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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位之爭由于楚王黯然離場,情況更加明晰起來。已經有大臣繼續上疏,請求皇帝早立儲君,皇帝仍然不置可否,并不理睬這些官員的上疏,但也沒有急著駁回。大家都知道皇帝想要拖著不立太子。
于是終于有人忍不住,在上朝的時候奏請:“皇上雖然現在春秋鼎盛,但太子是國本,宜早立太子,以安定人心。”
皇帝瞇起眼睛看著下面的人,問道:“哦?是嗎?那愛卿認為誰可以勝任太子之位呢?”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如今幾位皇子皆資質出眾,孝悌和睦,不過立子以貴不以賢,眾皇子中晉王為王淑妃所生,身份最貴,臣以為當立晉王。”這句話在支持晉王的臣子嘴里已經憋了多年,只是沒有人敢提。終于由他的嘴里吐了出來,大家都吸了一口氣,等著皇帝的反應。
皇帝并沒有立即發怒,而是抬抬眼皮,目光掃過大殿中的群臣,把他們各異的表情盡收眼底,然后說道:“你們都是什么看法,來,都說說。”
于是先后有人保舉晉王,梁王一系的人也忍不住挑出來保舉梁王,理由是梁王年長。總體來說,支持晉王的有不少身居要職,而出來支持梁王的卻是一些低層的小官。
王通和陸憲卻各自站在自己的班列之中,并沒有說話,王通緊皺眉頭,覺得事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皇帝很明顯并不想那么快訂立儲君,他感覺事情不妙,但現在已經來不及阻止了。隨著表態支持晉王的官員越來越多,他這一派的幾個重要官員下了決心表態了。
畢竟晉王呼聲最高,而支持他的人這么多,分量也重。皇帝就不得不考慮群臣的意思,他們的想法是一鼓作氣,讓皇帝不得不考慮儲位的問題。而且,晉王的確是最好的人選。開始重臣們只聽著下層官員發言,并不輕易表態,后來發現皇帝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而越來越的高品官員表態,他們于是也按捺不住,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畢竟定儲之功,在新皇帝那里是很重要加分項。歷代皇帝都會特別優待扶助自己上臺的官員,將來的政治前途也會不一樣。他們生怕錯失表態的良機,將來分成果的時候。自己拿不到最大的一塊,因此也忙不迭把自己的立場亮了出來。
皇帝格外耐心的聽他們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忽然大怒,大聲呵斥道:“晉王、梁王這是要做什么,朕已經重申了世宗皇帝頒布的禁止有人阿附諸王。禁止諸王擅自結交外臣,你們把朕的話都當做耳旁風,是不是結黨營私,圖謀儲位?”
眾臣剛剛還在興沖沖的發表自己觀點,一下子被皇帝澆了一盆冷水。皇帝震怒,群臣都不敢說話。跪倒地上,說道:“臣不敢!”
晉王和梁王一看皇帝如此震怒,也嚇壞了。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皇帝的怒氣尤未發完,沖著晉王喝道:“朕叫你辦差事,是為了讓你們學習政務,你卻把心思花在勾連外臣上!”
晉王忙大呼冤枉,連連磕頭。說道:“請父皇明察,兒臣并不知情。”
皇帝卻愈發惱怒。喝道:“住口,還在狡辯。”之后,又沖群臣說道:“本朝歷代皇帝,無不三令五申,不準群臣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你們卻公然違反禁令,視詔令為無物!”
下面大臣趕緊叩首:“臣惶恐。”
皇帝冷哼一聲,故意問道:“兩位宰相不想說點什么嗎?”
