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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之后,崔皓輝和李慧妍的確沒有再吵鬧了,到底后來如何了,涵因也并不清楚,也沒再打聽,到了蘭州,皓輝一行人就要開始往東行,去往長安,而涵因則要繼續往南走到成州的同谷縣。皓輝和涵因道別,讓她替他向鄭欽和自己姐姐皓華問好。
皓輝跟鄭家的兩個兄弟相處很不錯,跟皓華關系也親近,之前也趁著假期去過同谷縣探望皓華。本來他也是想趁著這次假期去參加侄女的抓周,但時間上實在趕不及,只好讓涵因帶著自己的禮物過去。
涵因又走了幾天,終于到達同谷縣的境內。秦嶺山脈的南麓有一塊盆地,同谷縣便位于此,嘉陵江的兩個源頭白龍江和西漢水都離這里不遠,和隴右大部分地區干旱、四季溫差大的情況不一樣,這里氣候濕潤,冷熱適度,因此有隴右小江南一說。即便在隴右普遍出現干旱的去年,這里也從來沒有為水發愁過。在這里做縣官,基本不用操什么心,政績也不會太差,鄭欽的運氣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旁人。
涵因到了的口信一送到,鄭欽便派了管事婆子來迎接。
同谷縣是成州的治所,縣城比涼州要小上不少,縣衙不大,在兩側有東西花廳院,鄭欽一家便住在東花廳院里頭。西邊的花廳院是待客之所,涵因和仆役們的住處便安排在那里。縣衙并不豪華,但整潔大方,讓人覺得很舒適。
鄭欽和妹妹分別多年,聽說人到了,就等在院子里,涵因一進院門他便迎上去,上上下下看個仔細,笑道:“長大了。”
涵因笑道:“是變老了吧。”自家的親哥哥。涵因的口氣也隨意很多。
鄭欽假裝蹙起眉頭,故意打量了涵因兩眼,笑道:“嗯,還真是啊。”
涵因一眼瞅見了站在后面看著他兩人笑的皓華,走過去告狀:“嫂嫂,三哥欺負我,你得管管他。”
皓華笑道:“誰敢欺負咱們家的姑奶奶。”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屋。
涵因一進屋便說道:“先把咱們的小壽星請出來讓我瞧瞧。”
皓華笑道:“什么壽星,你莫折煞了她。”說著,便叫奶娘把自己的女兒抱出來。
涵因也叫奶娘把李令辰抱過來給哥哥嫂嫂瞧,自己則抱過皓華的女兒。笑道:“哎呦,怎么長的這么好看,咱們家的大侄女長的像誰啊。眼睛像阿爹,嘴巴像阿娘。”
皓華笑道:“之前鼻子眼睛皺在一起,這倆月長開了,才好些。”
“哥哥嫂嫂都是好樣貌,侄女怎么可能不好看。”涵因笑道。
皓華從鄭欽手里接過李令辰。笑道:“令辰長得也好,像他父親。”
兩個女人聊了會兒孩子的事,涵因才想起來鄭欽就坐在一邊,正面帶笑容,聽著她倆說這些瑣事。
涵因又轉過頭跟鄭欽說道:“聽說哥哥這次把同谷縣治理的井井有條,考評是優異呢。我看這回一定是要升一升了。”
鄭欽卻無所謂的說道:“升不升官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為百姓造福。這還得多虧你告訴我怎么處置疫情,要不然恐怕真就控制不住了。
“要是不用心去做。就算有那本冊子也沒有用。”涵因笑道,她寫的那個手冊,畢竟都是提綱挈領的東西,真正的操作,還是要靠人來做。靠人來督促。
皓華笑道:“你們兩兄妹彼此之間還客氣什么。”
“是啊,都是一家人。那些虛辭就甭說了。三哥,你任期快到了,要不從二舅父那里走走關系,給你在長安某個位置?”涵因問道。
鄭欽搖搖頭:“何必這么麻煩,再說,治理一方也很好,回不回去都無所謂。”因為沒有父母,二哥鄭鈞現在又去了江南,他便覺得一家人不在一起,就算回了長安也沒意思,反而諸多掣肘。長安唯一的好,就是鄭鈞的開國縣男府很大,很豪華,但是鄭鈞不在,她們夫妻倆住那么大個府邸,也挺空曠的,因此鄭欽對回長安倒沒那么積極。
涵因笑道:“那哥哥到底拿個主意,是想回長安,還是想調個地方繼續當一縣父母,先跟二叔父打個招呼,別回頭新的去處定下來,你又不樂意去。”
鄭欽笑道:“你呀,還是改不了從前的毛病,萬事操心,李湛那些事也讓你指手畫腳不成?”雖是責備的話,卻用的是開玩笑的口氣,涵因遇事最有主意,鄭欽一直是知道的,之前也聽從涵因話。只是現在涵因嫁了,又不知道李湛對女人干涉外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態度,因此才不由提醒涵因。
涵因也用玩笑的口氣,回道:“他還要求我指點呢。”
鄭欽笑道:“你呀,畢竟是個女孩子,原先在家里,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可是嫁了人家就不能那么任性了……”
