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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回到院中后,卻似已經淡定了。
沒有回書房,在正房坐了兩刻鐘,喝了一盞茶,便起身回房漱洗上床。只吩咐帽兒晚膳晚半個時辰。
帽兒雖也心急如焚,但榮烈最后的到來,卻讓她莫名心安了幾分。
伺候好明思上床,她便退了出去。
聽到門扇輕輕合攏,明思也緩緩地闔上了眼。
榮烈說得沒錯,她此刻的確需要好好的歇一歇,靜一靜。人若是心緒不寧,便極易犯錯。
闔上眼,她將所有的信息在心里一一掠過,清理。
其一,擄走牛牛的定然是有武功在身的,才能做到毫無驚動。能滿足這個條件的,在這樣一個世界,無論勢力還是個人,人選都很多。所以這一點,除了證明牛牛定然是被人擄走的,其他什么都證明不了。
其二,擄走牛牛的目的――這一點卻是她現在最不能確定的。在得到消息的第一瞬間,她直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此事是沖著她來的。畢竟知曉牛牛身份的人都是絕不會泄露消息出去的。而除去牛牛真實身份這一點,還會去動這樣一個孩子。除了因為她,她想不出別的緣由。而且賊人并未留下任何痕跡,她將這一點分析為下手人并不確定牛牛對她的重要性,故而在等她的反應。所以,她才第一時間報了案,將消息散播出去。表明牛牛同她的關系。若是沖著她來的,那她這般做,下手人自然會聯系她。
她將這兩月間的事都分析了。頭一個懷疑的便是溫娜兒。可方才榮烈所言,好像溫娜兒的可能性卻是降低了很多。榮烈的話她也聽明白了。榮烈應是在春狩之后便開始防備溫娜兒,派人盯著左柱國府。當然這種盯防也不能做到百分之一百的滴水不漏,但榮烈既然那樣說了。以明思對他的了解,那說明在他心里溫娜兒是主謀的可能性并不大。
可她回京也不過三月,同她有仇怨的也就那兩三人。除了溫娜兒這個行事無顧忌的。其他的在她看來,可能性皆不大。
但若是非為報復尋仇,那擄走牛牛的目的又會是什么呢?
明思只覺心有些發顫。
翌日,明思用過早膳,便帶著帽兒出了院子。
一路出了二門,行到榮烈偏院,帽兒去打聽了。院中卻是無人。榮烈上朝去了。
帽兒回來稟報,明思也未有多言,直到,“那就隨便走走吧。”
不知不覺便行到香綠苑。昨日喧囂,今日苑中卻是寧靜一片。
此時天光亮起不久。晨光中還帶著似有似無的青灰色,顯得幽靜而安好。
園子西南角落,那個見過兩回的老花匠佝僂著腰在修剪花葉。
明思緩步而去,到了跟前站定。
老花匠正在修剪一株芍藥。用一把黑黝黝地剪刀將主干上的一根帶了小花苞的分枝剪去。
明思站在他身后看了半晌,忽地輕輕開口相詢,“為何要除去這分枝,上面不是有花么?”
老花匠穿著一身半舊的灰衫子,頭上包著藍布巾子,身形佝僂得厲害。黑黑的臉上皺紋密布,看年紀約莫也至少六旬左右。
是以,明思的口氣也算溫和。
老花匠似有些耳背,并未聽見明思的話。
明思朝右方挪了兩步,到了他的側面,俯身拾起那掉落在泥地中的分枝。老花匠這才抬首起來。看了明思一眼,慌忙后退了兩步,有些緊張地行了一禮,“王妃娘娘――”
語聲有些粗糲沙啞。
明思拿著花枝微微一笑,神情柔和,“不必驚慌,我不過是隨意走走。方才見你剪了這枝有些好奇罷了。”
老花匠瞅了明思手里的花枝一眼,“這花苞開不大,還會搶了養分,影響別的花兒。小的這才剪了去。”
明思“哦”了一聲,明白過來,點了點頭,舉目四望了望,只見園中花木皆繁茂妖嬈,“這園子都是你在打理么?”
“回王妃娘娘,老奴負責香綠苑挨著的這四個園子。”老花匠佝僂著腰道。
“手藝確是不錯。”明思贊許道,“在這外院倒是有些可惜了,你可愿到內院去?”
老花匠面上一怔,看了明思一眼埋下首,“老奴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好使,只怕有負王妃所托。”
明思微微而笑,“無妨,我也不過是隨意說說。你若愿意便自去同管事說,若不愿,也無事。人年紀大了,做慣了不愿挪動,也是常情。”
說完,明思便轉身走了。
老花匠似愣了愣,待明思同帽兒行處一段,才抬首起來,望著明思主仆的背影有些發呆。
明思走出園門,帽兒回首看了一眼,將目光轉回看著明思低聲道,“小姐想要這花匠?”
