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因此待出了屋子,他便忽然叫住幾個丫鬟,輕聲道:“你們幾個,誰知道姨娘什么時辰吃藥?都是吃什么藥?平日里她都吃什么補品?要怎么照顧?”
一眾丫鬟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便怯怯道:“平日里都是羅姨娘經手這些,咱們只是打掃屋子……”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干脆說不下去。
傅清河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卻聽金鳳舉笑道:“既如此,倒還是讓羅姨娘和岳母一起去的好,我想她既然住在這里,世子想來素日也不用她伺候,倒不如給小婿行個方便如何?”
傅清河滿肚子火氣,卻不得不壓下,不陰不陽的冷笑了兩聲道:“難道鳳舉這也是奉了皇上旨意的嗎?”
金鳳舉笑道:“這自然是不可能,世子把皇上當做什么了?區區姨娘的事,難道值得他老人家過問?岳母也不過是因為秋寧母親的這個身份,才說了一句。我只是擔心岳母的身體,若是世子覺著這事兒為難,不如我打發人去向王爺求求情?”
他一番話說完,傅清河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知道父親因為弘親王先前那番話,這幾日都覺不安,雖然明知和靖國公府不能修好,但仍忍不住流露出了向對方服軟的意思,金鳳舉若真是派人去問,一個姨娘而已,老頭子必定滿口答應,只是他又如何能忍得下心中這口氣?
“其實這種事也沒什么,難道非要王爺出面嗎?今兒世子為小婿行了方便,小婿心中自然感激。”金鳳舉緊盯著傅清河道,好半晌,才見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悶悶道:“既如此,便依了你吧。”說完又瞪了羅姨娘一眼,粗聲粗氣道:“你那里還有什么東西要收拾嗎?手腳快著點兒,別再磨磨蹭蹭的耽擱時間。”
羅姨娘原本就黯然于好姐妹的離去。她在這府里孤苦無依的過了許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做伴的,隨著傅秋寧在靖國公府漸漸受寵,兩人平日里的話題全是圍繞這個女兒,在羅姨娘心里,都也把傅秋寧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可忽然間,好姐妹被接去靖國公府了。自己卻要孤零零的留在這里,說不定還要承受老爺怒火,果然這女兒并不是自己的。
因此正是心碎神傷之際,卻不料忽然間就是一個天大之喜降臨到頭上。這下子連眼睛都一下子瞪圓了,期期艾艾的甚至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還是于姨娘鎮定些,雖也喜出望外,但終究不是當事人,聞言立刻笑道:“哪里有什么要收拾的?羅妹妹又不是我這個藥罐子,身邊那么些累贅。”
傅清河哼了一聲,就揮揮手。這里又有仆人飛跑了去,須臾抬了另一頂小轎回來,眼看著幾個丫鬟都隨行在側。金鳳舉便笑道:”適才那個丫鬟說,她們素日里只負責打掃屋子,我們府里打掃屋子的人也不缺……“
他不等說完,傅清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連忙道:“這是什么話?難道我的人出了王府,身邊竟一個下人都不帶嗎?這豈不是惹人嘲笑?鳳舉你不必再說,要么就都留下。要去你那府上,就得都過去。”
金鳳舉自然明白這愚蠢的老家伙心里打著什么主意,想想今天把羅姨娘也接走,這已是天大的面子了,這時候倒不必把這老東西激的惱羞成怒,于是微微一笑道:“好吧,世子說的也對,那小婿這就告辭了。”說完拱拱手。看著那小轎出了內儀門,他便往前院而來,等出了角門,只見一輛馬車已經等在那里了。
“秋寧今兒一大早就進宮去了,想來傍晚就能回來,我且先帶著岳母和姨娘去見見老太太和我娘。都是親戚,不必拘束。”在靖國公府門前下了馬,金鳳舉親自引著羅姨娘和于姨娘往康壽院而來,看出兩個婦人十分拘謹,他便解釋了兩句。
那羅姨娘和于姨娘在鎮江王府地位低下,甚至還比不上王爺和王妃面前一些有體面的陪嫁嬤嬤和丫頭。此時卻忽然一下子就從萬丈深淵里被人拉上云端,竟然是御前第一紅人的小侯爺親自去接她們過來,雖然名義上金鳳舉是于姨娘的女婿,他也叫聲岳母,然而誰心里敢把這小侯爺當女婿,當日女兒是怎么嫁進靖國公府來的,她們難道還不清楚嗎?