“知道了,三哥,我有分寸。我又不是剛出嫁的新媳婦。”
皓華“撲哧”笑了一聲,對涵因說道:“他自從當了爹,就愈發喜歡教訓人起來,之前,每天都要抱著大姐兒說教一番,大姐兒看見他就往我懷里鉆,我現在不準他整天對大姐絮絮叨叨的。他正愁沒說教的人了,你就來了。你甭理他,隨他嘰咕一陣子便完了。”
鄭欽故意重重咳嗽了兩聲:“夫人,你是哪邊的?怎么妹妹一來,你就拆我臺。”
“我是怕你把小姑嚇跑了。”皓華笑道。
本來,涵因還存著擔心,皓華一直以來都想要給鄭欽生一個兒子,這回卻生了女兒,心里負擔會很重,之前皓華來信里的語氣也讓她頗為擔憂,生怕她想不開,沒想到皓華看起來氣色也好,跟鄭欽也很親密,讓涵因很是驚訝。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晚間的時候。皓華主動提出要跟涵因一起睡,把鄭欽趕去了書房。
一個小型的接風宴之后,皓華讓乘風服侍吃得醉醺醺的鄭欽去書房休息,自己和涵因洗漱過后,躺在床上聊天。
“上次咱們這樣是什么時候來的,二姐姐?”涵因想起從前在靖國公府時光,對皓華的稱呼也變了。
皓華也滿心感慨:“得有好幾年了吧,我修行那會兒,你去我那騙好茶喝,喝完了還賴在我那不走。”
涵因想起靖國公府后山那里的清靜之地。很是懷念:“那時候有了煩心事,還能去你那躲一躲,現在。想躲都沒地方躲。”
“你又口是心非,這些年我看你做事,不去找別人麻煩便是好的,你幾時躲過麻煩?”皓華笑道,點了涵因的額頭一下。
涵因笑著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躲。是沒法躲。”說著,越琢磨越覺得這話不對勁,方回過味來,抗議道:“我什么時候找過別人麻煩。好啊,二姐姐現在也學會捉弄人了。都是被我三哥帶壞的。”
皓華啐道:“別胡說,誰跟他學。”她急著否認。眼中的光彩卻瞞不了人。
涵因側起身來,睜大眼睛看著皓華,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道:“現在我三哥不像從前似的總讓你傷心了吧。”
皓華臉一紅,沒說話,想把身子扭過去,卻被涵因扳住,搖著她的身子。懇求道:“跟我說說唄。之前看你的信,我都要擔心死了。偏巧那會子根本過不來。”
皓華面頰的兩抹飛紅,已經暈染到了下巴,她支吾了半天,放說道:“生了女兒之后,我就覺得萬念俱灰了,本來,我也以為他是個沒有心的人,只對吟詩作賦,游宴交友有興趣,沒想到,女兒生了之后,他就把能推的宴席都推了,說是怕酒氣熏壞了女兒。”
涵因一笑:“想不到我三哥這么喜歡小孩。”
“他現在也知道顧著我的想法……不像從前那般,家里萬事不經心。”說著,皓華一笑。自從生過女兒之后,皓華有些發福,雙下巴也出來了,不像原來帶著一種出塵的清冷之美,但她的笑容中卻帶著滿足和幸福,一時之間,竟讓涵因看呆住了。
皓華的手在涵因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涵因回過神來笑道:“姐姐,你想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其實這一趟過來慶祝侄女抓周宴是次要的,我主要是擔心你。”
“我何嘗不知道,也怪我,去年寫了那封信之后,這邊發生那么多事,也就沒再給你去信。讓你白跑了這一趟。”
“什么話,我正好出來玩玩呢,順便再讓令辰認認舅舅家的門。”涵因笑道,她這一次是真的想要逃避那個問題,那個根本無解的問題,雖然她不愿意承認,但實際上,皓華還有自己的小侄女都是她逃避的借口。
“我把你誆來,李湛知道了一準兒氣死。”皓華并沒有察覺到涵因的目光微微有些黯淡,繼續開著玩笑。
“那就讓他氣死好了。”涵因輕描淡寫的接著皓華的打趣,沒有流露半分自己的思緒。
“說真的,知道生的是女孩兒的時候,我以為天塌了,往后會被你三哥嫌棄,其實是我自己鉆進了死胡同。但其實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一直以來都是我再瞎擔心。你雖然做事靈通,但其實性子比誰都拗,一旦認準了,就鉆牛角尖。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我們無法改變的,有的時候退一步,看得反而更多。”皓華說完,卻看見涵因已經轉過身去了,輕輕拍了拍她也不見反應,應該是睡著了,她嘆了口氣,吹熄了燭火。并沒有看到一片黑暗中,涵因又張開了眼睛,望著投在茜紗窗上香樟樹忽隱忽現的樹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