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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一行人悠哉悠哉的繼續向姑臧縣走,并不在官驛休息,并且刻意去找當地的村落住宿,打聽這里地方上的情況,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陰村之后,過了幾天,村長的兒子便果真好了起來。本來他的傷口有些感染,村長下了血本,從縣里請了最好的跌打大夫,給他好好用了藥,這種山野鄉民本來身子就壯,竟真熬了過來。
那大夫頭一次見這引流的法子,不明所以,便追問時怎么回事,村長夫婦也說不清楚,只說是貴人給用的法子,本來就要死了,后來插上管子,吸氣也漸漸平順了,人保了下來。問是什么人,也說不清楚,只說是從長安來的貴客,大約是姓李。村長夫人這才想起來沒有仔細問恩人的身份,住在哪里,只知道姓李,可是這涼州姓李的不要太多,于是把自家老頭子狠狠地數落了一頓。
那大夫說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治療的方法,聽了村長兒子當時病情的描述,也認為本來是活不下來的,因此想要找用這法子的人好好討教一番,無奈,村長和村長夫人也并不明白醫理,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位貴人要這樣治療。
后來村長夫人照涵因所說把管子拔掉了。他那兒子又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方漸漸好了。那幾個一同受傷的人,因受到涵因的指點,包扎的傷口,也比平時好的快些,傷口也沒有潰爛。相反,安村受重傷的還死了一個。
這件事越穿越神,那一行人來得快,走得也快,大夫也不知道為什么插上一根管子,那必死無疑的人竟能活了過來,村民不知道他們底細。最后竟有人傳說那位夫人其實是神仙,專門來人間救死扶傷的,最后連村長和村長夫人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陰村人更是自豪,說自己村積陰德,因此神仙才眷顧,安村人缺德,悄悄把陰村的壩鑿了,所以神仙都不救他們。
涵因一路上欣賞著風景,雖然帷帽有點煩,但能夠不窩在車里。而是騎著馬自在的馳騁,讓她覺得痛快無比。
自從孩子們被帶走后,她的心里總是結著一個疙瘩。跟人說笑都打不起來精神。李湛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提出脫離車隊,幾個人乘馬先行。
西北雄渾壯美的自然景色,讓涵因的心也一下子開闊起來。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的渺小。涵因沉浸在這美景之中,仿佛自己的心也隨著盤旋的蒼鷹飛向天際,將一切煩惱拋諸腦后。
沿官道繼續向西北行進,便到了洪池谷,這里屬于昌松縣,是祁連山脈延伸出來的一片峽谷。南接烏鞘嶺,北連泗水和黃羊,發源于祁連山北麓的古浪河自此而過。兩側山巒峭壁險峻,峽谷幽深,形成一條險關隘道,,自古被看做是“金關銀鎖”。有詩形容:“驛路通三輔,峽門控五涼”。過了這里再往前便到了昌松縣城,再往北便是涼州的治所姑臧縣了。
比起出了關中之后常見的干燥荒涼的地貌,這里河岸的兩側沃野連片,山中樹木蒼翠,真是西北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清澈的古浪河從山谷中歡快的流去,原野中是還未成熟的春小麥,穗子已經抽了出來,但還不那么飽滿,綠瑩瑩的長勢喜人。
涵因聽著賈敞口沫橫飛的介紹著家鄉的景致,說著從漢代開始的發生在這里的大大小小的戰役和還有流傳至今的英雄故事。
竹心先生也是頭一次到西北,見了這樣的景色,詩興大發,竟然當即就做了一首詩,于是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紛紛作詩。
一行人歡快的情緒仿佛感染了老天,剛剛壓在天邊的薄云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風吹走了,隱藏在云霧之中的祁連山終于在眾人眼前揭開了神秘的面紗,白雪皚皚的山峰反射著陽光,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壯麗,只恨她太過遙遠,讓人不能一親芳澤。
一陣呼喝從山谷的另一側傳來,原來是過路的樵夫,不甘寂寞的唱起了山歌,聲調粗獷而悠長,在山谷之中回蕩,帶著秦地特有的渾厚味道,竟和眼前這景致有一種奇妙的協調感。
古浪峽最細之處只有二三十步寬,僅夠一輛車通行,當涵因他們到了那里時,幾輛車堵在這個隘口之處,等了好久,才得以通過。
李湛看著這里的地勢,笑道:“十多年沒來,這里還是這樣,我記得第一次打這里通過的時候,有個商隊的車子就壞在這里,堵了大半日,誰也沒辦法,只能等著來人把那車拖走,當時急的不行。后來才知道,這里便是來數萬的軍隊,也未必攻得下來,這里真不愧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虎狼之關。”
到了昌松縣外,李湛卻失去了好心情,原因是道路兩旁都搭著破破爛爛的棚子,透過透風的棚子,可以看到里面那一張張麻木的臉,倒是衣衫襤褸的小孩子還不知道愁的在路邊上打鬧著。
進了縣城,四處都是乞丐,李湛一行人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店小二過來給客人們添水。
李湛問那店小二:“怎么這里有這么多乞丐?”