因此兩人不單單是受寵若驚,甚至直到現在,看見了這靖國公府的花草樹木,她們卻還在想著這是不是做夢?及至到了康壽院,聽見那些丫頭們的歡聲笑語,又見了老太太和江夫人,雖然江夫人面上淡淡的,老太太卻著實和氣的和她們說了幾句話,過后命丫頭們將兩人和幾個跟來的下人一起送去風雅樓,在那花廳里的椅子上坐了,喝了口香氣四溢的熱茶,兩人這才真真正正的相信:自己是真的出了那個牢籠,到了另一個地方。這里是傅秋寧住的地方,但見金鳳舉和老太君的和氣態度,便知道傅秋寧很得她們歡心,只不過兩人都是大宅門中呆過的,心里自然也清楚,其他那些人似乎高興歡喜,說著什么親戚多了正好熱鬧的奶奶姨娘們,只怕面上笑著,心里卻都在鄙視和嫉恨。
雨階剪楓奉了茶水點心上來,今日秋寧想到母親要來,所以將她們都留在家中,挑選了另兩個丫鬟秋霜秋玉一起去了皇宮。
于姨娘認識雨階,卻是不認識剪楓,當下忙問雨階傅秋寧的近況,一邊聽著,她臉上就現出光彩,待聽說女兒封了五品誥命,大概不日旨意就能下來,她心里就更是高興,一旁的羅姨娘也是笑容滿面。
兩人坐了一會兒,互相看了看,羅姨娘便對剪楓小心道:“這么大一個院子,只是秋寧在這里嗎?還有沒有別的主子?咱們既過來了,總要見一見的。”話音未落,就聽剪楓笑道:“哪里還有別的什么主子?這里就是奶奶和少爺小姐們住的地方兒。是了,兩位姨娘大概不知道,咱們奶奶如今名下又多了一雙兒女,先前許姨娘出了事兒,被打發到莊子上,所以翼少爺和三姑娘爺就仍然讓奶奶帶著。”
她說到這里,見于姨娘和羅姨娘露出不安神情,就微笑道:“姨娘放心好了,翼少爺和三姑娘本質還不算壞,如今和奶奶處的也好,并沒什么麻煩呢。姨娘這一會子想是累了,不如和奴婢們一起去看看房間,昨兒就收拾出來了,奶奶本來說昨兒擠點時間去接姨娘,誰知生生就是抽不出一點空兒,直到天都黑了才回來呢。”
于姨娘和羅姨娘跟著剪楓來到自己兩人的房間,只見房間十分寬敞,屋中擺設裝潢也不俗,竟是比她們在王府的房間好上幾倍。兩人心中感動,知道這是傅秋寧沒有子嫌母窮,這樣的房屋,一看就知道是認真吩咐過后才布置出來的。
雨階又道:“奶奶說姨娘身子不好,素日里得吃藥,腿腳這會子也不知靈不靈便,讓奴婢問姨娘現在都吃什么藥?用什么補品?覺著有沒有效?不行倒是要請兩個名醫來看看,別耽誤了。”
羅姨娘忙將于姨娘素日里吃的藥和補品都報上了,素日里于氏對這些并不上心,羅姨娘心細,都是她替于姨娘安排的,府中歲月孤寂,老姐倆由此漸漸相交莫逆,倒是如同閨蜜一般。
雨階和剪楓一一記了,又說了會兒話,見天近晌午,就讓她們好好歇一歇,這里兩人出去,自吩咐人去置辦藥材補品,不提。
中午吃完飯睡了一覺,到下午時才醒過來,于氏羅氏只覺從沒有這般的神清氣爽過,只是看看身旁幾個從王府過來的丫鬟,她們心中又覺得不安。
到黃昏時,傅秋寧還沒回來,倒是金藏鋒和金藏嬌兄妹幾個回來了。知道這是名義上的外祖母,雖然身份低微,他們仍然恭敬行了禮問了安,就連金振翼金繡楠也不例外,自從到了傅秋寧這里后,不知是懾于金鳳舉的威嚴,還是慢慢適應了這里,他們比起過去,要乖巧知禮的多了。
眼看著日頭就慢慢落到山后面去了,傅秋寧終于回來,卻是金鳳舉親自接回來的。母女相見,自然是一番泣笑敘闊,傅秋寧見羅姨娘也被接了來,更是驚喜,又謝她這些日子對母親的照拂,接著丫鬟們擺上宴席,一家人吃完飯,金鳳舉見傅秋寧拉著于氏羅氏的手,似是有說不完的話,自然知道妻子今晚是不可能屬于自己了,于是便很知趣的去了霍姨娘那里看女兒。
等到孩子們都睡下,于氏仍是興奮不減,拉著傅秋寧的手道:“兒啊,你爹前日回來氣沖沖的問我,說你會這個黃……什么戲的……”傅秋寧忙在一旁接口道:“黃梅戲。”她方忙不迭的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黃梅戲,你爹爹只問我,說怎么不告訴他?可我卻哪里知道你會這個?你……你這都是什么時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