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三城防體系
隨著連子寧的一道道命令發布下去,整個松花江將軍轄地都運轉起來,各級官吏配合武毅軍新兵部的軍官,開始加大征兵的力度,后勤部四處采購糧草武器彈藥,無數的新兵,無數的后勤輜重都匯聚到了鎮遠府。
七月初一,連子寧率領大軍抵達了鎮遠府。
經過這段時日農閑時候的修建,鎮遠府的工程已經基本完工。
長度東西達到了四十里,南北寬度達到了二十里,整個城墻的長度總共達到了一百一十余里,其整體規模和占地面積,幾乎堪比明朝第一大城南京外城,要知道,南京外城的周長也不過是一百二十里而已。
城墻非常的高大厚重,高十丈,厚十丈,看上去像是一座連綿的山巒一般,地面深挖下去足有五尺深,然后在里面一層一層,鋪滿了厚重的細麻石,以此作為地基,在上面修建城墻。東北最不缺的就是石頭,但是開采石頭的話,對于人工要求實在是太高了,連子寧當初本來是想全部用大青石建城的,后來在聽取了洪朝刈等具體督辦人員的意見之后,便采取了折中的意見。
城墻的主體是夯土構成的,土都蒸熟一邊,其中混合了大量的小石子,還用糯米汁來增加粘連性。而在外圍和內圍,則分別是兩層大石,每一層大石都是三尺厚,也就是說,城墻是類似于夾心餅干的樣子。兩面是各自厚兩米的大青石,中間是夯土。
夯土城墻,其實在堅固性上并不比純石頭的要差多少,當初五胡十六國時期的大夏皇帝赫連勃勃筑統萬城,用的就是夯土混合了糯米汁,筑城的土都經過蒸熟。城池筑好之后,下令大力士用大鐵椎砸擊城墻。檢驗其硬度,凡刺進一寸,便殺筑者;凡刺不進去便殺大力士。
城墻堅硬的可以磨刀斧。
由此可見一斑。而鎮遠府的城墻,比之統萬城也絲毫不差。
說起來駭人。這等規模,甚至遠遠超過永樂年間興建的北京城,北京城周圍才不過是四十里而已,已經是役使一百余萬民工修建了整整十五年,鎮遠府的規模遠遠要超過它,而且城墻更高,更厚。但是也僅僅是說起來而已。北京城除了外圍的城墻之外,還有里面的街道,府邸,民居,以及那一座規模宏偉,壯麗無比的紫禁城,而鎮遠府的工程,其實就是一道城墻而已。
修建一道城墻。把包括喜申衛城,軍器局、礦監局以及礦山都包括進來。洪朝刈把所有的城墻地段均勻的分成了若干個地段,然后把那些農夫也以百人千人為單位分開。以軍事化管理,獎罰分明,以此來提高效率。
由于有了這些舉措,再加上人數頗多,雖然整個工程規模非常的浩大,但是也是進展神速。
現在城墻的主體已經修好,只剩下一些附屬設施要修建。
城墻上要修建城樓,要修建角樓,還要修建雉堞,女墻等等措施。出于安全的緣故考慮。鎮遠府只開了四座城門,攻城的時候,城門會成為敵人的主要突破點,所以開多了會導致防守方的兵力分散,顧頭顧尾。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城門又是一個誘餌。若是沒有城門的話,防守方也拿不準敵人會從哪里進攻,這樣反而不美,尤其是對連子寧這種習慣掌握全局的統帥來說。
但是若是開了城門,攻擊方習慣性的便會攻打城門那一段城墻,因為城門的存在,會給他們一個心理暗示——這里是更容易打下來的!
