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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覺得意外,或者被十三郎堅定的聲音流露出的強大信心所折,話音剛落,平鏡般的大湖一下子活了過來。
變化仍從氣泡開始,不同于之前三三兩兩,成千上萬顆氣泡出自水底,扶搖直上,感覺竟如魚躍龍門。放眼望去,足足小半片湖都有氣泡,升出水面的那個瞬間,氣泡連綿好似一面平鋪的墻,生生撞入眼簾。
水底氣泡升空一定會炸,千千萬萬顆氣泡同時破裂,耳邊聽到砰、之后轟的一聲,其壯其威,宛如山洪沖刷山河。
“這么多!”
十三郎嚇了一跳,當然不是因為那聲巨響,而是吃驚于數量。基于常識判斷,他覺得氣泡是水底生命用嘴巴吐出來,這半邊湖被泡泡覆蓋,水底得藏著多少怪物。
蟻多咬死象,戰斗時顛簸不破之理。一直以來,出于對厭靈蟻的運用與喜愛,十三郎對群居生命有著天然的警覺,驟然見著如此龐大的數量,不能不為之感覺后怕。
想想剛才,水下藏著這么些連劍尊都無法發現的家伙,真打起來不對啊!
隱匿氣息能瞞過劍尊的存在,走遍四大星空都找不出幾個,很快意識到不對,十三郎念頭剛轉,劇變又起,兩側湖面突然拔高,直上千尺高空。
那不是言辭能夠形容的事情,粗粗一看,萬里大湖平空蹬高,整體看去像一座銀波凌凌的高崖,細致處藏盡人間萬象,所有見過、聽過、想象過的形狀被水流演繹出來。
來不及體會壯闊還是精美,視野一下子被裝滿的同時,千萬重聲浪呼嘯而來。水流水線水滴水墻水瀑水幔彼此撞擊炸碎重組繼續重復撞擊碎裂,繁雜亂巨之視聽,縱有靈臺無限大,亦無法分辨其萬一。
“吼!”
一聲低吼,十三郎額頭爆出青筋,剛收攏尚未愈合的傷口飚出鮮血。身軀隨之軟倒。
沒看到敵人,沒察覺到氣息,沒有人出手,沒有怪物出口,僅僅一次水浪滔天,十三郎便被重傷,聯想到他的身體強悍程度,此前那個經此枉死的修士若未達到真境,絕無可能支撐得住。或因此瞬間喪了命。
下一刻,水墻上天成為一片由“水陸地”,竟然顯得穩穩當當,尤為奇妙的是,這條分割湖面的路、或者橋,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連打濕的地方都很少,于是所見變成這樣。兩側水山千萬仞,當中一條峽谷小道。道中涼亭孤獨,亭內人影單薄,此刻身軀乏力,修為散亂,只能無力仰望著天空,神色駭然。
“嗬!”
修過走過這么些年頭。十三郎感到害怕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便是其一,不能不為之嘆服、甚至敬畏,并為之由衷道一聲:真他娘的厲害!
湖面成墻,墻上封頂。他眼睜睜看著兩側水山在上空合攏,再把岸邊兩側封堵,使得這里變成一座奇妙囚籠,密不透風。
畫地為牢,自成一界,這些事情十三郎都見過,皆不能與眼前一幕相比,原因只有一個:那是水,是水呵!
因為它是水,意味著施法者不僅要把這萬里水域“提”起來,還得用力膜包住不使外流,此外最讓十三郎想不通的,對方何苦費這么大勁兒去做這樣的事?難道說,完成如此“偉業”對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隨手便可施為?
答案不需要人提供,十三郎很快察覺到,水牢合攏的過程中,與本尊之間的聯系進一步被削弱,直至完全消失;不僅如此,此前他留下時準備的唯一后手:與靈犀法目的聯系也被強行割斷,再難感應到一絲一毫。
“呵呵,你也太小心了”
抬手抹一把臉上的血、與幾滴遺漏濺過來的水,像是連恐懼也都一道抹掉,十三郎深吸一口氣息,聲音帶些嘲弄。
不管對方是誰,很明顯,對方并不準備馬上殺死自己,甚至不準備殺死自己,既如此,嘴上就不必吃虧。
“你是天呵,至于怕成這樣。”
“本尊不是怕。”
“怕的不是你。”
水牢已成,回應自天上來,話中明顯包含兩層意思。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左右張望,十三郎神色錯愕,再度因震驚目瞪口呆。
“這是”
水山中出現一只雙頭大獸此種說法不夠貼切,準確地講是這樣,所謂水山、甚至這片大湖的主體根本就是獸,雙頭位于橋道兩側,身軀的一部分仍在水下未出,亦或者根本就出不來。
那它是什么呢?
形狀像黿,但需要屁股長成頭,背甲沿路中裂,像被一刀斬開、但又沒能切斷的樣子。
“雙頭王八”十三郎
“放肆!”
“胡鬧。”
前者憤怒,后者責備,雙頭意志區分明顯,下面十三郎稍稍恢復,左右一番審視后恍然,指后者失笑。
“他是土著,你才是天道怎么跑到一只王八身上?”
