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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終于把事情安排妥當,讓各縣將沒有地的兵戶組織起來,該開荒的去開荒,該打井的去打井,該加固城防的去加固城防,終于回到家歇歇了。
“累了吧。”涵因體貼的給他端上熱茶。
李湛喝了兩口:“兩天跑一個縣,在馬上顛得都快要散架了。我現在兩條大腿都是僵的。”
“要我說,何必要自己親自去呢。把事情都派到縣里去不就完了?”涵因幫他捶著腿,放松肌肉。
“我也想啊,不過我也要親自了解一下各縣的情況,做到心里有數才行。”李湛一口氣將碗里的茶喝干凈。
李湛把茶碗遞給涵因,仰頭靠在軟中帶硬的絳紅色暗花大引枕上,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涵因拉過一床被子,疊放在他的腳下,把他的腿墊高:“這樣舒服點。”
“嗯,還是家里舒服。”李湛哼道,眼皮已經打架了。
涵因忙拍他:“先別睡呢,已經讓她們去準備熱水了,好歹燙燙腳。也能解乏。”
李湛掙了掙眼皮:“嗯,好。”
“你猜你不在的時候誰過來了?”涵因為了不讓他睡過去,便跟他說說這幾天家里的事情。
“誰呀。”李湛的眼皮又垂了下去,聽到涵因說話,勉強睜開來。
“我二表哥崔皓輝和梁松之梁公子,梁公子就是原來內衛指揮使劉錦的外甥。你可記得?”涵因說道。
“哦……”李湛拖長了聲音,顯然已經心不在焉了。
這時候,祈月把熱水端了進來,涵因給李湛脫鞋,轉頭再一看,李湛竟然和衣睡著了。涵因不忍把他吵起來,便給他脫了外褂。給他蓋了被子,讓他好好睡覺。
李湛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來,看看天色,“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什么時辰了。”
涵因從外面進來,笑道:“已經派人傳了話到衙門,說今天老爺補休上次的休沐日。若有事就讓他們給府里送信。”
李湛一聽,方松了下來,一頭又倒回床上:“這幾天真是累壞了,哎。真是老了,前些年這樣折騰一點也不覺得累,現在不睡足了。覺得整日沒有精神。”
“要我說你也太急了些,就算下面的官員需要督促,你也該讓他們把事情都布置下去,再過一段時間再下去視察。你現在去了,除了看見一片荒地。還能看見什么?”涵因見李湛這次累得夠嗆,有些心疼:“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現在正是惜福保身的年紀,還這樣每個成算可怎么行。”
李湛哈哈一笑:“夫人說的是,我錯了。”
“下一次要是到縣里,就先去一個。回來歇幾日再去下一個。”涵因的語氣變成了命令。
李湛笑道:“好,都聽夫人的,往后我要去別的地方。必當請示夫人后方可行事。”
涵因這才一笑,問他:“這次的事情順利么?縣里面的官吏怎么說?”
“還能說什么,千言萬語就歸結成兩個字——錢糧。”李湛揉著腦袋:“沒有錢沒有糧能調得動誰干活呢。”
涵因問道:“夫君不是說府庫已經見底了么?你拿什么給他們?”
李湛壓低了聲音:“我先把軍庫里的軍餉周轉了出來,發了下去,前些日子。已經向朝廷上書要求調錢糧過來,這兩天應該就會有回復了。只要這邊周轉出來就不會出大問題,撐過這一段,等荒地有了收成,再把屯田追繳出來,這邊的態勢應該就能穩定住了。”
“皇帝是不會給你錢的,夫君。”涵因一聽他的想法,便直接告訴他:“莫說國庫那邊沒有錢,如今皇上的內庫因為東征加上支撐天武軍,都要變著法子從國庫摳錢,國庫又想從地方上弄錢,皇上怎么可能給你錢?”
皇帝就想把涼州的形勢搞亂,把盤踞在這個地方的大族打下去,讓他們聽話,為的是能從這里撈到錢,給了錢,大家都安生了,誰還會管皇帝怎么樣。
李湛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說道:“那皇上不給錢糧,軍餉現在能拖拖,時間長了,恐怕軍隊也要出問題。哎,這么短時間,讓我去上哪里弄錢呢。”
涵因拿出幾份帖子和禮單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不就是錢么?”