東西南北四道門,中規中矩。
在城門的兩側,要修建突出于城墻的墩臺,每座墩臺,都是和城墻一樣的高度,突出于城墻,寬五丈,長十丈,上面可以站數百名士卒。若是只有城門防守的話,只可以攻擊正面的士卒,但是對于側翼的就有些無能為力,而現在在城門兩側各自修建一個墩臺,這樣可以從三面對攻城之敵進行打擊。
這樣一來,進攻方的壓力就會倍增。
而城門也要進行建設,在城門的外面,要修建一座甕城,甕城是為了加強城堡或關隘的防守,而在城門外修建的半圓形或方形的護門小城,屬于整個城墻防御體系的一部分。甕城兩側與城墻連在一起建立,設有箭樓、門閘、雉堞等防御設施。甕城城門開在側面,與所保護的城門不在同一直線上,以防攻城槌等武器的進攻。
鎮遠府的甕城,類似于一個半圓,半徑大約是三十丈左右。
連子寧規劃中的甕城,是比著南京應天府的甕城修建的——應天府聚寶門的甕城號稱天下第一,聚寶門原為南唐都城的南門,大明太祖時重建,東至通濟門界,西至三山門界,長3178三千余米,有垛口一千二百多個。[].甕城共有墻體四層,共有藏兵洞二十七個,其中最外層上建敵樓,城門左右各三個,二層樓基中設七個,最大的一個內部面積達三百一十平方米。這些藏兵洞平時用來儲存軍用物資,戰時僅僅是一個聚寶門就可藏兵三千余人。
甕城的設置不僅增強了城門的防御力,還是設計建造者‘國有利器,不示于人‘的道家思想的集中體現。
而按照連子寧的計劃,在甕城之外,或者說是在整個城墻之外,還要修建一道城墻,就是羊馬墻。不過這羊馬墻攻城就要小很多了,三五米高,一兩米厚就可以,雖然規模很不起眼兒,甚至可以說是寒酸,但是起到的作用卻是巨大的——尤其是對于擁有大量燧發槍這種遠程射擊武器的武毅軍來說,就更是如此。
而在羊馬墻外面,緊貼著羊馬墻的所在,就是護城河。
羊馬墻,和護城河,一定是要親密無間才行。
這樣一來,整個城池,城墻,甕城。羊馬墻,護城河完美一體,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無數的勞工在官員們的指揮下,就像是辛勤的工蟻一樣。在地面上忙忙碌碌著。
本來鎮遠府里面空空蕩蕩的,大部分都是空地,但是現在一片人喊馬嘶,已經是變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兵城。
預計征集的十五萬新兵已經到了八萬了,剩下的那七萬還在陸陸續續的到來,所幸連子寧對于今日之局勢早有預料,而且在他的心目中。鎮遠府本來就是一座軍事要塞,軍事基地,而不是有百姓居住的一般城池。所以在此之前,城內就興建了大量的兵營,圍繞著方圓二十里的大校場,以衛為單位,一排排的兵營像是棋盤一樣分布著,反正城內有的是地方。除了幾處要地之外就是平地,建設的軍營足以容納數十萬大軍駐扎生活。
軍營的施工質量很好,里面也足夠的溫暖寬敞。足以保證士卒們在里面生活的很舒服,為他們艱苦到要死的訓練提供一個歇息的場所。
而除了軍營之外,食堂,澡堂子這些配套措施,也都一一建好,新兵們已經入住,并且開始訓練,大校場上軍官們的怒斥喝罵聲,士兵們如牛一般喘粗氣的聲音,無數雙打攪踩踏地面的整齊聲音。匯聚在一起,喧天震地。
在連子寧回來之后,立刻去了軍器局和柳氏作坊,視察了燧發槍、中樣佛郎機炮等武器裝備的情況。
武毅軍的燧發槍向來是沒有存貨的,自從武毅軍不斷擴軍之后,甚至燧發槍的供應都有點兒供應不上的困難。所幸在這邊發現了礦山,每天都有大量充足的優質鐵錠銅錠供應給軍器局,使得他們不用為原料的事情擔心。連子寧又把鉛彈制造的工作移交給了柳氏作坊,為他們減輕了負擔,集中力量制造槍炮,這才算是勉強跟上。
現在武毅軍序列,已經組建完成的步軍衛一共是七個,分別是熊廷弼第一衛,陳大康第二衛,董策第三衛,杜秉麟第五衛,王吉第八衛,董漢臣第九衛,夏子開第十衛。拋開夏子開第十衛不斷,剩下的六個衛,都是四個千戶所七千余人的編制,每個衛需要燧發槍六千六百八十八支,一共就是一萬六千一百二十八支步槍。這些,倒是都足額供應上了。而三個騎軍衛,第四衛六千人,第六衛和第七衛各自四千五百人,按照定例,騎兵應該是人手一支槍的,但是現在這一萬五千人中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有槍,其他的還是缺額。
就更別說是正在組建的那三個衛了。
連子寧下了嚴令,必須在半個月之內將所有缺額的燧發槍全都補充完畢,就算是軍器局全員累死也在所不惜!
岡薩雷斯知道連子寧不是開玩笑,也代表軍器局兩千余名匠師立下了軍令狀,若是完不成任務,聽從軍法行事!
