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是一愣,停下了腳步。
小安子一路跑了過來,笑著說道:“寧大廚這幾天要去張府,來回步行太不方便了,馬車已經備好了,已經在后門口等著了。”
寧有方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我走著去就行了。”坐馬車去張府也太招搖了。
小安子一臉陪笑:“馬車都備好了,你們就別推辭了。要是讓少爺知道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不罵我才是怪事。”
寧有方猶豫片刻,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想也知道,容瑾這樣的行為,絕對不是為了他……
寧汐故作坦然的笑了笑:“爹,既然是容少爺的一番好意,我們就別推辭了。”
孫掌柜不明就里,也笑著附和:“是啊,坐馬車總比步行快多了,又節省體力。待會兒到鼎香樓,就讓幾個廚子一起坐馬車到張府去。這可比走著去氣派多了。”
寧有方也不再反對,一起出后門上了馬車。這輛馬車和平日里所見的似乎又有些不同。更寬敞了些,雖然比一般的馬車漂亮講究,倒也不算太惹眼。
寧汐安靜的坐在馬車里,心里卻遠不如外表那般平靜。之前一個月悄無聲息,今早又來了這么一出,容瑾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她想要的平靜生活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到鼎香樓之后,寧有方先去召集了幾個廚子。正在商議著去張府的事情,張府就來人了。來人約莫三十左右,生了一張長長的馬臉,走路的時候昂著頭,眼神閃爍不定,頗有幾分傲慢。
寧汐對此人的第一印象實在欠佳。隨意的瞄了一眼就別過了頭去。
孫掌柜熱情的迎了上去寒暄了一番,然后笑著介紹:“寧大廚,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張府的馬管事,這次宴席就是由他全權負責的。”
寧有方不敢怠慢,忙笑著上前打了招呼。
馬管事淡淡的嗯了一聲,上下打量寧有方兩眼,說道:“寧大廚,久仰你的大名了。大小姐常來鼎香樓,對你可是贊不絕口。這次邀請寧大廚去府里承辦老夫人的壽宴,也是大小姐竭力推薦的。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要辜負了我們大小姐的厚愛。”
寧有方一時也想不出這個女子是誰,一臉陪笑的點頭應了。也難怪寧有方沒什么印象。三樓的雅間男子止步,他平日里只負責做菜,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并無正面接觸。
寧汐卻是心里一動。腦子里忽然浮現一張嬌俏刁蠻的面孔。
張府大小姐……該不會就是那個張敏兒吧!
馬管事隨意的瞄了眾廚子一眼,在見到寧有方身后那個窈窕的身影時,頓時閃過一絲亮光:“寧大廚。這個小姑娘是……”
寧有方忙笑著介紹:“這是我閨女寧汐,跟著我做學徒。廚藝還算過得去。這次我打算把她也帶上。”
寧汐乖巧的走上前給馬管事行禮問好。
馬管事放肆的打量寧汐幾眼,笑道:“好好好,現在就出發吧!別耽擱了正事。”
被那雙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寧汐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動聲色的稍稍退后一步,暗暗打定主意,這幾天里一定要離這位馬管事遠一些。
寧有方也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妥,心里暗暗后悔。
往日寧汐都在廚房里待著。基本上不接觸什么外人。可這一次卻是去張府,要是惹來什么不懷好意別有用心的人可就糟了。早知如此,真應該帶張展瑜去張府才對。只可惜現在已經成了定局,當著人家的面,也不好再改口了……
寧有方招呼著廚子們上馬車。趁著別人不注意,低聲說道:“汐兒。到了張府,你不要四處亂跑,一定要跟著我。”
寧汐抿緊了嘴唇,點頭應了。
半個時辰之后,馬車在張府的后門口停了下來。
馬管事領著寧有方等人去了廚房。和張府里原有的幾個廚子見了面。一番客套之后,便開始商議起了壽宴的菜單。為了防止爐灶不夠用,張府請來工匠臨時搭了幾個爐灶。
這樣的場合自然沒寧汐插嘴的余地。她老老實實的站在寧有方身邊,專注的聽著眾廚子商議菜單。
張府的幾個廚子顯然對新來的寧有方不甚服氣,說話不免有些陰陽怪氣的。不管寧有方提出什么樣的建議,總有人跳出來反駁。也因此,菜單久久都沒真正定下來。寧有方心里不痛快,臉上卻還得擠出笑容來,別提多憋屈了。
馬管事出去繞了一圈回來,見眾人還在爭論不休,頓時繃起了面孔:“這么多人,怎么連個菜單都沒定好。老夫人那邊還等著,要是耽擱了正事,你們一個也躲不掉。”說是一個也躲不掉,可眼睛卻在斜睨著寧有方,那份輕蔑表露無遺。
說來也是,堂堂張府管事,自然不會把一個酒樓的主廚放在眼底。
寧有方暗暗咬牙,卻也只能生生的忍了這口氣。
寧汐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故作天真的笑問:“馬管事,這兒到底誰是主廚?該聽誰的?”