李湛一看,原來是姑臧幾個大戶送來的請帖和禮單,笑道:“這都是小錢,就算把咱們的家當全用來周轉,怕也是杯水車薪。”
涵因笑道:“夫君怕是累糊涂了,我說的何止是這些錢呢。我挑出來的這幾家都是涼州當地的大戶。除了隴西李氏的姑臧大房,涼州本地的世家有六大姓:索、石、賈、安、廖、陰,他們雖然比不上咱們本家,卻也是實力不俗。想必在這次調兵之中也沒少撈。他們既然給你送來了請帖和禮單,就是在試探你這位刺史的態度。如果他們肯出一部分錢糧,再吐出一部分地出來,不就能周轉得開了么,等荒地開好了,那些農民有了吃的,也就不會再鬧什么了。”
“有道理。”李湛一聽這話,把那些帖子又拿起來細瞧:“賈氏、陰氏,嗯,這兩家送的禮倒是很花了心思,賈氏就是賈先生他們家,可以爭取一下看看,另外這幾家也要會一會,試探一下,也摸摸底。都是這幾家長房的帖子么?”
“那些旁支庶支遞過來的帖子我已經回了,就說你公務繁忙,無暇分身,敬請見諒,改日再見。用了你的私印,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涵因笑道。
李湛伸了個懶腰:“嗯,要是人人我都去見,就什么事都別想干了,夫人辦事我放心。哦,對了,你剛才說索氏也是本地大姓,我怎么沒有見到他家的請帖啊。”
“這幾日,他家一直沒有派人過來。”涵因說道
李湛瞇起了眼睛,冷笑道:“看來他們根本沒把我這個刺史放在眼里啊。”
“想必覺得你根基尚淺,動他們不得吧。”涵因冷笑道:“索氏素來在涼州郡望僅次于咱們本家,常常與咱們本家嫡房聯姻,一切都以本家馬首是瞻,咱們本家都不理會咱們,他家素來以姑臧大房的姻親自居,自然瞧不上咱們這等旁支。”
“這么說本家也沒有派人過來了?”李湛問道。
涵因搖搖頭:“沒有,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呢,不過想想,歷來刺史上任都要主動去拜見本家長房的,咱們家又是跟人家聯了宗的,從道理上來說,的確是咱們應該先去拜訪族長的。他們自然是不肯俯就咱們的。”
李湛笑笑,倒是對長房的態度并沒有表示什么憤慨:“嗯,這也不奇怪,長房向來拿大,十多年前亦是如此,再往前,父親在的時候也沒少吃憋屈,不過連宗、續譜也都是我家上趕著,長房一直覺得他們同意連宗就是對我家的大恩了,現在自然也不會例外的。反正本家的事還要慢慢來,稍一個不好就會惹人非議,不僅辦不好事,還占不到理。最難啃的骨頭放到最后好了。”
彼時宗族的強大,不僅僅體現在經濟實力上,更體現在社會輿論上,宗法甚至在有的地方有些時候大于國法,“大義滅親”只在一定的條件、一個小范圍下才占理,對自家人下手,一定會引起公憤的。到時候就算李湛做成了,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也不會有人給他說好話。
“那夫君只能先從這幾家下手了,不過,這東西吞進肚子里快,可是,想要讓他們把東西吐出來,可就不容易了。”涵因握著李湛的手,這些世家在本地盤根錯節,那一家都不是好惹的。
“呵,他們把好田都占了,爛攤子我給他們收拾,他們還想一毛不拔,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李湛說道。
“話雖這么說,但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不少子弟都在朝中、地方上做官,還不知道跟朝中哪個大臣又關系,下扎根、上通天,怕是你這邊稍微一動,朝廷里面就會有反應。”涵因想到李湛面臨的困局,很是擔心,這一趟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開局就面臨這么多的困難,不知道往后還會怎么樣。
李湛想了想:“先看看這幾家的態度吧,恐怕賈家是最容易說動的,畢竟他家最了解我,知道我是能說到做到的,他家若是這一次幫了我,我也肯定不會虧待他們,至于其他幾家,能弄出來多少就先弄出來多少。壓一壓,不怕他們不肯出錢。”
“只怕他們唯本家馬首是瞻,就算不得罪你,也會能拖就拖,能推就推。”涵因說道。
李湛冷笑:“出錢這種事情落在誰的身上,誰都不喜歡,自然也會有觀望的,所以才需要殺雞給猴看。”他的手指頭一下下的敲著桌子,看著那些請帖和禮單笑道:“你看,我還沒動手呢,雞就自己蹦出來了。”
涵因笑道:“是啊,對本家沒有辦法,對索家卻沒有客氣的道理,既然皇上不想給錢,那怎么樣也得給把快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