明思唇畔淺笑,“不過是一時興起,他手藝確實不錯。”
“那小姐何不同大管事說一聲。”帽兒道。
明思輕輕搖首,“我并非非他不可,若是強人所難,也無甚意思。”轉首看著帽兒眨眼,明思又淡笑,“別多想了,我不過是心中煩擾,尋些事來分心罷了。”
帽兒聞言也只默然。
她明白明思指的是牛牛的事。她心中又何嘗不憂慮焦急。可眼下說什么都是徒增憂心,也只能閉口不言。
兩人行出一段,便見門房的一個傳話婆子匆匆而來,明思遂駐足。
到了跟前,婆子朝明思恭敬的行了一禮,呈上一封書信,“稟王妃,納蘭府舅老爺遣人送了信來給王妃。”
明思目光一落,只見朝上的信封落款上正是“納蘭笙”三字。
帽兒也看清楚了,道,“是五少爺。”說完便欲伸手去接。
明思卻忽地伸手將信接過,抬眼看著那婆子,“送信的人呢?”
婆子回道,“是個穿紫衣裳的丫鬟,送了信便走了。”
納蘭府的丫鬟著裝的確是紫色,明思點了點頭,“行了,你回去吧。”
待傳話婆子走后,明思帶著帽兒回了主院,吩咐帽兒去泡茶,便拿著信回了書房。
見帽兒不疑有他的離開了,明思才將信慢慢拆開。信封內只有一張信箋,上面寫著,“若欲孩子安好,半個時辰內到銅雀大街。若告知旁人,莫怪無情。”
果然!
明思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看到那字跡的第一眼,明思就認出了并非是納蘭笙的筆跡。
垂眸片刻,明思快速研磨,不顧墨色淺淡,便拿筆在信箋上又寫了幾句。然后將信原樣折好,放在書案正中。
放好信,明思快步回到房中,打開柜子取出一個首飾匣子。匣子打開后,明思取出里面那兩只翡翠金鐲套在手腕上,將匣子放回柜子。明思想了想,又在柜底另一個匣中取出一個紙包。打開聞了聞后,轉身在針線筐里尋出一個前幾日閑暇時縫制的小巧香囊。用剪刀將香囊底部輕輕戳了一極小的小孔,再將紙包里的藥粉倒了進去。
做完一切后,明思拉下衣袖將鐲子擋住,邁步行到廊下。正巧帽兒端著茶行了過來。見明思未在書房,卻是從房里出來,不由有些奇怪,“小姐,茶還放書房么?”
明思搖了搖首,“不喝了。陪我出去走走。”
帽兒一怔。
明思笑了笑,淡淡道,“還是有些靜不下心,想出府去逛逛。你去讓管事備車,讓他們快些。”
帽兒愣了愣,瞅了一眼明思腰間新掛的香囊,這時如玉同蓮花也行了過來,蓮花接過帽兒手中的托盤。如玉笑道,“我去吧。”
說完便轉身小跑著出去了。
明思行到帽兒跟前,“想出去么?”
帽兒點了點頭,明思眼里帶了些笑意,“想去那就走吧。”
不多時,明思便帶著帽兒上了車。上車前,大管事行了過來,“王妃可是要出府?”
明思頷首笑道,“想出去逛逛。上回王爺說銅雀大街有趣,我正好想添置些東西,今日也就去看看。”
大管事聽得是銅雀大街,心里稍稍安了幾分,“王妃稍容片刻,王爺吩咐過,王妃若出府,要多帶些人手。”
明思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你派人跟上就行。”
說完便上了車,吩咐車夫出發。
見馬車慢慢駛出,大管事只得將張開的嘴閉上,想了想,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帽兒坐在車里鼻翼動了動,“小姐,這車里是不是有股兒味兒啊?我怎么覺著酸酸的。”
明思抿唇笑了笑,“有么?我怎么沒聞到?”
帽兒再仔細聞,明思淺笑盈盈道,“帽兒還沒去銅雀大街逛過吧?”
這一打岔帽兒也就忘了那酸味兒的事,搖首道,“沒去過。”
銅雀大街是大京最繁華之處,兩旁店鋪賣的東西皆非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可原先的大漢,大戶人家都有規矩,尤其是閨閣女子買東西都是下人來買。要不就是請店家帶貨物上門挑選。
而這兩樣,明思都從未有過。至于在入府之前,帽兒就更是無緣踏足。
明思輕輕笑道,“那今日咱們就好好逛逛吧。看中了什么跟小姐說,小姐買給你。”
帽兒輕輕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若在今日之前,她定是高興的。可眼下,她如何能有興致?不過難得明思想出來,她自然也不會提讓人心情難受的話頭。
三刻鐘后,馬車緩了下來,帽兒掀開車簾,“小姐,咱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