馬管事咳嗽一聲:“既然特地請寧大廚過來,當然以寧大廚的意思為主……”
“可是不管我爹說什么,他們幾位大廚都說不好。”寧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照這樣下去,別說一天,就算兩天也定不好菜單吧!要是真的耽擱了購買食材,可不能都怪我爹。”
這番直言無忌的話,聽的各人臉都黑了。卻也不好和一個小姑娘較勁,各自沒趣的別過了頭。
馬管事不得已板著臉訓了那幾個廚子:“你們幾個給我放老實點。凡事都要聽寧大廚的,聽見沒有?”
幾個廚子不情愿的應了一聲。接下來果然老實多了。到了下午,菜單總算初步列好了。一份是流水席的菜單,菜肴稍微普通些。另一份則是專門招待貴客的,要講究多了。羅列的菜式都是很費工費時的美味佳肴。
等馬管事拿走了菜單去復命之后,寧有方總算稍稍松了口氣。扯著寧汐到了一旁叮囑道:“汐兒,這兒不比酒樓,你以后別隨意插嘴。”寧惹君子不惹小人,這個馬管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與的,還是少招惹為妙。
寧汐左右看一眼,低聲問道:“爹,明明是張府派人請你來主廚,怎么馬管事和那幾個廚子都故意找茬?”那幾個廚子心里不服氣倒是情有可原,可那個馬管事又是怎么回事?
寧有方淡淡的一笑:“恐怕是我沒孝敬,人家心里不痛快了吧!”
被他這么一說,寧汐頓時也明白過來,忿忿的說道:“我們是憑手藝賺錢,干嘛要看這種小人的臉色。”再說了,酬金還沒拿到手呢!
寧有方嘆口氣:“算了,待會兒我去找馬管事‘聊聊’好了。”
寧汐繃著俏臉,不樂意的應道:“爹,你別去了。我倒不相信了,他還敢對我們怎么樣。”
寧有方苦笑道:“剛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接下來還有幾天,要是他時不時的找不痛快,我們這差事還怎么做。算了,拿些出來就當喂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寧汐不好再多嘴,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去了。
過了一炷香左右,寧有方才回來。卻是一臉的怒氣,拳頭握的緊緊的,額頭上青筋隱隱的露了出來。
寧汐一驚,忙湊了過去:“爹,你這是怎么了?馬管事說什么難聽話了?”
寧有方冷哼一聲,勉強壓低了聲音:“我剛一暗示,他就獅子大開口,說酬金我只能拿一半。”另外一半自然就被他吞進囊中了。
寧汐陡然變了臉色:“這種人實在太過分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張府的主子評評理。”說著,拔腿就要走。
寧有方反倒冷靜了不少,一把扯住寧汐的胳膊:“我們對這兒不熟悉,找誰都不合適。還是別去了。錢少賺一點就少一點吧!”貿貿然的跑去找張府里的主子,只怕會惹出更多的亂子來。廚子地位低微卑下,去求見人家也不見得肯理睬。
寧汐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了這樣的滋味,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氣,卻也無可奈何,恨恨的跺了跺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這么眼睜睜的受氣嗎”
寧有方自我解嘲道:“不受氣又能怎么樣。到時候酬金就是從馬管事手里拿的,他扣下一半,我也找不到地方說理去。這口悶氣不受也得受了。”
頓了頓,忽然嘆道:“現在想想,容少爺其實真的不錯。他雖然說話毒辣不中聽,可倒是從來沒擺過架子。”
論身份地位,容瑾和馬管事這樣的奴才簡直就是一天一地。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可容瑾對他,倒是還算客氣。連帶著王鴻運那些公子哥兒,對他也多了份尊重。現在乍然遇到這么一個仗勢欺人的奴才,倒是一時無法適應了。
一提到容瑾的名字,寧汐的火氣忽然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