然后又是去了柳氏作坊,柳氏作坊的效率還是很讓他滿意的,其中長槍大戟等等存貨無數,連子寧當下大筆一揮,將所有庫存采購一空。
武毅軍各部都是在城中休整,養精蓄退,積極整軍備戰。
唯一沒閑著的局勢軍情六處,第一局的探子們四面開花,當然,重心是西方和北方,上千名精悍的探子已經遠遠的闊出數百里,已經到達了腦溫江沿岸,看得見福余衛帳篷的所在了,探聽消息。而第二局的人員也沒閑著,他們深入到整個松花江將軍轄地的鄉野城池,潛藏埋伏下來,盯著士民百姓的一舉一動,只要是發現有任何不利于武毅軍和武毅伯爺的言論,立刻將其無情的扼殺。
軍情六處現在已經無限的向錦衣衛漸變。
七月初八,一封密報由總辦李鐵親自遞到了連子寧的案頭。
七月初七,腦溫江西岸的福余衛聚居地開始陸陸續續的有兵力集結,等到了七月十一,四面八方不知道從哪兒過來的蒙古騎兵已經是不計其數,無數的帳篷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根據那些曾經是老兵的探子們的估計,這些騎兵,至少也在五萬以上。
五萬蒙古騎兵,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不斷的增加。
連子寧的預感是正確的,福余衛要有大動作了。
“好教伯爺以及眾位大人得知,現在整個鎮遠府城墻。已經完工了九成,城墻主體和甕城,墩臺,羊馬墻主體都已經完工。只剩下上層的雉堞女墻城樓的修建,預計半個月之內,可以完全竣工。”一個穿著青袍,大約三十來歲的官員侃侃而談,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和激動:“鎮遠府城墻高十丈三尺,厚十一丈,一共長一百二十三里六十七丈五尺。有雉堞三萬一千四百個,城門四個,甕城四個,可藏兵一萬六千。有墩臺八個,城樓四個,箭樓八個,有角樓六個,城外羊馬墻高一丈三尺。厚六尺,長一百五十里。護城河寬十丈,深七尺。長一百六十里,引松花江之水,水量極為充沛。”
連子寧被一群高級將官和總辦衙門的官員簇擁著,正站在城墻上視察城墻的建設工作。
他所在的位置是鎮遠府的北門,被連子寧親自命名為平虜門,旁邊就是已經建了一半兒的城樓,整個城池防御體系,站在這里已經是一目了然。他們的到來,自然是使得工程暫停了,不少勞工遠遠地都朝這邊好奇的張望。
正向眾人講解的是將軍府政務總辦衙門工科主事。現在松花江將軍轄地也不算小了,作為這片土地上所有政務的主導者,政務總辦衙門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種機構非常的完備。
仿照朝廷六部的規制,洪朝刈將政務總辦衙門劃分了六科,對應六部的職權。分別進行管理。城墻施工等等,自然是工科負責的。這個青袍官員名為史凱,是工科主事,也就是工科的最高官員,城墻施工,一直是他在督辦。
“嗯,你有心了。”連子寧贊了一句,便是擰著眉頭四下里打量。
鎮遠府的城墻,是他設計的。
作為考古學的優秀學員,連子寧對中國古代的城防體系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而做出的鎮遠府的城墻體系,更是殫精竭慮,耗費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不斷的整理完善,可以說是鎮遠府的城墻防御體系已經是集中華數千年筑城智慧于一身。
對于自己親自設計的城墻,連子寧本來認為已經是完美無缺,但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了一點問題。
很嚴重的問題。
城外的防御。
今年要面對的敵人,和去年是完全不同了,可以想見,海西女真經歷了去年的慘敗,今年肯定會罄盡全族之力來攻,哪怕是去年海西女真力量消耗極大,但是已經能湊出不少士卒來,而且別忘了女真三部,可不僅僅是一個海西女真,連子寧并不能確定,建州女真和野人女真就不會插手。
更何況,還有福余衛。這個朵顏三衛中最富裕的勢力,拿出五萬騎兵來一點兒都不是負擔,而且這些成吉思汗的后代,從幾百年前就對攻城戰很有心得,有一套手段。
有了去年的慘敗,他們今年一定是做好一切準備,比如說大量的攻城器械等等。
總之一句話,今年的壓力,遠遠超過了去年。
僅僅靠城墻和護城河的防御,有點兒不足啊!
城外,還需要有點兒什么。
“史主事,你過來看!”連子寧把史凱招過來,指著護城河外面大約五丈遠的所在,道:“那里,對,就是護城河外五丈遠,我要在那里建立幾座堡壘!”
“堡壘?”史凱愕然道。
“不錯。”連子寧比劃道:“這樣,不用很大,只要四五丈方圓就行了,但是高度一定要夠,而且一定要足夠的堅固,本官要在上面布置槍手,你明白么?”
