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移開目光,臉上微燙,“眉兒說她雖喜同人交好,但覦眼高過頂,斷不會輕易斷了自己后路。”
“思思,”榮烈低笑,“你這話——-該不是疑心是我經手吧?”
明思一聽他這話便知不會是他,她也沒有疑心于他,莫清清那種性子,若真沾了,他想跑只怕是不容易。
她問這話純粹就是同榮眉一樣,有些費解罷了。
知道一問,他定會調侃,故而問了半句就收回。可榮烈還是調侃了。
明思瞥他一眼,不說話。
榮烈整了整表情,“真不是——”明思看著他不轉眼,他一噎,了咳,“我不過是讓人動了些小手腳。她大婚前日,才姑給她下了些藥,然后趁她不覺取了元紅。才姑是風月場上的老手,自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她自個兒也毫無印象……”
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
明思聽得震驚。
榮烈笑看她,輕描淡寫道,“這般手段也不算如何,宮中比這厲害十倍的時段也多得是。還有讓人神鬼不知的懷了身子的——人心有多狠,手段就有多狠。就憑她對你的算計,”眼中戾氣一閃,語聲倏地沉沉冷冽,“我即便是找人來強了她,都算是便宜!”
明思無奈的嘆了口氣,“你還有安排?”
榮烈勾了勾唇角,抬眉一,“眼下未成,日后成了再告訴你。”
明思也不是愛追根究底的性子,既然她想說的榮烈已經知道了其他的也就沒必要再多說。
屋中一時寧靜。
明思余光瞟了一眼榮烈握在她左臂上的手,“現在你可以讓我練字了吧?”
榮烈一怔,怔了一瞬,放開手,眸光垂了垂,“天天都練,不悶么?”
明思看他一眼,轉身看向桌面,“也許是習慣吧總覺著寫著寫著,心便能很平靜。”
“你的心眼下不靜么?”榮烈看向她。
明思微滯,遂又輕輕一笑,“人心哪兒能真正平靜,總還想求得更靜一些。”
榮烈靜靜看著她,“能同我說說么?”
明思一怔,偏首看他。
榮烈唇角噙笑微微,“讓你心不靜的……能同我說說么?”
明思眸光一頓,旋即露出一絲笑意,神情幾許婉約“我不是都同你說了么?”
榮烈不出聲,只靜靜凝視她。這一刻,他只覺那顆本揚到半空中的心,又失了依托般,緩緩沉下。
半晌后,他輕聲而笑,語聲低低,“我說了,讓你信我。可你······終究還是不夠信我。”
言畢,唇角似嘲似諷的勾起一個角度再深深看了明思一眼,轉身離去。
修長的身影穿過窗扇透入的陽光,穿過屋中的蔭涼光影最后,珠簾一晃,人消失其后。
片刻后,帽兒輕步進來,看見明思面上的怔忪,不由一愣,“小姐,怎么了?”
明思回過神垂眸淡淡一笑“沒什么,”頓了頓輕聲道,“只是在想今天已經初八了……”
翌日初九,還有兩日才休沐,榮烈一早便去上朝了。
明思聽得榮烈去上朝的消息,心里稍安,卻同時又生出一絲淡淡悵然。
心沒法靜下來,只能去練字。
帽兒見書房中花瓶中的花有些發懨,便欲拉著明思出去摘花。
明思沒什么心思,只笑著讓她自個兒去。
小半個時辰后,帽兒挎著籃子回來了。一進書房,本維持住的輕松表情便化為緊張,雖竭力鎮定,眼底還是有一絲驚惶。
將籃子朝書案上一放,撥開上面的剪下的花枝,“小姐,你看——”,帽兒從藍子底部拿出一個小小紙團,“我剪完了花,剛準備走,這紙就在籃子里了。小姐說了讓咱們這些日子注意,我一看,就趕緊回來了。”
帽兒說完,喉嚨有些發干,咽了咽口水。
明思端起書案上的茶盞遞給她,“我沒喝過。”
帽兒捧著茶盞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朝明思看去。
明思已經拈起那紙團展開,上面只寫了八字——“主子失蹤,萬望搭救。”
看清楚了,明思心里猛地一顫,縮緊,眸光一凝,須臾,她將紙團揉緊,緩緩捏在掌心,用力攥緊。腰背筆直挺起,目光卻落在身前一尺遠的虛空處。
看明思這般反應,帽兒有些驚嚇,卻不知紙上內容,捧著茶盞的手停在半空,“小姐,這紙是太——”停住未說,一頓后低聲,“……是給咱們的吧?”