店小二“嘿嘿”的笑著:“這個……哎……不好說啊。”
李湛丟給小二幾個銅板,笑問道:“我們是來這里投親戚的,看這里似乎不那么安穩,小二哥兒跟我們念叨念叨這地方上的事情,我們也好別兩眼一抹黑。”
小二眉開眼笑的接著,看看房門已經帶上了,便壓低聲音說道:“客官看我們這里乞丐多,其實也就是這半年的事。我跟您說吧,這都是換防搞出來的事。那些人從江南一路跟著來了,到了這邊,官府卻發不出地,都說是一對一換的,天知道那些地都哪里去了。這些沒有地的人家,又沒有房子,可不只能當乞丐。聽說新到這邊的兵見家里人沒有地。差點鬧起來,不過被壓了下去,官府又出了一筆錢,給他們發了些米糧,誰知道往后怎么樣呢。聽說,姑臧那邊鬧得更厲害。”
李湛又問道:“那官府就沒有辦法安置么?”
“嗐,原來的盧刺史被免了官,人家馬上要走了,何必再管這些破事,聽說盧刺史早就準備好了。東西都收拾齊了,就等著交接呢,新刺史一到任。他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了了,這爛攤子全留給新任刺史來收拾。現在各縣的縣令們也都在等著新上司到任。上回縣衙里的官差來收稅款,老板請他們喝酒,人家說了,現在做多做少。萬一新刺史來了不滿意,豈不是不僅無功還有過,因此各縣都在觀望,打算等新上司到任之后再說。”
李湛皺了眉頭,看來這里的事情果然棘手的很,他的這位前任之前在涼州一直干的不錯。現在遇上這種情況只一門心思想逃跑,可見這里的情況有多復雜。
涵因則向小二打聽這里市集的情況,畢竟已經來到了涼州。李湛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軍政一把抓,不做生意簡直太對不住這里的便利條件了。
小二說道:“我們這里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茶、瓷器、綢緞永遠都是熱銷貨。只是這一年多,從長安往這邊來的客商少了不少,過來的都說旅途危險。路上打劫的越來越多,有的賊還好。給點過路費就讓過去了,有的賊殺人越貨,很是兇惡呢。哦,對了,客官從長安來,有沒有碰上賊人?”
“所幸沒有遇到,不過也聽說了不少這種事。”李湛笑道。
小二說道:“我可是親眼見過有商隊被搶的,只好從半途又折返回來。”
盼晴從客房的離間走出來,待李湛問完了,方說道:“敢問小二現在這里市集上的物價怎么樣?”李湛知道盼晴這是受了涵因的吩咐,才出來問的。
小二見她一副男裝扮相,本沒有注意,聽她的聲音才意識到這是個女人,不過他也并不驚訝,這里胡漢混雜,民風很是彪悍,也沒有關中、山東那些個規矩,很多女人,包括漢人女子也都毫無顧忌的拋頭露面。
因此他也只是稍微愣了下,馬上答道:“現在各地都不安穩,過來的商隊越來越少,小商隊幾乎都不見了,只剩下那幾個大行商還在運貨,因此貨比往年少了不少,緊俏得很,價錢比往年翻了一倍不止,而且只要有人出手,立刻被那些蕃商搶購一空。姑臧那邊更是這樣呢。”
李湛又掏了一把銅板給小二,小二千恩萬謝的去了。
“怎么?還在打商路的主意?”讓盼晴和云際都回去休息,李湛進了里間,笑著問涵因。
“你都是這個地方的老大了,還不準我這個小民借借光。”涵因笑道。
李湛笑道:“運到涼州也不過是個辛苦錢,能送出關去才是高利潤,咱們是插不上手的。只可惜柳相那事情一鬧,這邊就算是完全斷了。朝廷的每年的定額許可還是那幾個世家才拿得下來。”
“哎,現在倒是羨慕那些蕃商。”涵因嘆氣。原來大隋為了鼓勵藩人來大隋,以顯示國威,可以根據蕃商帶來的貨換一定的中原貨品份額出關。因來往蕃商很多,戍邊的巡檢官不可能一一核對他們有沒有超額,漸漸的,只要是蕃商也就沒有人去管了,他們通常都是想帶多少就帶多少出去,實在太多了,就賄賂一下關隘的守衛。
“沒想到我到了這邊,反而掙不上這份錢了。”李湛一仰身子倒在榻上。
“干嘛去掙那份錢呢,你好不容易從這里頭脫身,何必再去沾一身腥。能掙個辛苦錢也不錯了。”涵因笑道,皇帝正瞪大了眼睛盯著,想要把李湛的錯揪出來,何必再留把柄。錢是掙不完的,命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