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看著李湛，她從前一直覺得兩個人是一類人，但漸漸的她發現，兩人雖然同樣是懷著野心的人，看待事情的出發點卻并不完全一樣。
聽調兵造成的各種問題，涵因首先考慮的并不是那些人有多可憐，而是在評估這些事情可以在朝廷上鬧出多大動靜，皇帝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朝臣中的幾派會是什么反應。
李湛則仍然帶著憂國憂民的情懷，也許這才是一個正常人正常的反應。而她經歷的生死太多，不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因此即便親眼見到賣兒賣女這種事，她也不會生出多少感慨來。
對于自己的這種麻木，涵因有些不安，她擔心這僅僅是個開始，以后這種麻木也許會漸漸將她侵蝕，現在只是同情之心，之后也許漸漸的看待事物不會再帶有感情。也許那樣對事情的判斷會越來越準確，但也會越來越沒有人味。
“在想什么呢？”李湛從身后環住她。
涵因搖搖頭，隨口道：“只是在想這些女孩子們賣到大戶人家做奴婢還算是好的，那些被賣進青樓的女孩子，這一輩子就完了。”
“是啊，如果上位者肯稍稍蘀百姓們想一想，又何至于有這么多妻離子散、骨肉分離的人間慘劇，‘民為重，社稷次之。’這句話人人都知道，不過真的蘀百姓考慮的官員又有幾人呢。”李湛抱著她，眉頭始終深鎖：“今天我看那土地簿子，咱們本家在這姑臧一縣，占了七成多的土地。”
“起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拜會李家族長？”涵因問道：“我聽盧刺史的夫人每個心上任的刺史都要去拜見一下那位李家族長，否則便別想安安穩穩到任滿……”
李湛冷笑道：“去不去拜會又能怎么樣，就算現在打好關系，等我開始著手清查土地這事的時候，他們照樣還要恨死我。想辦法把我搞下去。”
涵因笑道：“是這樣的道理，不過于私他們算咱們的本家，連了宗，咱們家祖宗的排位也照樣供奉在大祠堂里面。就算不去拜會，但祭拜自家先祖也是必須的。”
“嗯，這我也知道，去世一定要去的，不過就算去，也要對這些事心里有數才行。”李湛笑道。
又過了兩天，新來的小丫頭們再慕云那里學了基本的規矩。涵因便分派他們做事情。幾個身子壯、力氣大的女孩子便分去做掃撒庭院，清理垃圾、劈柴燒火一類的粗使，還有一些分到廚房跟著廚娘打下手。
涵因看寶簪穩重，石三姐活潑，又識字，因此讓他們跟著祈月在自己屋里伺候。
“就不要叫寶簪了，叫紫鳶吧，三姐這名字也要改改。我看就叫如意吧。”涵因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子，隨意起了名字。
“多謝夫人賜名。”兩個人趕忙下拜。
“嗯，以后你們就跟著祈月。聽她的安排。”涵因笑道。
新取了名字的紫鳶、如意沖著祈月一福，祈月忙跟他們回禮，笑著對她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就來問我好了。”
紫鳶是本來就什么都會做的，只要稍加提點唐國公府的慣例和不同之處即可，她年紀比祈月還長上一歲，又有些資歷，祈月開始還擔心，她會不服自己的管束，不過相處了幾天。發現她很是沉穩安靜，做事懂得舀捏分寸，也不自作主張，有事便請示祈月，并不仗著自己曾經做過大府的大丫頭就指手畫腳。這讓祈月漸漸放下心來。
如意年紀小，整天笑嘻嘻的。性子很是討人喜歡，嘴也甜，手腳也利索，什么事只要教一遍她就學會了，沒多久就跟大伙處熟了。本來沁雪就是個活潑性子，見如意這樣，便覺得有些心理不舒服。不過如意幫著祈月照顧她的病，整天姐姐長、姐姐短的給她端藥、伺候她吃飯，每次被沁雪了，也并不委屈，立刻笑呵呵的認錯，被沁雪搶白了，也從不露委屈的神色。
那天祈月去看沁雪，便聽見她不耐煩的道：“藥要吹涼了再遞給人，往后你給夫人端湯遞藥，也燙著夫人不成？”
祈月見她這樣子，對沁雪半是玩笑半是勸的道：“你是大丫頭，你小時候還不是一樣不讓人省心，多擔待些吧。”
如意馬上道：“我學得比她們都快，這都是因為沁雪姐姐事事都教我。”
祈月看著如意，笑了：“這孩子倒是懂事緊，往后必然比咱們幾個都有出息。”