“找死!”左側黿首怒叱,聲威大放,壓迫十三郎難以呼吸。
“小子無知,老友不要動怒。”勸過“同伴”,右側黿首轉向十三郎,神色微沉:“面對上古玄武真靈,還不快點賠罪。”
“玄武?”十三郎愣了愣神:“天魔大戰,與應龍同歸于盡的那個?”
“就是本尊。”左側黿首淡淡回應,神色倨傲。
“你沒死啊!”十三郎確有些吃驚。
“廢話!”
“好吧好吧,你當然沒死。”十三郎轉向另一邊,問道:“你是不是靈機?”
右側黿首回答道:“你該這么問,靈機是不是我。”
“呃”十三郎想了想,找出區別之前、心內好奇的一面占據上風,接著問道:“你這樣算什么。奪舍不成?附身?寄魂術?還是”
“豈能如此說。”黿首面色嚴正,解釋道:“玄武與我本有約定,守望相關,密不可分。”
聽了這番回應,十三郎眨巴眨巴眼睛,回頭去看左側黿首。結果只看到一張漠然到呆板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什么方式,初始原因如何,過程是否艱辛慘烈,對十三郎而言,結果就擺在面前:天道、或者說天道的一部分跑到玄武身上,在其屁股上長出一顆頭。
這叫什么事兒啊!
“嘿嘿,呵呵。哈”啞姑座下便有玄武,十三郎自己也不是因物種名字歧視的俗人,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實在無法不用“王八”代替玄武,笑到臉部肌肉亂跳,雙肩上下抽動。
“別笑了。”不知道有沒有覺得難為情,右側黿首喝止時更像嘆息。
“嗯。呵呵,哈”十三郎何嘗不知道這樣不對。很想停下,結果卻笑的更大聲。
“別笑了!再笑一聲。本尊殺了你。”左側黿首大喝。
“對不住對不住,咳,咳咳咳”
果然殺身威脅有效,十三郎強迫自己按下心情,去找比較好說話的那顆頭。
“那個,嗯。費這么大勁兒找我,有事兒?”
“你說呢?”
“看來是有事。”收拾好心情,十三郎說道:“正好我也想找你,咱們可以商量下”
“輪不到你來主張。”玄武居然是個火爆脾氣,不知是不是記恨十三郎此前的態度。寒聲斷喝:“交出圣女,獻出輪回,饒爾不死。”
“嘿”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都不知該說什么好,扭頭細細打量左側黿首。
“前輩,您是認真的?”
“廢話!”黿首一臉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何不對。
“哦。”
十三郎點點頭,再度轉臉去找天道,有些感慨:“您把他搞壞了啊!”
“你說什么?”身后黿首一頭霧水。
“玄兄莫急,我來和他說。”
身前黿首適時安撫,一邊朝十三郎打眼色:“據我所知,你是個聰明人。”
這就對了。
十三郎多識趣,馬上付以回報:“該談的談,不該談的一個字都不說。不過”
“不過什么?”
“如果,他說的那些就是你的要求,不用談。”
“呵呵。”黿首笑了笑,笑容看去陰森可怕。
“我只是個分身。”知道沒有抗拒之力,十三郎索性光棍,攤開手說道:“扒皮?抽筋?煉魂?直接干掉免得礙眼,請隨意。”
“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黿首晃晃腦袋,略微想了想:“由容易處著手。我得問幾個事情,務必老老實實回答。”
“這招兒我常用。”十三郎放膽嘲笑。
“你不同意?”黿首眼中幽光閃過。“這樣的話,你對我也就沒什么用”
“同意,干嗎不同意。”十三郎立即改口,并且自作主張加以補充:“咱們交換,一個換一個。”
“一個換一個”黿首聞之失笑,指周圍水牢言道:“你應該明白,在沒有辦法及時把所知傳遞出去的情況下,知道越多,就越不安全。”
“那你同不同意?”十三郎固執己見。
“明白了,你在虛張聲勢,讓我認為你有后手,甚至后援。”說著看一眼對面黿首,他說道:“沒準兒你還想借此挑撥,讓我們倆個認為水牢不密,彼此生疑。”
“生疑?”左側黿首忽然加進來,隨即思維被別處吸引,憤怒叫道:“水牢怎么可能不密?只要你不搗亂,本尊斷言”
這樣看起來,離間已經生效。
“你想的可真多。可惜演技太業余。”十三郎冷笑著打斷,直接問道:“各取所需,公平提問。同不同意,給句痛快話。”
“同意,干嗎不同意。”
眼看著這場爭論已經關乎到信心,容不得右側黿首退縮,點頭后不愿再與這個狡猾的人族修士廢話,直接甩出第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過覺醒,知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十三郎沒有回應。不是想違反約定,而是實在不明白對方所指。
“讓我換個說法,嗯你不是人。”
似也意識到這點,右側黿首自己拐彎兒,稍稍沉吟后重新開口,石破天驚之語。
“你和我一樣,是天。”