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往往也是領導干部最忙碌的一段時間，他們八個人在皇城根的高級會所內，聊了大約三個小時才歡快地握手道別，都有不虛此行之感。
因為先前葉之然的驚人語言，李子云、陶春村、張漢生等人臨別時都對葉之然表達出重視之意，邀請他在方便的時候去他們工作的地方考察。葉之然連聲說道：“謝謝，一定前來學習取經。”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
暖洋洋的太陽照射在會所門口走在最后的三個人身上，讓人感覺到冬天里的一絲暖意。
丁森林說道：“青蓮局長，我還要帶葉書記去給陳成強書記拜年，不如就此別過？”
葉青蓮自然沒有任何異議，笑道：“正好，我回去和念悅討論明天的安排，丁省長，謝謝您，有機會我們再見面。”她和丁森林本就認識，知道他的能量。丁老最主要的能力不在經濟建設上，而在于思路縝密，政治上把握全局的能力遠遠高于執政能力。他這樣的人其實更適合做一個高參，參與頂層設計。因為，中央高層領導有時候也會向他問計，作為一種參考。
等葉青蓮離開，丁森林看了看表，說道：“和陳書記約好了六點鐘見面，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回會所喝杯茶。”
“好！”葉之然言聽計從。
他們要了一間僻靜的茶室。
這個高級會所出入的人身份極高，不是單憑金錢就能進來的，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朗朗乾坤，巍巍皇城，況且又是太平盛世，斷不會出現意外情況。
茶室裝潢格調非常高雅，一壺一杯都看得出高檔和細心。
嬌俏美麗的服務員進來泡茶，手法玄妙，賞心悅目。泡完茶。淺淺地一笑，給兩人斟滿，道了聲：“慢用。”退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丁森林緩緩說道：“小葉，今天下午你見到的這幾個人日后都可能會成為重要領導干部，介紹你認識，目的是讓你盡快進入他們這一層次。人的眼界往往和身邊密切接觸的人地位、境界密不可分。和億萬富翁交朋友的人。日后也將成為億萬富翁；和乞丐惺惺相惜的人，結局往往會成為乞丐。政治層面上的道理大同小異，你要用心體會。”
“丁老，感謝的話就不說了，就怕會辜負您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期許。”
丁森林擺擺手，笑道：“一方面。我們兩人有很深的緣分；另一方面，我自信能識人，在為國家挖掘人才。”
“丁老……我很惶恐，壓力倍增。”
“呵呵，壓力就是動力。”丁森林和藹地一笑，道：“以前你在基層，有些話我不便告訴你。當然啦。你可能也知道，一個政黨要長期執政，接班人最為重要。特別是最高層的接班人，關系到黨和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如何培養這些后備干部，領導層是有長期計劃的，一般會提早組建梯隊干部，可能會重點考察十個人左右，將他們放到各種環境下鍛煉。優勝劣汰。當然，后備干部會不斷調整，補充可造之材，剔除不合格人員。目前的時間已經到了組建第二梯隊的時候，就是下二十年的領導層，開始著手培養。李子云、陶春村、張漢生、侯德來應該都是其中的人選，你只要以后關心他們幾人的成長道路就可以得出一定的結論。后備干部都會到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崗位任職、鍛煉……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只要紹安軟件園做出成績，未嘗不能成為后備干部之一。”
這是丁森林當著他的面第一次把話說得這樣白。
葉之然只感覺胸口砰砰直跳，喉嚨有些發緊。
“丁老。您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
“呵呵。”丁老順著自己的思路，問：“你知道作為高層領導后備干部，最重要的條件是什么？”
葉之然脫口而出：“對黨的忠誠。要在任何時刻，任何環境下始終保持對黨的忠誠，堅持黨的領導地位，毫不動搖，這應該是最基本的保證。”
丁森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毫不動搖地保持對黨的忠誠，實際上也包含了對前幾代領導人忠誠之意。深入地想一想，其實“忠誠”二字已經說明了所有重要問題。