明思看向帽兒,“現在什么時辰?”
帽兒愣了愣,“巳時剛過三刻。”
明思點點頭,“你在哪里剪的花?”
帽兒道,“二門外的大花園,每都是在那兒剪的。”
明思頷首,讓帽兒取了火折子將紙團燒掉后,兩人拿著花籃朝外行
不多時,便到了。
這個時候正是各處下人忙于活計的時候,而此處花園卯時便已經清掃過了,兩人閑步到此,園中卻是寂靜。
帽兒引著明思到了東北角,明思抬首左右一看,低聲吩咐帽兒一句,便朝右側角落里的假山畔的小憩亭行去。步入竹簾半垂的小憩亭,方站定,一道身影便從另一側的墻后迅捷閃入。
正是那老花匠。
此際,依舊是佝僂著背,可眼中卻不似往日渾濁而是閃著一絲精
“老奴見過六小姐!”一進來看了明思一眼,他便伏地拜倒。
明思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起來吧。究竟怎么回事兒?”
老花匠未有起身,抬首神情焦急,語速低快,“今早老奴不見主子起身,后來一打聽,卻說主子留書請辭了—此事萬萬不可能,其中定有蹊蹺。主子此番本不該涉險,卻是放心不下六小姐,故才冒險入此險境。絕無可能獨自離去,更不會連老奴也不告知一聲。”
明思微怔,看著他,“你知道我的事?”
老花匠頷首,“臨走前,皇后告訴主子六小姐尚在人間,讓主子來尋六小姐。若非如此,主子只怕早就追隨先帝皇后而去了。六小姐的事,主子也對老奴說了些。主子說了,這世上他最信得過的便是六小姐。”
明思只覺心里有些發悶,發悶得甚至有些窒息感。
她看了老花匠一眼,垂下眸光,“此事你怎么看?”
老花匠盯了明思一眼,似沉了口氣,“老奴以為此事定與睿親王那狗賊有關。王府中戒備森嚴,主子并無功夫,還有何人有此能耐讓人消失得這般毫無蹤跡!定是昨日他起了疑心,將主子擄去欲查探個究竟!西湖人狼心狗肺,本就是拿六小姐做餌,于此事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驀地磕頭下去,伏地不起,“此事老奴鞭長莫及,還請六小姐想法子救主子一救!”
明思垂眸沉默須臾,“你想我如何?”
老花匠聞言起身,從袖中掏出一顆包裹在蠟衣中的藥丸,“眼下事關主子性命,只能兵行險著。此藥能使人暫時失去內力,行動受制,入水后無色無味。明晚入夜,將軍定會前來。屆時,六小姐可見機行事。老奴已將此事知會于將軍,將軍會同他提及此事,若他有誠意同將軍合作,定會承認,將人交出。若他不肯,只說明他并無誠意合作,或是主子身份已暴露。若是這般,便是最壞結果,也只能做破釜沉舟之打算了。六小姐可尋機將此藥下入水中讓那狗賊服下,”說著又掏出一支小指長的銀哨,“再吹此哨,不會驚動旁人,只老奴一人知曉。待老奴前來,自有法子讓那狗賊交出主子!”
說完,他緊緊盯著明思,明思卻默不作聲。
默然片刻,明思道,“若成如此僵局,如何收場?”
老花匠看了明思一眼,垂下眼,“老奴也知此事險難,可如今主子性命攸關,老奴也別無他法。萬事都不及主子性命緊要。主子的裝扮甚為妥當,臉上面具若無藥水,三兩日內定是不會露底。只他未得知主子身份,明日同將軍會面,若有誠意,自會答應將軍所求放人。
若這般,自是勿須六小姐動手,一切照原樣便可。可若是他無誠意,或者得知主子身份,那便須得六小姐出手相助,方能有望救出主子。”
明思有些怔愣,望著他蹙眉,“怎么救?”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事到如今也不瞞六小姐了。主子而今前來原本也沒存其他念頭。只三萬兵力,如何能成事?主子冒險行著,只為兩者。其一,此番若能說的榮烈同將軍合作,那便便讓他們倆倆相斗,無論是兩敗俱傷還是一方輸贏,主子也算是為先帝爺和皇后太后報了些仇。當然,若能因此天下亂,主子也未必不可伺機而動。可主子也明白,此事難于上青天,不過的存一奢望罷了。此為其一,而這其二,卻是為了六小姐!”
明思一怔,定定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主子知曉六小姐如今乃是身不由已,此舉若成,六小姐便有望離開這龍潭虎穴,不再受人擺布做餌。”
明思垂下眸,“那如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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