史凱本來是軍人,也是經歷過去年那一場鏖戰的,立刻就明白了連子寧的意思,道:“伯爺,若是一座石臺的話,很容易就能建起來,但是其中要有通道,要儲存食物,要通行上下,如此一來,需要的時日就多了,下官怕來不及。”
“要多長時間?”連子寧問道。
史凱沉吟片刻,道:“至少也得一個月。”
連子寧忽然微微一笑:“那若是不用開通道城門呢?只要一個石臺!”
“不要開口,不要通道?”史凱一臉詫異:“那其中的人要如何活動?要如何運兵?若是情況危急,豈不是成了死局?”
連子寧呵呵一笑,低低的向他說了幾句,史凱先是不可思議,然后便是滿臉興奮,道:“伯爺您這想法真是絕了!”
連子寧問道:“可行?”
史凱堅定的點點頭:“絕對沒問題!”
“好!”連子寧一擊掌,又指著城門兩側的兩個墩臺道:“還有就是墩臺。就這幾個根本就不夠,給本官多建一些,至少三十丈就要有一個!”
視察了一圈兒,臨到傍晚。連子寧才回到府中。
自去讓石大柱等人休息,連子寧回了內宅。
“老爺回來了。”琥珀迎了出來,從野奈手中接過大氅,笑道:“算計著這會兒老爺也該回了,廚房剛做好了菜,您先洗個澡,野奈。去廚房告訴一聲,讓他們溫著點兒。”
“是,夫人!”野奈脆生生的應了一聲,便自去了廚房的方向。
甲胄走動間不斷碰撞,發出一片鏗然之聲。
琥珀苦笑一聲:“這丫頭,一天到晚就這個打扮,也不知道換換樣子。”
連子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琥珀被他識破用心。瞪了他一眼,嗔道:“看什么看!”
浴室很大,地面上都用云白石修建的。中間是一個三尺高的石臺,光潔如玉。在石臺中央是一個六角形的池子,里面蓄滿了熱水,一片水汽升騰。在石臺旁邊,是一個花梨木的小架子,上面放著香胰子,豆皂之類的東西。而在浴室的一角,則是一個大大的木頭架子,上面放著幾件輕軟的衣服。
浴室的四角,各自放著四個一人多高的燭臺。青銅做成的燭臺有小腿粗細,彎彎曲曲,形似梅枝,頂端是五岔,成梅花狀,很是雅致。表面生著斑駁的銅銹,一看就是有年頭的物件兒了,價值很是不菲。燭臺上插著胳膊粗細的紅燭,外面用琉璃燈罩罩了,散發著暖暖的光芒。
屋子沒有開窗戶,熱氣蒸騰,很熱,而且很悶,給人一種要窒息的感覺,在里面蒸出來一身熱汗,再在外面連著的一個溫水池里面一洗,卻是舒服到了極點。
連子寧躺在水中,后腦勺枕著雙手,兩眼沒有焦距的盯著天花板,腦中急速運轉著,思量著自己應該做出的準備。
糧草、軍訓,士卒、武器,該準備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軍情六處的探子已經傾巢而出,努爾哈赤也已經帶著人深入到了女真腹地,想來已經是可以和扎赫雷夫的人接上頭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連子寧長長的吁了口氣。
能做的,只有這些,剩下的,不過是相機行事。
輕柔的腳步聲傳來,不用看,連子寧也知道是誰。
腳步的主人走到浴池邊上,上了臺階,跪坐在他頭側,一雙輕軟無骨的小手輕輕地摁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揉摁起來。
一陣舒爽輕柔從被揉摁的部位傳來,連子寧舒服的呻吟一聲,晃了晃腦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那雙手的主人便是發出一聲輕笑。
摁的原來越舒服,連子寧舒服的幾乎要睡著了。琥珀心疼的看著自己的男人,這段日子,他真的是很累了,率領大軍連日在外征戰,都已經幾個月沒回來了,這幾天才回來又要面對女真大軍的壓力。
真是太累了。
琥珀輕輕嘆了口氣,手上的動作更是輕柔了。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侍女清脆的聲音:“老爺,軍情六處李參贊求見,有要事!”
琥珀怫然不悅,低聲斥道:“讓他候著,老爺歇息了,有什么事兒不能剛才說。”
連子寧短暫的入睡卻已經被吵醒了,晃了晃腦袋,低聲道:“我去瞧瞧。”
“老爺!”琥珀輕輕喚了一聲。
連子寧一愕,看到她滿臉的焦急,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摸了摸她的頭發:“沒事兒的,飯菜熱著啊,待會兒我回來吃。”
匆匆的用溫水沖了一遍,連子寧穿了一件寬松的道袍,梳了個懶人髻,在外宅的花廳見到了李鐵。
李鐵只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在腦溫江福余衛領地,發現了全身重甲的拐子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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