“堅持黨的長期領導地位，堅持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堅持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都是領導人必不可少的條件。我們一步一步來，目前不需要考慮太多，心態要穩，先立足于目前的工作，就是紹安市的全面工作。好在紹安市市長王靜語和你完全是一條心的，可以替你分擔很多工作。”
“說起靜語市長，她最近可能會在工作上受到某些干擾。”
“唔？怎么回事？候家給她施加壓力？”
“來自候家的內部消息，據說侯書記有意接觸紹安市本土干部圈子中的某些成員，具體會做些什么不得而知。”
“王靜語和候家的事情，這段時間傳的比較多，我也了解一些。侯德來如果真的這么做，只能說明他不成熟。你無須擔心，他最多就是給你們制造些小麻煩，到了你這個層面，這些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了。”
葉之然從政至今，雖有楓寒軒、唐國強的提攜和傳授官場經驗，但基本上還是依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判斷處理官場的人和事。但是，越往上走，越需要有人在他身邊出謀劃策，特別是到了一定的高度，需要處理的方方面面事情太多，思路再縝密的人也免不了發生差錯，如果旁邊有人可以商量，集思廣益的話，就不會出現大的錯誤。
他心里默默想著，將來如果自己的地位不斷提高，而丁老又退休了的話，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到他身邊做個高級幕僚？
不過，很快他就暗暗搖了搖頭。想什么呢？以丁老的地位，怎么可能屈身俯就？以后遇到問題自己主動些，多打他的電話，向他請教就是。
“丁老，我對侯書記了解得不多，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候家著力培養的子弟，自然具有很多得天獨厚的優勢。候系的官員都會幫襯著他，資源也會傾斜過去，然后，等到他主政的時候，經濟上的支持也會不遺余力。現在的干部晉升，考核政績的時候，gdp增長率是個非常重要的指標，世家子弟從政，最大的優勢也就在這里。家族的產業，和家族相關的企業，包括家族外圍的力量都會把經濟資源集中過來。有了大量的投資拉動，該地的經濟增長率就會顯著提高，這樣，他的政績也就出來了。而他如果調到另一個地方，這些投資仍舊會跟過去。再加上家族深厚的人脈，底蘊擺在那里，升遷自然容易。他這樣的干部，只要不犯方向性的錯誤，一般都會進入很高的層面。”
是啊，他這樣的官員，雖然現在地位和他相等，但升遷的速度必定很快。不過，葉之然倒也沒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想法，退一步想，如今大家在一條起跑線上，也許侯德來起步階段是跑得很快，看上去勢頭很足的樣子，但仕途不是短距離的比賽，而是長跑，是馬拉松，起步太猛了，心態反而會壞，一旦看到被人超出，往往會不計后果，不擇手段地采取過激的方法，結局就不一定完美。
想想看，即使對方早他一步走上副省級、正省級位置，但自己也會慢慢趕上來的，到了最后沖刺階段，鹿死誰手，也是未知的事情。所以，現階段沒必要患得患失，慢慢地積聚力量，慢慢地積累人脈……他這樣想。
會所里的茶室，身材有些婀娜多姿的服務員微笑著又敲門進來，精致的臉龐始終帶著三分笑容，給他們兩人續水，倒茶的動作很柔和，訓練有素的樣子。
等服務員微笑著退出去，丁森林喝一口茶，又說道：“說起來，如今的官員可以分六等。”
葉之然眼神一亮，大感興趣地問：“丁老，您這個說法非常新鮮，能否詳細解釋一下？”
“呵呵，一家之言，你聽聽就算了，沒必要傳播。”
“自當遵命。”
“最末的一等官員，見到權貴就點頭哈腰，恨不得舔人的屁股；見到百姓則吹胡子瞪眼睛地咆哮，欺軟怕硬，無法無天，當官就是為了私人利益，百姓稱之為狗官。”
葉之然露出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
“第五等官員，尸位素餐，能力一般，假話空話一大套，除了敷衍上級領導，什么事都不做，撈好處的時候手伸得極長，遇到事情把頭一縮，上班一大半時間在酒店、桑拿、棋牌室渡過，甚至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快活。典型的昏官臟官。”
兩個人坐在茶室里，因為約定的時間還早，所以開始隨意地閑聊，丁森林的這段話其實也是為了消磨時間，在其他人面前是不會這樣說的，葉之然嘛，已經有忘年交的意思在里面，他不僅很看好他的前途，而且對他的為人也很信任。所以說說無妨。
葉之然邊聽邊給他添茶，上等的碧螺春茶香氣氳氤，裊裊飄散，彌漫于茶室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