王通知道皇帝這場火恐怕是醞釀已久了,主要就是沖著自己來的,趕忙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說道:“臣等身在相位,卻不能察覺結黨之事,請皇上降罪。”
陸憲說道:“臣請責令御史臺詳查官員結黨一事,不可姑息。”反正這次跳出來的,不是王通的人,就是寒門的一群蝦米,跟他也沒什么關系,他樂得把事情鬧大,趁機打給王通一個沉重的打擊。反正結黨這種事情,查起來彈性很大,要想弄就算牽連數千、上萬都是有的。王通招搖這么久,他一直不肯跟他起正面沖突,現在有了機會怎么肯放過。
王通心里就是一緊,心想果然陸憲這個老狐貍躍躍欲試的要出手了,之前他提醒過自己的人,不要亂攙和立儲的事情,他們卻不肯聽,現在心中后悔,應該嚴令他們不準參與,不過即便這樣,他也并不自信能有多少人真的聽他的話。
這時候就顯示出他的資歷不足所帶來的缺點了,陸憲是老牌宰相,他在自己人的面前有絕對的威信。因此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底下沒有一個人會擅自違命。
而他呢,才當宰相兩年,主要是挾晉王的影響,并且皇帝為了減稅力挺才有了現在的局面,并且為了迅速擴大自己的勢力,他的人良莠不齊,對他的忠心也有限。他也沒法做到令行禁止。所以即便他看到這樣做的風險,也未必能阻止那些人在儲位上動腦筋。
當然,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也有道理,現在晉王的聲望最高,又頗有政績,加上朝臣們的支持,不去試試,又怎么知道不行呢。繼續拖下去,誰知道會有什么樣的變故。這讓王通的態度也多了一絲遲疑,因此他便沒有去強力阻止這些人在晉王立儲問題上繼續動作。而且,他也想試探一下皇帝的想法,只是沒有想到皇帝的反應這么強烈。
他跪在地上等待皇帝的處理結果,頭低著,身子卻不能再伏得更低一點,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再低伏一些,可能就要把心臟給吐出來了。
皇帝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晉王、梁王不聽圣訓,違背詔令,令去職事,各返府邸自省。這次參與此事的官員官品皆降一級,仍領原職事,責成吏部和御史臺監察,一年之后若品行良好,則官品復原,若再發現有結黨營私,便革職查辦,永不敘用,五品以上罰俸一年,五品以下罰俸半年,三省長官沒有盡到督導群臣的責任,同樣罰俸半年。諸卿要引以為戒,修身自束,你們知道了嗎?”
眾臣聽到這個處罰都松了一口氣,看來皇帝并沒有想大動干戈,應道:“皇上圣明!”
皇帝只是想要警告一下晉王和王通,讓他們老實點,這個天下還是他的,并沒有真的想要打擊王通的勢力,畢竟他還是需要王通繼續貫徹稅收的政策,并且晉王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給他一個教訓就行了。他也沒打算把為晉王說話的官員全都貶職,王通如果沒有能支派的人,就得也做不成事。因此雖然氣惱他們共同推舉晉王,但皇帝還是克制了自己的怒氣,并沒有興起大獄的想法。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這個時候,就要準備冬衣了。曲惜柔帶著新的蜀錦樣子過來給涵因看。
涵因看了新出的花樣,笑道:“這可是涪縣老陳家的陳家錦?”
“夫人好眼力。”曲惜柔笑道。
“聽說他家產的蜀錦歷來都是做貢品的,我家的商隊也去找過他家,卻半匹都搞不到手,還是曲大當家有辦法。”涵因笑道,她自然清楚這東西的來歷。
老陳家的傳人被人陷害,也被發配到嶺南,和長公主熟識。她時來運轉的時候順手幫了他家一把。開的綴錦閣最初就是以老陳家的蜀錦為招牌產品,楊熙相處新式紋樣,歆兒畫出來,然后老陳家再用自己獨特的技法織出來,經過曲惜柔的推銷,在世家貴胄中很是流行,后來楊熙進宮,他家的蜀錦也便成了貢品,單被稱為陳家錦,因為做工復雜,一年也產不了多少,大部分還被皇家收走,現在一匹難求,也只有合作了十多年綴錦閣才能弄到。
曲惜柔想起從前的往事,又有些唏噓,笑道:“跟他家素有淵源。”
涵因摸著上面的金絲花紋細密的經緯,說笑道:“陳家錦寸金寸金還有價無市,你就大大咧咧的帶來了,我可是窮得很,你也不怕我見財起意,搶了你的東西不給錢。”
“得了這東西,第一想到的就是夫人,也只有您配穿了,便是獻給您又如何,不過話說回來了,您要是哭窮,全長安的世家夫人們都別過日子了。”曲惜柔首先是個生意人,她雖然并不清楚涵因李湛的底,但只要單看涵因商隊和馬匹生意,對涵因的財富也便有了一個大體的概念了。
涵因瞥她一眼,笑道:“怨不得曲大當家做生意這么成功,就憑這雙眼睛,不知道越過多少巨賈去。好了,這些我都要了,還要多謝曲大當家想著我。”
“夫人謬贊了。”曲惜柔笑道:“奴家的眼睛不過會看穿人家的荷包,夫人的眼睛卻能看穿殿堂上的迷霧。”
涵因知道她指的是晉王、梁王爭儲,結果被皇帝修理的事情,笑道:“不過是些微末的見識罷了,那兩位跟楚王一樣,皇上這一怒,都被打回原形了,但是晉王、梁王這幾年積累的人脈、資源比起楚王還是好太多了。所以,現在還不是松心的時候,笑到最后才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