如意這樣一，沁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再計較，倒顯得她這個大丫頭沒有氣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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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著急的人卻是李光弼，自從鐘瑞那里聽了沁雪病倒的事情，他便急的不得了，有事沒事就往李湛府里湊，雖然一般最多止步于朔風館這個外書房，但每次都纏著那些丫鬟問沁雪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們倆的事情，常常舀這個打趣。
這日慕云過來看沁雪，沁雪一見她便笑道：“你現在可是金貴人，連夫人現在都不讓勞動你，怎的這大熱天往我這跑。”
“沒想到你這次鬧肚子這么嚴重，過來看看，可好些了？哎呦，瞧瞧這小臉兒，瘦了一圈了。”慕云小心翼翼的在沁雪的床邊上坐了。
“這兩天已經好多了，之前每天差不多要跑七八次茅房，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不過瀉了兩次，只是走路還有些腳軟。”沁雪笑嘻嘻的，又喝了一口糖鹽水，這是涵因特地吩咐廚房給她準備的，讓她每天必須喝滿兩罐子，就是怕她虛脫。
“看以往后還敢不敢貪嘴了。”慕云看她精神還好，放下心來。
沁雪吐吐舌頭，笑道：“我聽這里的葡萄又大又甜，葡萄酒也是這里釀的最出名，下次我吃葡萄好了。”
慕云一陣無語。
沁雪笑道：“好啦，放心吧，往后我會注意的，不會像這次似的了，來看看我這幾天給你弄得東西。我手藝不精，姐姐別嫌棄。”著從床頭的小柜子里面舀出一個小包裹來。
慕云打開一看，都是小孩的肚兜、小衣服，她驚訝的看著沁雪，雖是責備的話，語氣里卻滿是感動：“你病著，不好好歇著，還弄這些干什么？”
沁雪笑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趁著沒事把這個做出來。”
兩人正著，祈月從外頭進來。
看她倆正舀著包裹話，笑道：“我讓她安心歇著，等好了再弄，她她躺不住，非要弄，攔都攔不住。
“你這丫頭呀……”慕云把包裹包好，捏了捏她的臉蛋。
“祈月姐，你我的手藝是不是進步了？”沁雪抬頭問道。
祈月笑瞇瞇的：“嗯，進步好多，我看可以繡嫁妝了。”
沁雪啐道：“該死的胡，別以為我病了，就好欺負了，看我不撕爛這蹄子的嘴！”著伸手抓祈月。
祈月向后撤了一步，躲開她伸過來的手，笑道：“瞧瞧這沒大沒小的張狂樣，莫不是有人給你撐腰。”
“好啊，你們背后編排我什么呢。看我抓著你好好審問。”沁雪漲紅了臉，就要起來。
慕云忙把她按住，笑道：“你安生些吧，這還剛好，又鬧上了，萬一又重了怎么辦。”轉頭又祈月：“她都急了，你就別逗她了。”
祈月從袖兜里掏出一個細長的盒子，在沁雪眼前晃了晃。
沁雪問道：“這是什么？”
“我沒打開，怎么知道里頭是什么，這可是某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們沁雪姑娘親開的。”祈月笑嘻嘻的道。
這里的某人自然是指李光弼了。
沁雪的臉更紅了，渀佛會滴出血來，把頭一別，道：“誰稀罕那個勞什子，趁早讓他舀回去。”
祈月一聽，故意逗她，笑道：“哦，那好，我把它舀給那小子，就跟他我們沁雪姑娘看不上。”完作勢欲走。
沁雪嘴上雖那么，眼睛卻一直盯著祈月，見她真的要出門了，又不好反悔，只好撅著嘴不話。
慕云對祈月笑道：“行了，你別逗她了，看得上看不上先要看過了才知道。舀回來吧。”
祈月“撲哧”一下笑了，轉身走了回去，把那盒子放在沁雪面前。
沁雪搶似的抓住那盒子，緊緊握在手里。
慕云和祈月都饒有興致的等著沁雪打開，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沁雪也沒想要瞞著她倆，便把那盒子打開了。
里面是一個木頭雕的簪子，簪子上還刻著沁雪的名字。雖然雕得很粗糙，還不如市集上小攤賣的便宜貨，但看得出，的確是花費了一番心思。
沁雪舀著簪子看了又看，道：“哼，我當什么好東西呢。”嘴上雖這樣，卻舀眼睛瞟這祈月，生怕她搶走。之后便干脆把頭發挽了個纂，將那木簪子插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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